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燃以烈火寨为据点,开始大范围的宣讲零界盟的宗旨。时日一久,常有附近的百姓突破对鸡脖子山展翅寨的固有看法,从而高高兴兴的来到更名为烈火寨的大殿,听辛燃宣讲。
说是大殿,不过是修的规规矩矩,稍有气魄的一座木制大厅而已。但是,这一切已经足够了。
辛燃出生于狻猊大陆,从小在拜火教中长大。对于宣讲宗旨,灌输观念自然轻车熟路。而且她还仿着狻猊大陆各教派争取百姓归教时所使用的一些小手段,对前来听讲的百姓稍微用上一用,令这些百姓能够得到满意的体验。
例如对于新进加入零界盟的伙伴,设计一些小的仪式,来营造郑重氛围。例如对于暂时持怀疑态度的人,她绝不强求,而是将话只说一半,迫使他自己进行思考。
这些需要耐着性子做的事情,倒是难为了性格火爆的辛燃。不过辛燃自己一点都不觉得烦躁,反而是乐在其中,因为能为零界盟的壮大付出最大的努力,是她最高兴的事情。
辛燃不但招募方圆数十里的百姓入盟,他还根据邓地葱和刘蒜提供的情报,依靠自己的武力和嫉恶如仇的火爆性格,荡平了百里之内的另外三个山头,收服了大小土匪有千人之巨。辛燃在南悦府俨然建立起来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但这股势力不同以往的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而是洗心革面,改邪归正的正义之师。因此,辛燃颇受周围百姓拥戴。
这一日,难得空闲,辛燃带领邓地葱和刘蒜,在鸡脖子山下,训练手下人招式武功。临近中午,辛燃甚觉口渴,然后便独自来到溪边,捧起清冽甘甜的溪水一饮而尽。
这条小溪自西向东,蜿蜒行进,清澈见底的溪水中经常有鱼虾游过。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进来,散落成无数的光点,在涟漪频展的水面之上,飘飘荡荡,摇摇晃晃,令人生发出一种光阴交错的恍惚感。
辛燃蹲在溪边,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倩影 ,呆呆的一动不动,心念放空。
一条拇指大的小鱼跳跃出水面,而后快速坠到水下,一出一进,激起了两圈涟漪,这两圈涟漪相隔三寸,各自荡漾,又相互干扰。
忽然,辛燃眼前的水面闪过一个人影,她立刻警觉的抬头去看,那人影依稀有些眼熟。辛燃刚要追上去,却又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树枝树叶拨乱之声。
“还有其他人呢!”一个念头闪过,辛燃立刻将身体藏到一棵大树之后。
果不其然,顷刻之间,便又有两个影人在树冠之上飘然而过。
这次,辛燃看的分明,后面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他们脸上尽显搜寻之色,极有可能是在追踪先前那个人影。于是辛燃悄悄地跟了上去。
大约追出去五六里,辛燃就听到兵刃相击的尖锐之声响起。她屏气凝神,慢慢拨开半人高的野草,眼前一幕令她心惊不已!
在十来丈外,一个白衣女子正在全力应对那一男一女的围攻。
那白衣女子身处危险之中,因为这个瞬间,那一男一女正一前一后,杀招已经袭到白衣女子近前!一招瞄准白衣女子的喉咙,一招攻向白衣女子的后心!
辛燃只在刹那之间,便全身浴火,飞杀而去!
一只火形猎鹰直冲那攻击的女子,一头火形青牛奔向那攻击的男子,而自己则将身处危险之中的白衣女子推出战局!
轰的一声,缠斗之中的三人,均被大火吞噬!
然后辛燃拉住白衣女子的手,跳到树冠之上,关切的问到:“小丝,你没事吧?”
“燃妞!是你!想死我啦!你怎么会在这里!”白衣女子正是青雨丝。
“说来话长,容我们姐妹将这两个混账杀退再说!”辛燃眼中现出一道寒光,射向地上的那一男一女。辛燃不需要思索,只要是小丝的敌人,那就是自己的敌人。
“嗯!”青雨丝满心欢喜的点点头。片刻之前,她以一敌二,多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此刻得到燃妞助战,青雨丝胸有成竹,可一战而胜。
于是青雨丝展现出胜利者的笑容,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对着地上的一男一女说到:“梅九九,束手就擒吧!”
