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夏天炎热的夜里,凉爽仍未降临。水系丰富,多山地,地形封闭。加上没有凉风,整座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烤得人口干舌燥,水和油都从体内渗出。滨江路上的来来往往、打着蒲扇的老小年轻远看就像一排排送进锅炉的烤鸭,天气快给这些人烤扁啰。
不知从何时起,背离江面的方向刮来一阵阵难得的大风,吹散了暑意,吹得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摇曳不停,吹得人睁不开眼,不禁令行道上的行人啧啧称奇。不过这样的好事不可多奢求,大风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就消失了,暑气又重新将人们包裹,凉爽短暂得像是幻觉。
鹅卵石大桥的桥墩下的阴影中,文昊着上身,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息着。肉体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挤压的海绵,头上、背部、胸前每一处不是大汗淋漓。他刚结束了自己的锻炼—以最快的速度在鱼窟与学校下来的滨江路之间奔跑。快30公里的路程,文昊在22秒内跑了41个来回。自从他体会到极速的快感,文昊就从来没缺席过夜跑。
那种骇人惊闻的速度下,空气比墙壁还要坚硬,无所不在地朝他的身体压了过来,感觉自己变成一把利器,像是在劈开空间前行。好像变成了完美无缺、无所不能,灵魂超越了尘世的束缚,整个人都要升到天上去!简直嗨到不行!
要不是超能力的保护,文昊不稍半秒就会变得不成人形。水泥路上一点拇指宽厚的凹陷没注意到都可能让文昊横飞出去,撞断一百栋摩天大楼;路上的汽车虽然不多,但是在那种速度下,文昊想要避让就显得极其困难,好比狙击手要在狂风中打中有效射程之外的一只苍蝇;而且文昊的跑步会给水泥地面带来极大的破坏,一步就会留下炮弹坑大小的“脚印”,所有文昊在拼尽全力奔跑的同时,还得一边用“回溯”将弹坑修复。
简单的跑步也可以如此复杂和危险,以至于文昊每次力竭停下来后,他就会自己的所创造的奇迹感到不可思议。
缓了好久,他的心脏才渐渐从超过两百的心率降到了正常水平。他的超能力和两个月的健身训练,带给他一副强健的身体和怪物般的恢复能力,一道深得见骨的刀伤,文昊可在3秒内止血,完全修复只需要两三分钟,且不会留下疤痕。
但是这种情况只适用于没有在短时间内过量使用超能力。
刚开始,文昊心里也因为自己的超能力而极度膨胀,认为他自己无所不能,甚至产生了推动地球的妄想。可当他飞起来,倒立在地上想要推动世界时,却只是一头扎进了几百米深处的岩层,栽得头破血流。接着他推而求其次,打算以现在的位置为基准,围着地球跑一圈,但他还没跑到海边,心脏就感觉要爆炸了。脑子因供血不足,直接晕了3分多钟。他无力再跑回家,只得贴着地面,慢慢地飞了回去。
两次作死后,他明白了:超能力也是有限制的,超能力者也不是永动机,体力决定着能力的极限。
对能力有着极大热枕的他于是每天夜晚都在勤加练习,不断冲击自己身体的极限。先是使用超能力锻炼到劳累,再难受地压榨自己的身体,最后像死猪一样睡到第二天一早,手脚似要断裂还要强迫没胃口的身体进食,再前往学校或者在家休息。
直到如今,这种接近折磨的娱乐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每天不发泄一下,动动腿脚就浑身难受、不得安生,像是有一个加强连的虱子在体内躁动。
文昊提着袋子跳上河堤,手里的袋子里装着打湿的衣物和空空的军用水壶。他昂首挺胸,飒踏流行,光着膀子胸前微凉地走过女性面前也毫不发怵、感到羞涩。是他脸皮变厚了吗?当然不是,两个月的对学校半点不流连、自闭式、不社交生活对文昊的脸皮长进毫无争议,甚至还有倒退。
不管是男女老少,都是漠然地从他走过。有时,有人对着他直直走来,他还得主动避让。对方漆黑的瞳孔里没有映照出半点宽肩阔背、肌肉发达、线条明晰、肱股有力的身影。
对岸霓虹灯火和周遭清旷江景虽好,也架不住重复。走了大概两公里,文昊就浮到了离地接近10米的地方,和空中的雀儿共舞而飞…
