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姜轻凡抱着银子，睡了个好觉。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这般熟睡过，久远的令他快要忘记了睡觉的美好。
睡觉有时候不仅能让人忘记不美好的事，还能让人为了逃避产生出依赖。
姜轻凡还是在黎明和黑夜的交际之间醒来了，昨夜的那片刻温情并没有让他放松少许。他心里面藏着很多事，这些事残忍的蹂躏着他，令他不能有一刻的松懈，哪怕一刻都不可以。
姜轻凡明白，越是紧绷着的人，一旦放松，会真的垮掉的。
起身出屋，姜轻凡又随手拿起了井旁的铁棍。
正是因为这根铁棍，令他年轻滑腻的手变得粗糙丑陋。
老黄牛在他出来的时候，跟着醒了过来。半黑的夜里它颤巍巍的站在那里，毫不掩饰身上的敌意。这头黄牛实在是太老了，也真的该死去了。可是，它又为了什么拼了命也要活着！
姜轻凡刺出的第一招铁棍，是朝着老黄牛去的。
铁棍固然沉重，然而姜轻凡将铁棍刺出的速度又是那么的快，那么的准确。这一铁棍的速度，甚至要超出了他昨日用来杀黄牛的那一刀。不过铁棍到底是铁棍，威势较之刀锋要逊色不少。
跟昨天不同，老黄牛堪堪的才躲过了这一铁棍，脸颊上却被擦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正往外冉冉流着血。
姜轻凡注意力在它身上慢慢移开，冷冷的道：“照今天这个样子，你很快就会被我杀死。”
老黄牛仇视的看着他，露出了不服输的眼神。
跟以往不同，姜轻凡将身体的所有力量榨干完毕，洗漱之后，并没有直接去酒楼。他特地去了较远的地方，拔了些顶新鲜肥美的青草。
将沾着露水的青草喂黄牛吃下，姜轻凡才赶去酒楼。
酒楼的伙计一天天在减少，早餐的数量和质量跟着下降了不少。姜轻凡依旧吃了很多，他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就是吃剩饭，他也一定会吃饱。
不管做任何事，姜轻凡都要做到极限。
采办买来的东西从十三夫人接管厨房后就没变过，活物很少，都是廉价的死物。
姜轻凡看着这些死去的或者半死不活的东西，眼神厌恶。
他的工作跟着减少了很多，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每次他看见这些冰冷的死物时，他都很厌恶。十三夫人对此看似毫不知情，还自我认为这是卖了姜轻凡买牛的一个人情。
姜轻凡一定要将杀的本领练到极致，然而他又十分不愿看见死了的东西，不管是什么。
干过了活，姜轻凡蹲在门槛前，无所事事的注视着面前空地上的黄土尘埃，脑海中不知浮现出的是何种景象。他蹙着眉抬头，看见十三夫人提着一包东西，鬼鬼祟祟的从后厨绕路回到了她的房间，中间还抽空朝他瞪了一眼。
一会后，老板也被十三夫人喊进了屋里。
两人窸窸窣窣谈论了很久，老板像是下定了决心，招呼十三夫人先下来。一会后，老板穿着整齐，手里紧紧攥着些什么，跟着走了出来。
十三夫人粲然一笑，上去挽着老板的手离去了。
姜轻凡猜得出十三夫人拿回来的是什么，光是看她小心谨慎的样子，那一包东西肯定是银子之类。他猜不出老板会跟着十三夫人到哪里去，也懒得猜。
老板为了十三夫人不知做了多少傻事，他就是因十三夫人而死，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姜轻凡隐隐有种感觉，老板娘担心的事，好像要发生了。
傍晚，老板拖着死气沉沉的肚子，带着麻木僵硬的表情，独自一人走了回来。
他痴痴地望着经营已久的酒楼，半晌，居然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
好几位夫人被他的哭声吓了出来，纷纷关切的赶到老板面前，蹲下扶住他，紧张的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老板废了好大劲才止住哭声，沙哑着道：“我把家里所有的银子都输光了。”
夫人们惊吓更深，赶忙问：“怎么会这样，你输给了谁？”
老板捶地，大声哭喊：“赌场！”
夫人们张大了嘴，互相对望了好几眼，老半天才缓缓闭上，小心感叹道：“老爷，你本来是那么精明的人，为什么要去那样的地方？”
老板一拍身子站了起来，悲痛的神色立时散去，变得阴狠毒辣，咬着牙狠狠从胸腔中挤出话：“都怪那个贱人！她告诉我，她买通了赌场里的人，只要我去，就一定会赢钱。你们知道，酒楼每天都在亏损，我手里的钱已经不多。可是那个贱人，她骗了我，她分明早就和赌场里的人串通好了。我开始赢了很多，却一下子又输了个精光！”
