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画仙一夜未曾合眼,参悟无字密卷无果,心火上升。见到晴空到来,立刻便要起身询问,但稍一思量,怕失了气度。于是变为缓慢起身,收起凌厉的眼神,漫不经心的问道:“零界盟主,可否告知,此无字密卷从何而来?”
晴空并不想隐瞒,立刻答道:“灵之十五威之一的鲛人所送!另外……”
“另外什么?”
“另外啊,画仙不必称我作盟主,因为我们零界盟并无盟主。”
“哦?”梧桐画仙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其实她对零界盟有无盟主并不关心,于是继续问道:“那鲛人可曾说过什么关于这密卷的事情吗?”
“只字未提!”晴空回答的干净利落。
“鲛人现在何地,你可知道?”
“升腾于天,洒落于海,已是消于无形。”
梧桐画仙听到此处,一声叹息,看来参透这无字密卷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于是她就百无聊赖的向大殿的后方走去。晴空见状,莫名其妙,赶忙说道:“画仙,可否将密卷还我?”
梧桐画仙恍然大悟,才发现,无字密卷还握在自己手中。
一扬手,无字密卷凌空飞向晴空,平滑至极。
晴空一抬手,毫不费力的接住,然后就往怀里揣。
此时,正午的日光从殿外射了进来,形成一个光锥,恰好将晴空笼罩其中。
忽然之间,无字密卷金光一闪,继而强盛无忌,如一道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
在场之人,惊呼一片!
晴空只觉手中密卷突然重有千金,轰的一声砸在地上,脚下一阵震颤。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不知所措。
晴空心神一震,恍惚间,仿佛七经八脉全然贯通,眼前豁然出现一座丰碑。
光形丰碑!
精光夺目,不可直视!
陈敬渊,吴风渊,水羽渊等人惊诧不已,只看到一座光形丰碑赫然矗立在千里阁中央。丰碑之上,光芒流转,混乱无序,似是预言,似是诅咒。
众人只觉头晕眼花,心神大震,难以自持。
梧桐画仙激动不已,难道传说中的无字密卷终于可以被解读了吗?
梧桐画仙长袖一舞,飞出一支画笔,凌空翻飞而走,写就无数“定”字,依次排开,嗖的一声飞入众多弟子眉心之中。一时间,梧桐画派众弟子轰然坐下,心中稍定,双手掐字念诀,运功调息,以免走火入魔。
晴空看看丰碑,看看众人,体内血脉运行兀自急速通畅。忽然间,双眼白光跃出,在晴空的身前三尺之处,形成一个光形人影。
晴空第二意念出窍。
可是,在第二意念的眼中,那光形丰碑之上,笔划扭曲,漂浮无序,似是文字,但无甚含义。
梧桐画仙运足功力,走到近前,耗费心神,却只能看到许多零散无比的笔划在肆意流转,难辨其形,难解其意。心中混乱不堪。
晴空通过第二意念看到的,虽然比梧桐画仙明朗很多,但依旧是无法串字成句,更别说阐释其中深意了。
于是乎,晴空双手一挥,斩断第二意念与身体的连接,然后踱步来到无字丰碑的背面。
晴空和自己的第二意念,一后一前,分别面对着无字丰碑的反正两面。
同一时刻,分秒不差。前后同看无字丰碑,在晴空的心中,于电光火石之间,于须臾刹那之间,一笔一划,合二为一,前后相映,横竖成形。文字流转,如有神谕。
无字丰碑之上,文字遒劲干练,现出三句话。
第一句:九子合一,事与愿违。
第二句:心若零清,天地不惊。
第三句:生灵无意,乾坤无命。
二十四字箴言,只一闪现,便被无字丰碑的巨大光芒吞噬!千里阁内,千万光芒,冲天而起!