梅九九的鬓角被火形猎鹰烧焦了,此刻兀自飘散着焦糊的味道,她气呼呼的扬手指着青雨丝喊道:“少要张狂,在螭吻大陆,你们零界盟休想占得丝毫便宜!”
青雨丝将手中的九节鞭一甩,啪的一声脆响,极尽嘲讽之意。梅九九娇容扭曲,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这时,那个男子说话了。他看了看树冠上的两个人,心中盘算了一下双方实力,然后小声对梅九九说到:“小妹,缠斗无益处,你我任务在身,不可再多做耽搁!”
梅九九心中虽气愤难当,但也知道事情分轻重缓急,于是她恶狠狠地对那男子说到::“梅千时,以后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
那男子点点头。他正是梅九九的同胞三哥,梅千时。
梅九九忽然对着青雨丝喊道:“青雨丝,早晚我会把司马晴空杀死,让你痛不欲生!”
说罢,砰地一声,一颗爆炸开来,滚滚的烟尘飞腾而上,梅九九与梅千时消失无踪。
辛燃听闻梅九九如此说辞,心中疑窦丛生,于是问青雨丝:“小丝,这梅九九是何人,为何要攻击于你,又为何甩下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于是青雨丝便将在负屃大陆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辛燃。由于当时晴空讲述被梅九九劫持的时候,说了诸多的细节,所以青雨丝转述这一段的时候,也很是详尽。
听完这一切,辛燃彻底明白了梅九九那句话的深层意思。梅九九根本不是要杀了晴空,她放狠话的动机应该是……
接下来,辛燃说出了一句令青雨丝心神不宁的一句话:“这个梅九九,不会是喜欢你家司马晴空吧?要不然,为何要处处为难你们俩呢?”
青雨丝一愣,似是没有明白辛燃的话,又似是瞬间明白了辛燃的话。
“不是燃妞你想的那样!她之所以追杀我,是因为我捡了她的九节鞭……”但这句话从青雨丝的口中说出,却是气息越来越弱,底气越来越没有。
辛燃觉察出青雨丝的情绪变化,自知语失,于是立刻岔开话题,问到:“其他人呢?现在在哪?你为何又会来到这南悦府?”
青雨丝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其他人的下落,然后,她便讲出了一路追踪梅九九的经历。
那一日,她与花映雪骑上黑石,一路狂奔,追踪修咽上人梅盈天,梅九九,梅一束一伙。奔至负屃大陆边缘,恰逢红土大路升起,于是她们毫不犹豫的踏了上去。
后来靠近睚眦大陆之时,身后红土大路传来轰隆巨响,似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青雨丝和花映雪追踪心切,也就没有理会。
日夜兼程,终于来到负屃大陆。她们从西畅府登陆,然后一路追踪,借道螭吻大陆都城两忘城,而后转到东欢府。
修咽上人梅盈天的府邸就坐落于东欢府。
远瞧气势磅礴,瓦窑四潲。门口有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端坐左右。朱红大门正对面,是磨砖对缝八字影壁。
府内常种九尺高夹竹桃,迎春、探春、栀子、翠柏、梧桐树,各种鲜花,各样洋花,真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前出廊,后出厦,东西厢房,东西配房,东西耳房,一应俱全。梅府占地极大,约莫有百亩之地。
坊间有传言,平日进入梅府送食材,从后门入,十步之内必能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但见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沼,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青雨丝和花映雪在梅府周围探查了三天,一无所获。那梅盈天梅九九仿佛知道了有人在追踪,故意躲在府内不出来。
梅府之内防备严密,日夜轮换。青雨丝和花映雪好几次都想趁着夜色,翻墙入院找寻线索,但都因严密的防守不得不半途而废。
第五天头上,事情迎来了转机。
当时,青雨丝化妆成卖花的花娘,花映雪则化妆成闲逛的妇人。二人盯了一上午,只见到梅府门前车水马龙,各种达官贵人进进出出,却不见梅盈天,梅九九或是梅一束。
傍近中午时分,青雨丝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悄悄走到花映雪身边,说到:“这位姐姐,买几朵花吧!新摘的,香气扑鼻呢!”然后小声再语,“花姐姐,可注意到那梅一束和另外一个人进去了吗?”