夫人们知道他说的是谁，纷纷跟着扼腕，感叹道：“老爷总算看清了那个贱人，还不太晚。您放心，只要我们还有这间酒楼，就一定能把输掉的钱再赚回来。”
老板连呼吸都快提不上来，肥腻的胖脸羞愧无比，有些虚弱道：“我输光了钱之后有些不甘心，所以，就连这间酒楼也被我输去了。”
夫人们惊呼出声，转眼之间看老板的眼神就变了一种样子，鄙夷中带着恶心。一位夫人更是上前一脚将老板踹翻，吐了口唾沫到老板身上，大声道：“你这个没用的废物，我之前一定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老板一脸茫然地指着他昔日的夫人，说不出话来。
他所娶的每一个老婆，除了未在这里的老板娘，都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脚印一些谩骂。出过气后，她们纷纷赶回自己的屋，慌忙将值钱的东西收拾妥当，离开酒楼的时候，连看也没有再看老板一眼。
老板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不知呆坐了多久，就看见十三夫人带着人又回到了这里。
老板一眼就认出来，她带来的正是赌场里面的人。
老板大叫一声，狠狠朝着十三夫人扑了过去。他终于看清了十三夫人，可是已经晚了。
一名十三夫人带来的汉子一脚将老板踢开。脚力非凡，竟是将如此臃肿的老板踢出去好远。
十三夫人朝老板飞出的方向啐了一口，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怎么，你还想吃了我不成？”
老板捂着肚子，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酒楼里还剩下的人早就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他们都只是远远的看着，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虽然酒楼输走后，他们的工作难保会出现问题。不过酒楼早晚有一天会倒闭，这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
十三夫人面露得意，将酒楼里的人都喊了过来，像巡视自己的物品，环视了一圈得意道：“从现在开始，这间酒楼就要换主人了。离开了这个死白痴，你们很幸运。不过你们如果想留下，就要每个人都过来骂这个人一句废物或者给他一脚，因为我实在恶心了他很久。只要你们愿意做，就可以留下继续混饭吃。不愿意的，现在就滚！”
她露出讥讽的笑容，等着看好戏。
可是她预料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酒楼两个伙计上去搀扶起老板，一边帮助拍去身上的灰尘，一边道：“我们和你不一样，总算还会记得老板的好。你放心，我们就是去要饭，也不会留在这里给你使唤。”
十三夫人笑容顿住，脸色僵硬的可怕，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她狠狠一跺脚，叫道：“好，你们快滚！离开了你们，我照样能维持这个酒楼！”
又有一碗凉水使劲朝着她盖了过来，就在她最得意兴奋的时候，她带来的一个人却瞥了她一眼，道：“你错了，这间酒楼是我们老大的，不是你的。”
十三夫人怔住，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缓了缓，语气微硬道：“可是，你们老大不是已经说好，酒楼仍然由我打理。”
汉子们嗤笑道：“我们老大既然已经付给了你四百两银子，又怎么会把酒楼也交给你？”
十三夫人慌忙上楼，不一会捧着银子又下来，她将银子塞到带来的汉子手中，急切的道：“你跟你们老大说，我不要钱，我只要这间酒楼。你放心，按照约定，赚到的钱我一定会分你们一半。”
汉子们大笑出声，将银子收了起来，然后望着十三夫人，嘲弄的道：“谢谢你的好意。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是自己出去，还是被我们丢出去。”
十三夫人僵硬的就如一块石头，带着颤音哑然道：“你们要将我赶出这里？离开了这里，我又能去哪里？你叫我怎么活！”
汉子平静的道：“你可以继续去青楼当婊子，我们都知道你很适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