无字丰碑霎时坍缩,形消光散,重新回到密卷之中。
密卷火光一闪,瞬间化为灰烬。
晴空第二意念轰然消于无形。
晴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千里阁外,七株巨大梧桐树冠连绵成片,暖风吹拂,一声低吼绵延无际,神兽麒麟赫然出现在七星梧桐树冠之上。
麒麟,灵之十五威。
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就于一体。头生一角,祥瑞之兆,口能吐火,声风如雷。
梧桐画派众人冲到殿外,惊诧不已。今日怪事连连,先是无字丰碑现世,再是神兽麒麟降临。怎的不让人顿感如坠梦境。
片刻之后,不知道哪个弟子率先伸出十指,比比划划,互成方圆,口中不断的叨念着:“青碧,紫檀,缃色,紫棠”等颜料色彩。眼看着是要记录下这神兽麒麟的体态外貌,以便后续融入画作。
于是千里阁前,众多梧桐画派弟子,纷纷比比划划,记录着眼前盛景。
麒麟神兽徘徊片刻,云雾顿生,飘飘洒洒,弥漫开来。一声风雷起,麒麟入九霄。
千里阁中,只剩下梧桐画仙和倒地的晴空。
晴空第二意念消失的刹那,梧桐画仙呆立原地,花容失色。秀美的玲珑七窍,同时渗出殷红的血液。她心中狂风骤起,巨浪滔天,光阴倒溯,心归永夜,万千往事如雨淋漓。
忽的,一只蝙蝠扑啦啦飞了过去,与此同时,那个人猛然坐起,对着自己说了一句:“玲珑,看这黑白棋子多漂亮!”
就在此时,永夜之中,天光忽然大亮,如有一轮朝阳从身边升起,光芒万丈不可逼视。然后,一个巨大的阴影降落下来,儿时画仙勉强抬头去看,黑乎乎的一大片,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吓得她赶紧跳将开去。
紧接着,又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再去看时,却是白乎乎的一大片,砰地一声也砸在了地上。而后,一张硕大无比的手掌压风而来。
儿时画仙在空中翻滚旋转,飘来荡去,飘摇无依,惊呼连连,好一阵子才安稳降落下来。她连忙回头去看,只见茫茫天地之间,两只巨大的手在各执棋子,交替落子。
黑白纷落之间,偌大的棋盘之上,山川峡谷,纵横交错,江河湖海,横平竖直。
子从云端来,局由心内生。天地一盘棋,何人定输赢?
“玲珑!别生气啦!”
“玲珑!别生气啦!”
“玲珑!别生气啦!”
这一句,在梧桐画仙心中徘徊逡巡,反复聆响。往事历历在目,却是相隔数十年。梧桐画仙泪如雨下,心伤难复。
梧桐画仙,乳名玲珑,玲珑棋圣平生挚爱。何为玲珑,棋圣生平之思念也!
世间伤心之至,莫过于,爱而不得,有缘无分。即使缘有天大,但是分无丝缕。
梧桐画仙一瞬白头!