花映雪为了令自己脸上的白纱不那么引人注意,故意戴了一顶遮阳纱帽,与东欢府的妇人们,看上去一般无二。此时她透过白纱对青雨丝说到:“看到了,就是那个可以化身白肩雕家伙。”然后假意提高声调说到:“这花确实很香,不知道多少钱一枝啊?”
“两文钱一枝!”青雨丝回到。然后花映雪掏出四文钱买了两枝,两人各自散开。
午饭之时,梅府之中传出来浓郁的饭菜香味,引得路上行人纷纷垂涎欲滴,不断地夸耀着梅府不愧是东欢菜系的执牛耳者,连平日里的饭菜都是如此美味。
这样可苦了青雨丝和花映雪,两个姑娘家家,怕错过任何有用的线索,只能饥肠辘辘的守在梅府前后。
直到未时三刻,梅一束首先出得门来。然后青雨丝眼前一亮!
在梅一束身后蹦蹦跳跳出来的,不是梅九九又是谁!
紧接着,朱漆大门之中又走出来两个年轻人,一个是眉清目秀的男子,一个是笑靥如花的姑娘。
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对梅九九说到,语气之中颇有责备之意,“九九啊九九,你说你,着什么急,父亲大人又没有催促我们,你何必非要此刻就启程呢?”
梅九九一嘟嘴,撒娇似的说到:“我都在府里憋闷死了,要不是父亲拦着,我早就出来了!”
那个男子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心中叹息父亲对小妹太过纵容。而一旁的梅一束也说话了:“千时小叔说的有道理,我和朵朵小姑就不要这么急躁,今日准备停当,明日一早再出发!”
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点点头,表示赞同。
梅九九一叉腰,说到:“你们三个是一头的!我要早走也不是无理取闹啊!南悦府比西畅府远了将近八百里,我们不早出门,耽误了大事,谁承担得起?”
那个男子和梅一束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心中同时冒起一句话:“厨神大会时日尚早,即便再远上一千八百里,也完全来得及!”
此时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拉着梅九九说到:“就知道你恨不能和一束一样,长出一双翅膀,飞的远远的。但是,伯父大人也是怕你玩心太大,所以才让三哥与你同往。你在路上,多听三哥的话,莫要使那大小姐的性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姐姐!”梅九九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情,语气了却是充满了顺从之意。平日里,梅九九天不怕地不怕,整座梅府,她就听堂姐梅千朵的话。
四人互道珍重之后,便分头行动。梅千朵与梅一束带着几个随从去集市上购买一些出行之物,而梅九九和三哥梅千时则是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一路朝南城门而去。
青雨丝不敢耽搁,立刻将情况与花映雪说了。二人简单商议,当即决定,花映雪留在东欢府继续打听青雨雷的下落,青雨丝则跟踪梅九九而去。
于是,青雨丝快步转入一个小巷,骑上黑石,如风而去。
此后的十几天,青雨丝追踪着梅九九和梅千时跨越两千里,一路上谨慎而为,不敢靠的太近,又不敢离得太远。
梅九九也是许久没有到螭吻大陆各处转一转了,她之所以要这么急,这么早,最大的一个目的就是要边走边吃,将一路的美食吃个遍。与其说是要事在身,不如说是遍尝美食。
有些地方原本不在行进路线之上,为了能尽口舌之欲,梅九九就专程绕路而去。直到吃到心中所想,才肯罢休。每一次改变路线,梅千时都要心有不甘的争辩几句,但最终无一例外的都屈服在了小妹的威逼利诱,连哄带骗之下。
青雨丝远远的看见这对兄妹的讨价还价,也不由得想起自己曾与哥哥也是如此这般。那时候,父母都还健在,哥哥也没有误入歧途,他们一家四人还是其乐融融的以养马贩马为生。