坨坨镇码头坐落在长江的的一处天然的凹陷里。这儿的河底较抖,水况很好,吃水深的船也可以停靠,所以就在建国前就是县乡较为繁华之地。可惜,随着城市经济中心的虹吸效应加剧,停靠这码头的船也就少了。问起隆庆市的百姓,除了本区附近的人,怕是10个里有9个没听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在码头上,可以看到上游的河道拐弯处有一个观察水文的观察台,有点像是海上的灯塔,不过要矮一些,顶着的“帽儿”要大一圈。
黄色光线和黑色夜幕交织的路上,多出了一点手机屏幕的不和谐蓝光。一个打扮火辣,身材性感的成熟女士走在路上。她的五官清晰、亮丽的脸上打满了脂粉,显得有些添油加醋的多余。眉睫浓厚,脸上骨肉恰当分配,在色狼眼里的地位好比美食爱好者向往的纹理清晰、雪花白得诱人的新鲜牛扒。穿着大夏天的吊带装和短裤也免不了炎热,她焦急地对照着手机一路查找偏僻的定位,高跟鞋磨得脚疼,身上难免出汗。
一滴从卷起的发丝间滑落,划过面颊时在她的颧骨上调皮地轨迹一变,竟然从脸的侧面流到了她的唇角,染到鲜红后落至脖颈。
要不是这次是个大客户,一下子给得太多了,她才在夜里不会到这个城市里的郊区来。旁边都是山坡坡和不知道用途的“奇怪”建筑,走了快一公里愣是没点人气。一生出“这种地方被人杀了抛尸都不会有人发现”的想法,她的心就微微一颤,加快脚步想籍此转移恐惧,结果越来越怕,每看着黑暗的犄角,就害怕下一秒也许就会有一只鬼怪跳出来把她吃掉。被包裹在繁华城市时,她是坚定不移地唯物主义者,而脱离了光芒和喧嚣,她不得不开始相信也许鬼怪真实存在。
脑袋里突然闪过坊间的传闻,带有侮辱性的脏话可以提升正气,喝住不属于人间的生灵。她便如获至宝,嘴里遂换着花样谩骂,把那个挑剔的客人的家人和男性特征都贬得一文不值。
这样的自卫行为到了水文观测台前才停了下来。
静谧的环境中,导航即将到达的提示音把她吓了一大跳,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她不敢相信微信上那个沉默寡言的家伙竟然选了这么个地方:连接堤外观测台的空中通道前隔着一道生锈的铁栅栏。
不会是那人发错了吧?她给对面发过去一道信息询问,对面只回了简单的一句:“上来。”
她试着拉铁门,但是门上了锁。打开手机的灯光,锁看着还很新。
明知拉不开,女人还是泄愤似的用力再往后使劲拉扯几下,变形的铁门发出刺拉刺拉地金属噪音,在她的手上留下了大量的铁屑。
她再度发语音质问,等待着对方回信。手机震动了:“我下来了。”
她看向观测台的顶层,可是上面没有发出半点响动,也没有亮起灯光,一股名为恐惧的潮水将她淹没到快要窒息。
她惶恐地走到路灯光下,好歹也是生命,平时厌恶的飞虫在头顶嗡嗡地盘旋给了她一丝藉慰。
“陈茜紫…”一道缥缈阴冷的声音撩起了她的发丝,让她身体发怵,脊背发寒。
“谁在哪里!”她惊慌地扭头回去看,只有一块宽广的黑色背景板。她觉得腿有些发软,鞋底的高鞋跟好像要穿透茧子扎进她的脚后跟。她朝着观测台骂到:“你妈耶,我不赚这破钱了。”
她慌张地往离开观测台的马路对面大步走去,谁曾料到踩到一粒石子,脚一崴,侧面跌倒在地。好像是破皮了,她趴着拿起手机查看伤口。
搭,搭,搭,声音由远及近。她的身体僵住了,一道寒冷彻骨的阴影将她的包括进去,将她和黄色的灯光隔离成两个世界。她艰难地想要昂起头,背脊却被按住使不上力。刺!脖颈上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冰凉,紧接着就是一股令人窒息的寒冷,将温暖从最脆弱的地方吸走,刺痛和恐惧下一种憋不住的强烈释放欲传遍全身,她整个魂都羞耻地泄飙而出。
穿透的痛苦突然离开了身体,跌倒在地上时喉咙畅通轻松了,她的身躯像黄鳝段般挣扎几下,想要吸入空气的瞬间又被液体堵塞。空虚的精神在黑暗中痛苦地沉寂下去…
这时,她头顶上方的飞虫停止了转动飞舞,空气里的尘埃也不在流动,只折射出凝固的光束。整个世界陷入绝对的寂静中,只有一颗心脏在蓬勃地跳动,破体而出的声音也凝滞在空中。
刚才在天空中漂浮时,一道混乱、阴暗的生命波动被文昊的灵觉捕捉,他匆匆赶来已经晚了半截。
将她的身体翻到正面,可以看出她的脖子被撕开,血肉模糊中能看到喉头和断裂的颈动脉,一注如水泵般刚喷出血红还停在空中。文昊没心情看什么脸蛋和躯干凸起,他短暂的震惊后,秉着救人要紧的原则没有先管察觉到自己靠近就跑出几步外的怪物。
反正它在时停中也逃不掉,文昊先得想办法救救这个陌生的女人。