原来,晴空的第二意念将玲珑棋圣的宿梦,千里迢迢带给了梧桐画仙。
返回大殿之中的梧桐画派中弟子,见师父已经独自离开,陈敬渊便吩咐郑甲渊等人将晴空抬回客房,运功疗伤。
晴空被众人抬着,四肢的感觉很是清晰,只是双眼无法睁开,唇齿也无法张开。第二意念消失后,他的回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了终极之境当中。
晴空这才想起,当时他与小丝漂浮于万千虚无之中,一个空灵至极的声音响起,似从天边来。
“既入此处,不可独享。天圆九州,各有残害,狴犴事急,可先赴之。境界之门,自愿者来。”晴空仿佛一下子找回了丢失的记忆,原来当年,是天音告诉他和小丝要去狴犴大陆的,也是天音告诉他和小丝要修建境界门的。
怪不得晴空和青雨丝冒然出现在狴犴大陆的时候,任凭他俩如何回忆,也不能明白,是为何,如何,去到狴犴大陆的。原来当时,躲在“云天雨滴”中的第二意念,将天音,逐字逐句的记了。
第二意念钻入晴空身体,将至阳之力灌溉全身,晴空的至阳之手变为至阳之体。
第二意念钻出晴空身体,分体参读无字丰碑,诠释玄机,而后彻底消散。
原来梧桐画仙听海逸三仙所说的光明之力,就是晴空的至阳之力,所说的混乱之意,就是晴空的一二意念。
晴空的四肢昏迷了一天一夜,中途阿芙蓉之毒再次发作,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面容狰狞至极。还好有陈敬渊,吴风渊和水羽渊坐镇,郑甲渊,饶富渊,游广渊,游阔渊和不滔渊不辞劳苦,轮流照料,晴空才得以在第二天中午,慢慢醒来。
晴空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吃饱喝足。最近他被折腾的不轻,感到精力不济,体虚乏力。他必须让自己快速恢复精力充沛的感觉。只有精力充沛了,事情才能重新回到正轨,局势才能重新被把握。
晴空醒来后的第二件事情,便是邀请郑甲渊等人商议,可否帮自己一个忙。
梧桐画仙忽然宣布闭关,出关之日不定。派中弟子一片哗然,不知道师父为何要选在此时闭关清修,而且不像从前一般,定下准确的出关日期。
晴空不见梧桐画仙,只得和陈敬渊等人告别。
陈敬渊得到梧桐画仙入关时留下的命令,放司马晴空离开。于是陈敬渊便送了晴空一些银两盘缠,送他下山。
“青山依旧,绿水长流!”梧桐画派的众弟子齐齐拱手,恕不远送。
晴空朝着郑甲渊等人眨了一下眼,拱手一礼,朗声道:“后会有期!”
说罢,转身离去。
洛渊在身旁奔腾而下,河水清澈无比,鱼虾成群,水草丰茂,与那洗墨江,截然相反。
只行得半日,晴空寻到一片树荫,倒地便睡。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道俏丽的身影如鬼如魅,巧笑倩兮,虎牙尖尖。
晴空紧闭双眼,忽然觉察到四周端的寂静一片,脊背发凉,他就知道,梅九九来了!
晴空转了个身,吓得梅九九以为他醒了,顿时停住了脚步。继而,晴空鼾声又起,梅九九一笑,司马晴空啊司马晴空,该着你死在我手里,你那后背不知道有什么物件护着,坚硬无比,但你现在前心对着我,就不要怪我辣手无情!
九节鞭依旧缠在腰间,双手一挥,数枚暗器无声射出。
日光一闪,树影斑驳,一群苍蝇突然出现,嗡的一声从上而下,压了下来。那些暗器还未射到晴空身边,就被这一大群苍蝇压落了地。
梅九九顿感奇怪,心下警惕了起来。
梅九九再次启动,飞奔上前。忽的,脚下一陷,瞬间没进去了半条腿。心中大叫不好,一低头,看见黑压压的一片蚂蚁沿着她的两条腿爬了上来。
梅九九顿时鸡皮疙瘩满身,心头一麻,便要纵身上跃。哪知道,身体刚刚一动,哗啦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成群的蜜蜂。蜂针一凛,嗖嗖嗖,扎的梅九九怪叫连连。
九节鞭疏忽抽出,来去如风,金蛇乱舞,霎时间飞舞的苍蝇和蜜蜂死伤一片。梅九九中了蜂毒,浑身刺痒难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再次发动功力,企图从陷坑中跳出来,可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周围地上,绿芽破土,十几根爬山虎疯长,登时从地上缠绕而来,眨眼之间就与九节鞭纠缠在了一起。梅九九用尽全力挥动,可鞭身失控,身不由己。她一抬眼,蓦然发现,不远处的晴空,横卧在地上,一只手支着脑袋,喜滋滋,贱兮兮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梅九九自知中计,恼羞成怒,忽的喊了一声:“真不要脸!”
