层层筹码堆叠在一起,在沉迷赌场的人眼中,比任何事物都更独具魅力。跟姜轻凡一桌的赌徒简直看呆了,他们狠狠咽着口水,只恨坐在那赢钱的不是自己。然后,他们眼中放光眸中带电,纷纷跟着姜轻凡下注,犹如恶狗扑食般。姜轻凡买大,他们就买大。姜轻凡买小,他们绝不买大。
每次点子开出来的时候,他们都乐开了花,理智随着花朵盛开散发了出去。高兴中的他们一点都没发觉,姜轻凡从开始就面无表情,情绪没有一丝波动。
赌桌上围了越来越多的人,整个赌场的赌客几乎都被吸引了过来,下注的金额变得越来越大。
摇筛子的人手开始颤抖,最后居然连筛盅都握不住了。他不敢将赌局再进行下去,因为照这样下去,赌场很快就要被他给输空。到那个时候,不管是他这双手,还是他的命,都会消失。
想到死亡,想到随着赌局结束要失去的东西,他扶着桌子,全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了出去,几乎趴在了桌子上。
他知道面前的年轻人不会有比他更好的结局,老大绝不会放过他。他恨,恨极了姜轻凡!为什么你自己要找死,偏偏要拉上我这个垫背。
他已打算等到赌局一散开,当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姜轻凡身上的时候,他就立马跑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赌客们看不出他的心思,并不打算放过他,就像是疯了般,大吼着催促他赶紧开始下一局。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强忍着继续下去,直到后面的人出面为止。
只有姜轻凡的表情,始终平淡的出奇。
摇筛盅的人满身冷汗,哆嗦着左右手来回摇来摇去,怎么都不肯放下,旁边的人都在催促着。姜轻凡托扶着额头,一脸木讷,不知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林婉颜从开始就看呆了。她来这里一开始是为了输钱,输的越多越好。可是眼看着姜轻凡赢的钱越来越多,她的心居然也跟着变得很开心,很痛快。
林婉颜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看别人赢钱也是一种很舒服的事情。
这些吸过人血的钱,带来过无尽罪恶的源泉,真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她恨不得姜轻凡赶紧将赌场给赢光,她渴望看到那些吃人血的人脸上愤怒懊恼的表情。可是她还是很不情愿的拉了拉姜轻凡,小声提醒道:“你不能再这样赢下去了,你得到他们注意了,他们不会让你顺利把钱拿走的。”
姜轻凡了解她的好意,轻轻搓了搓手,平静的道:“我知道。”
他已经注意到,围在周围的人中,有好几道利剑般的目光射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目光在不久的时间后,会变成真的刀剑,将他生生给砍碎。
姜轻凡耸耸肩,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忽然轻微举起双手,把面前全部的筹码推了出去,押在了“小”上。他微笑着,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自信。赌客们瞧见了后纷纷跟着把手中所有的筹码押了出去,只恨没有再多准备一点钱。
可是筛盅打开的时候,偏偏开出了相反的点数。
所有的赌徒都傻了眼,只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或者说押错了。然后他们就看见,桌子上所有的筹码,都被赌场里的人给抬了下去,连带着姜轻凡自己的筹码,好一会后才抬空,桌子上空无一片。摇筛子的人这时才长长吐出了一口凉气,冷汗不经意间打湿了内外几层的衣服。
他刚才还在寻找着自己的一线生机,现在生机居然又自己莫名其妙的跑了回来。
姜轻凡环顾了周围一圈,在摇筛子的人身上略微多停了下,摊了摊手。
所有的赌徒回过神后都朝着他冲了过来,恨不得马上将他给撕碎,有的情绪涌动激烈满面上看不出是汗还是泪。姜轻凡刚才还是他们心目中的天神,现在瞬间又变成了吃人心的恶魔。
一个人说话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阻止了这一切,喝道:“你们都住手!我们老大要见见这位朋友,跟他认识认识。你们如果想在这时候找他的麻烦,最好想想清楚。”
陷入癫狂的赌徒突然泄了气,再不敢对姜轻凡有所行动了。
大家都知道赌场中有一个老大,老大不仅在赌场中是老大,就是在整个城镇中的黑道里面,都是最大的那个。几乎所有赚钱又不正当的产业,都属于老大或者有老大的影子。
姜轻凡跟着赌场里的人走的时候,平静的看了林婉颜一眼。在他的内心中,整座赌场只有林婉颜一个人是有人性的,只有她满脑子不是只有钱,还懂得为别人考虑。不过他心里有个疑问,林婉颜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赌场这种地方?也许她和自己一样,都是个有秘密的人。
五楼之上还有一个阁楼,老大就在阁楼里面。
姜轻凡一踏上阁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里实在是静了,赌场里不应该有这么安静的地方。等姜轻凡进到屋子里看到了老大,他脸上的表情就更怪异了。
这间屋子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赌场,这里与赌场显得太格格不入了,准确的说这间屋子更应该存在于书香门第。屋子里占空最大的是三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涉猎深广,一尘不染。书架前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红木桌子,桌子上放满了文房四宝,种类繁多。桌子旁的字画架上挂了好几幅字画,均不是凡品。字画上的落笔全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常德。
老大在桌子前,正用心的写着一幅中堂,异常专心,丝毫没有理会姜轻凡的到来。带姜轻凡进来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用眼神示意姜轻凡留下,然后就静悄悄的退去了。
姜轻凡内心微微一诧异后就恢复了平静,他很能沉得住气,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古井无波。老大虽然没理会姜轻凡,内心深处对姜轻凡的表现却很满意,因为姜轻凡从进到屋子以来就很安静,没有打扰到他。
这间屋子跟赌场格格不入,老大又跟这间屋子格格不入。一个脸上长满横肉头上毛发稀少的精壮蛮汉子,世界上有很多的事适合他去做,他却偏偏挑了一个最不适合他的。更何况,他用来握笔的那只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已经不知被什么削去了,平时或许不会引人注意,在握笔的时候却显得格外怪异。
老大的右手又稳又紧,他肆意挥毫,很满意的写完了一幅中堂。然后,他才像是注意到姜轻凡,挥手将姜轻凡招过来,看似随意的问道:“我的字写的怎么样?”