大失血,颈动脉破裂,大脑严重缺氧,心跳几乎停止,若不是时停,她生命的灵光已经熄灭了。文昊第一次对人使用能力就要直接和死神掰腕子,甚是郁闷。汹涌而来的重伤信息让只处理过锋利的边角豁出伤口的他一时间停住动作,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但时间不等人,文昊也不知道自己的现在体力能最多支撑多久的时停,想来也不超过100次呼吸。
时停的状态下,他只能以正常的思维速度思考。而且这个状态使用其他能力,体力消耗会大大增加,相应的能维持时停的时间就会缩短。呼呼呼,六个呼吸过去,文昊勉强冷静完毕,重新掌握好了自己的呼吸节奏。
回溯是不能用了。文昊试验过,没有和自己的精神同在,被他实时见证过的事物,回溯会出现恐怖的大问题;而且现在是时停状态,他也用不了回溯。
靠,又过去了4个呼吸。
想到这茬,文昊一紧张,两呼吸时间又没了。
不管了,先止血。多亏血管的弹性,虽然被怪物咬断后肉眼可见的短了一截,还是无缝地接好了。因为完全没有经验,花掉了大约10呼吸时间。接着抽出喉咙里的血液,花掉了3呼吸时间。
人体修复的顺利进行给了只修复过死物他信心,文昊抛开了心里的障碍,很快就马虎地修好了她的脖颈,遗憾地留下了一大块疤痕。这一步比前面加起来的修复还要短一个呼吸。
不过此刻文昊的鼻息也变粗重浑浊起来。
接下来才是恢复身体机能才是大工程,文昊要按压她的心脏,让她的心率恢复正常,然后将时停中僵化的血液输向全身,并修复缺氧的大脑,让她的身体重新焕发活力。
这是无数次从流浪猫身上的实验出的教训:在缺少灵魂之火保护,文昊使用能力直接修复有百分之50几率造成细胞大面积死亡,这也是文昊不愿看到脑损伤的伤者的原因。
猫的正常状态文昊可是见证过,他可以随便回溯,女人可没有第二次机会。文昊能停下的时间是有限的,而一旦时停中断,她的灵魂之火大概率直接熄灭,他根本来不及挽留。
砰、砰、砰!心脏有节律地开始跳动。
上天保佑,文昊经过一番全神贯注地努力还是完美地在不伤及她的情况下完成了肉体复苏。他都不免对自己的潜力感到佩服,其难度可与看了一遍高数教材就让你参加期末考试并且及格匹敌。
解除时停后,文昊的鼻头上都铺满了汗珠,浑身的肌肉隐约发酸,大口的喘着粗气,嘴巴里像是含了一大袋盐巴,把文昊的唾液腺都榨干掉。时停对身体的消耗几乎可以等同于负担极限的重量站立的时间,停止后,文昊感觉精神上套的枷锁瞬间断裂,身体开始恢复,浩瀚的力量又开始激荡在胸间。
不过事情还没完结。
文昊仰坐在地上,维持着昏迷的女子心脏比常人更快的跳动来给身体供血,结束时停同时对着黑暗一压,将那个企图逃跑怪物镇压在地上,肉体变形地压进水泥地里,横着像剥开玉米的绿包衣般拖开路面,平扒过来。
灯光下,它的模样被文昊看的一清二楚:下半身和身体的正面被文昊拖得稀烂,主要的骨头纷纷断成几节;它也不是什么野兽大凶,异性魔怪,就长着人类的外形;嘴唇被拉破成三瓣,露出仅剩一颗的长在上颌的长长獠牙;脸已经烂得看不清,眼珠的玻璃体已经被压出…总之和丑混在一起粘稠难闻的血腥惹得文昊反胃。
至少一个星期,爱好血旺的他是吃不下任何血制品了。更难过的是文昊还得从它已经无比恶臭的身体里,抽出它吸食后还没有消化完的血液给失血过多的女人清理后再输送回去…
就连之前他在公厕测试自己的忍耐程度,“拾屎”时都没有这么恶心。文昊万分后悔自己刚才把肚子喝得涨鼓鼓的。
呕呕~,换完血的文昊对着地上吐了一肚子的酸水
……
踏,好犀利的一脚,踩得地面震天响!力量透过一个倒在地上的面色苍白的人形,一只粗犷有力的打手把踩倒在地的家伙像拎塑料袋一样拎起来。他身下,破裂的地砖拼凑出了一个偌大的血蹄印。
“该死的腌臜东西,竟然假装受伤,欺骗无知少女的善心,还要狠毒地吸她的鲜血。大爷我要揍死你…嗯?已经死了。”
明月透过吸血鬼胸前的大洞,照亮了一双黝黑深邃、咕噜直转的眼睛。他把死透的吸血鬼扔到一边,看也不看。尸体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滚了几圈,像是抹上了一层腐臭的面包糠。
一只手抱起女孩,她一米6几的平常个子在大汉的怀里也显得娇小。他对女孩流血不止的颈子也束手无策,只好空出一只手把伤口按住,感受着女孩的柔软,他粗鲁地感叹道:“触感这么好,难怪那腌臜之物不肯用强。”
他没有半点觉得自己的话失礼,身上没有半点异动。女孩的状态十分危险,大汉旋即脚猛踏地面,一步就跨出别人三步的距离。如同一道烈风,可以和犀牛比结实的他向着巷子外医院的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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