话音未落,她整个身躯就被爬山虎彻底封定,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严实实。
晴空嘿嘿一笑,跑了过来,双手敲了敲爬山虎。爬山虎闪出一个洞来,正好露出梅九九那张被怒气憋红的俏脸。
晴空问道:“梅九九,我问你,小竹被你藏到哪里了?快点告诉我,不然让你英年早逝!另外,你给我吃的那些紫色小药丸是不是什么阿芙蓉毒?立刻将解药交出来!”
“阿芙蓉的毒,没有解药!想要不受罪,那就继续服用阿芙蓉!”梅九九恨恨的说。
这时,梅九九只觉腰间一痒,爬山虎如一只人手,将一个小瓷瓶从她腰间取走,举到晴空面前。
晴空接过小瓷瓶,拔开瓶塞,放到鼻子之下一闻,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解药,而是那紫色的药丸,阿芙蓉毒。”说罢,一甩手,将小瓷瓶抛到不远处的洛渊之中。
梅九九也不介意,对着晴空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晴空又敲了敲爬山虎,爬山虎立刻收紧,勒的梅九九气血停滞,喘不上气来,登时小脸憋得紫红。晴空质问道:“快将小竹的下落交代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想……想得美!”梅九九艰难的吐出三个字,然后虎牙尖尖,邪魅一笑。
就在她开口一笑的瞬间,一只苍蝇嗖的飞了进去。梅九九神情顿时僵住,继而满脸难堪,五官扭曲起来。吃了苍蝇,乃是人生之中最恶心的事情。
晴空没有料到不滔渊有此一招,咧了咧嘴,也替梅九九感到恶心。
就在此时,一团火把从天而降,砰地一声砸到爬山虎之上,立刻燃烧了起来。郑甲渊吃痛,立刻收了功力,爬山虎登时萎靡了下去。晴空大喊不好,立刻跳到圈外。
苍蝇和蜜蜂轰得散开,躲避火把,又嗖的聚集,准备反攻。
紧接着,一只白肩雕出现在半空之中,双翅一展,无数箭羽纷纷射下,将刚刚集结起来的苍蝇和蜜蜂射落众多,嗡的一声,只得再次匆匆散去。
晴空双脚踏地,双臂平推,蓄势待发。
白肩雕一个急速俯冲,抓起梅九九,一飞冲天,呼啸而去。
梅九九身上兀自还爬有诸多蚂蚁,于是大喊道:“一束,灌死这些蚂蚁!”
与此同时,晴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不一山的梅一束居然和追罚太保梅九九是一伙的。事不宜迟,双阳斩威朝着白肩雕的双翅斩去。
两股力道极大的白光化成光刃,斩杀而去。
梅一束一个俯冲,奔下河面,贴水低飞,将梅九九浸到河水之中。梅九九在河水之中压开一道水花,将身上的蚂蚁驱散干净。也正是这一个俯冲,阴差阳错的令梅一束恰好躲过了晴空的双阳斩威。
晴空眼看梅一束飞远,心中大有不甘。
这时候,地上的蚂蚁聚集,形成两个人形,继而幻化出游广渊和游阔渊。蜜蜂在空中飞舞聚集,嗡的一散,现出饶富渊来。
爬山虎枝叶渐收,郑甲渊从里面走了出来。而那些嗡嗡作响的苍蝇围着众人转了一圈,哗的一声散了,不滔渊叹息一声,现出身形。
晴空一拱手,感激的说道:“多谢众兄弟帮忙,大恩不言谢!”
郑甲渊摆摆手,说道:“还是计划的不够周密,令那妮子跑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连声附和。
晴空和每一个人拥抱,然后郑重的说道:“众兄弟,就此别过,日后相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郑甲渊,饶富渊,游广渊,游阔渊,不滔渊纷纷拱手,齐声道:“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江湖无忌,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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