姜轻凡扫了一眼,缓缓的道:“写的很好。”
老大开心的笑出声,又拿起字画架上的字画道:“这些作品怎么样?”
姜轻凡更快速瞥了一眼,淡淡的道:“既然出自一个人之手,自然都很好。”
老大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你很有眼光。没错,我就是常德。你一定以为像我这样的人不是该坐在女人堆里就是应该躺在钱堆里,或者每天阴狠的想着怎么算计别人。可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东西,却是笔和纸。”
姜轻凡看似随意的看了眼他的手,忽然说了一句很不应该的话:“喜欢书画的人就更该保护好自己的手。”
随着话音落完,常德的脸上马上露出了阴冷的神色,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刚才还沉浸在字海里的常德,现在给人的感觉仿佛吃人的野兽。
野兽就是野兽,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很危险的。
常德打量着姜轻凡,目光停留在他丑陋的左脸上,冷冷的道:“你知不知道,我听下面的人说起你时,只打算要了你的命,没有打算要见你。”
姜轻凡毫不畏惧他语气的改变,微嘲道:“你想见我,是因为我不仅把赢你的钱还给了你,还帮你多赚了很多。”
常德厉声道:“没错,所以你该庆幸你那么做了。你进来之前我的想法是留下你这个人为我做事,你身上的本领比我手下的人都要强。可是因为你刚才的那句话,我决定要先给你点教训。好让你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的话狠厉坚决,在这座城镇中不管是谁听了都会被吓破胆囊,魂飞魄散。然而这些话落在姜轻凡的耳朵中,却把他说笑了。
姜轻凡笑着道:“你要给我什么教训?”
常德手一晃,就在刹那间将一把短刀插在了桌子上,入木三寸有余,露在桌面外的刀锋发着寒光。他平静的道:“我打算至少留下你的两根手指,或者割下你的舌头。你是自己割下来,还是让我帮你?”
如此毒辣阴寒的声音从他这种人口中发出,足够吓寒所有人的身子。姜轻凡的身体的确冷了起来,心更冷。他慢慢走过去,伸手将短刀拔了出来,没有费一点力气,桌面上留下了一个深厚的创口。他注视着短刀,从刀面上看着自己的脸,忽然冷冷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常德悄悄提起些警惕,狠声道:“如果让我动手,绝不仅仅只是要你的两根手指。”
姜轻凡把玩着短刀,丝毫没有把常德放在眼中,随口问道:“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赌场里做这么多事?我既然赢了钱,又为什么要输回去,你真的以为我是怕你?”
常德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姜轻凡又道:“我这么样做,只是为了想见你。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每天有多想见到你!”
常德近光的头皮忽然一紧,皱着眉道:“你认识我?”
姜轻凡吐气如冰,缓缓道:“我当然认识你,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常德笑了出来,他已经看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有备而来,他能肯定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权衡片刻,常德确定姜轻凡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于是笑着道:“现在你为自己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在你说明白之前,我不会动你。”
姜轻凡接下来的一句话,忽然令常德改变了想法。
只一句话,就令常德身上的所有平静,所有淡定全部奔溃。
“你还记不记得暮城江家?”
这句话就好像有一种魔力似的,一直在常德的脑海中回响着。
常德瞳孔慢慢的收缩,狠狠盯着姜轻凡,内心中埋藏已久的畏惧欲将喷薄而出。他咬着牙道:“暮城江家我当然知道,不过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提起?”
姜轻凡直视着常德,目光像是刺中了他的内心,慢慢道:“江家死去的七十一口中,有两个是被你杀害。”
常德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波澜,他忽然暴起,咆哮着朝着姜轻凡冲了过来。他的人和动作迅猛的就像是一头猛虎一般。
猛虎的利爪将要抓到姜轻凡身上的时候,却扑了空。
猛虎落地的时候,猛虎的爪子上,插上了一把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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