那时候,青雨雷最喜欢从路边摘了狗尾草捉弄如瓷娃娃一般,在父母肩头熟睡的青雨丝。一旦妹妹恼怒,大哭起来,青雨雷便以令人惊叹的速度,用几根狗尾草编成一个草灯笼来哄妹妹。
每当青雨丝露出甜甜的笑脸,那一刻,仿佛阳光都比平时温婉数倍。
想到这些,更加坚定了青雨丝要将哥哥救出火海的决心。
梅九九兄妹在路左边的餐馆就餐,青雨丝就在路右边的餐馆进食,梅九九兄妹在街头的小吃摊上品尝,青雨丝就在街尾的路边摊停留。
因为小吃不必讲究礼仪,且具有浓郁的地方风味,所以给品尝的人以放松悠闲的享受。这一路上,梅九九遍尝美食,在东欢府地界,有臭豆腐,红烧蹄花、三角豆腐、牛角蒸饺,豆腐脑、五香回卤干、五香茶叶蛋、乌龟子、千层油糕、薄饼、豆腐涝、汤面饺、菜包、酥油烧饼、甜豆沙包、鸡面干丝、春卷、牛肉汤、蟹黄面、长鱼面、糖粥藕等。
在南悦府地界,梅九九同样没有放过任何一种名声在外的小吃,肉桂奶茶、胡萝卜泡菜汁、焦糖蛋糕、果仁蜜饼、番红花丁、芝麻牛轧糖、糖浆甜甜球、棉絮糖、火烤栗子、奶酪卷、叶卷、芝麻圈、开洋干丝、鸭油酥烧饼和什锦菜包、麻油素干丝和鸡丝浇面、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熏鱼银丝面和薄皮包饺、抄手、锅煎蜜饯、糕点汤元,琳琅满目,各味俱全,
最令梅九九满意的是三鲜莲花酥
三鲜莲花酥,形态如同含苞初绽的莲花,味道芳香、酥松可口,是著名的传统糕点。三鲜莲花酥选用精粉、白糖、鸡蛋、猪油、面粉按分配比例制成面团,把枣泥、山楂糕、蜂蜜、香精制成馅料,用面团包馅制成高桩、圆形坯子,最后,用刀轻刺三下,使馅外露,以鸡蛋剥皮入炉烘烤。经精制加工而成的三鲜莲花酥,色调淡雅逼真,形象惟妙惟肖。食之,使人心旷神怡,大有吞食仙果之感。
最令梅千时满意的是五香兔肉
五香兔肉,工艺独特,卤制精良。一般选用三斤以上的野兔制作。先将野兔开膛,剥以去内脏,风干七天以后,入冷水浸泡,然后剁成块,用开水氽后洗净,分层次摆入锅内。摆放时在中间留一圆洞,再把花椒、大茴、小茴、砂仁、苹果、豆蔻、丁香、冰糖、面酱、白糖等辅料按比例配好,放入圆洞中兑入老汤,用武火烧煮一小时后,再用文火煮一小时,凉后捞出即成。成品香味扑鼻,无草腥味,咸香发脆留味绵长。
相比梅氏兄妹的毫无顾忌,青雨丝显得清淡克制的多。也许这就是性格使然,梅九九的内心欲望过于庞杂,但青雨丝却懂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道理。
青雨丝只对三种小吃有所记忆。
青团,是东欢府传统特色小吃。色泽如青青春色,是用浆麦草的汁拌进糯米粉里,再包裹进豆沙馅儿制作而成,不甜不腻,带有清淡却悠长的青草香气。多是采用浆麦草,也有的采用青艾汁,抑或用其他绿叶蔬菜汁和糯米粉捣制再以豆沙为馅而成。青团常被人用当作春游小吃。
焙土豆,南悦府传统特色小吃。将烤熟的金黄色的土豆从中间剥开,抹上黄油和奶酪,再加上香肠片、豌豆、玉米、蔬菜沙拉等配料。吃起来给人以淡淡的满足感。
果子露,南悦府传统特色小吃。是一种由不同口味的草药、水果冲泡出的冷饮,街头最常见的是玫瑰花瓣泡制的。
还有一种南悦府鸡脖子山一带流行的小吃,叫作花开并蒂。
花开并蒂,顾名思义,状如一朵并蒂莲花。外观如鲜花一般盛开无忌,内含芳香气味,令食者口鼻生香,味蕾大开。这道小吃最是考验厨师的刀工,火候和对食材特质的洞察。
此刻,青雨丝正坐在烈火寨的大殿之中,与辛燃一同品尝这道花开并蒂。青雨丝在享受美食的同时,忽然感到辛燃就像自己的姐姐一般,关心她,照顾她,为她挺身而出,为她赴汤蹈火,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青雨雷在她心中的位置。
青雨丝觉得自己与辛燃虽然是萍水相逢,但就像眼前这花开并蒂一般,注定有一辈子无可替代的友情。想到此处,青雨丝甜甜一笑,将头靠在了辛燃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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