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府坐落于半山腰的的一座平台之上,山高虽不入云,但平台广阔,足足有五十余亩,广厦百间,鳞次栉比。此山名为蒹葭山,此府名为大祭司府,府中有一汪湖水,波光粼粼,蒹葭丛生,凉雨热季,景致迥异,湖边有一石碑,上书三个大字:蒹葭湖。
晴空,子纠和青雨丝已然进入大祭司府三天了,这三天,让他们见识了什么叫名门望族,什么叫客来如海,什么叫门庭若市!
此刻坐在湖边欣赏风景的晴空挠了挠头,他是真没想到,这文氏家族,居然是狻猊大陆大祭司府的主人,如此贵族人物,怎的文三衍在外漂泊二十年,无依无靠,又怎的高白胖和矮黑瘦作为文家宗室第二代,跑去睚眦大陆做一个出生入死的军士长。晴空耐不住心里的闹腾,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青雨丝微微一笑:“爷爷和我说过,文家虽是狻猊大陆赫赫有名的大祭司家族,但对于子孙后代的培养考验,从来都是毫不怜惜,爷爷年轻时就曾孤身入山,斩杀妖怪,弄了个遍体鳞伤,丢了半条命归来。而他的两位兄长,同样是经历了各种地狱般的磨练才能执掌大祭司府的。”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高白胖和矮黑瘦以大祭司府世子的身份,隐藏武力,撅着屁股充当大头兵呢!哈哈……”子纠听得明白,插嘴道。
青雨丝转过头假嗔道:“唉,王子纠,在外面也就算了,现在是在人家家里,你还口口声声的叫人家外号,过分了吧!”
“嘿嘿,我是三个茶壶朝一边摆——顺嘴了!哈哈,我以后多注意。”子纠嬉皮笑脸的回道。
晴空心里一明,暗道原来如此,但旋即另一个疑问冒了出来:“雨丝姑娘,那你和文三爷是怎么认识的,看你们平日相处,明明是祖孙关系多于师徒关系啊!”话刚出口,就觉得言多语失,问了不该问的私人问题。脸色立刻变得尴尬了起来。
青雨丝用纤细的手指缠弄着鬓角的碎发,淡淡的说出了一个秘密:“我啊,长的像极了爷爷的女儿!”
“女儿!”
青雨丝喟然一叹:“对,女儿,二十年前在爷爷怀里死去的女儿,当时她十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爷爷视她为掌上明珠,只可惜啊,香消玉殒!”
晴空和子纠一脸错愕,万万没想到,那个古怪老头还有这样伤心的往事,令人不由得唏嘘不已。
“我现在的样子,和爷爷的女儿十分接近,只是皮肤生的略黑,我想她,应该会和文长治叔叔一样白吧。
晴空和子纠也不知道怎样应对,只能点头示意,自表示己在洗耳恭听。
晴空见话题有些沉重,立刻转了话锋:“这大祭司府每天人来人往,高朋满座,进进出出的人形形,令人目不暇接,它,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青雨丝转了语调,平淡的回答道:“这里啊,是狻猊大陆除了王宫之外,最最尊贵的地方!”
“什么?难道文氏一族都是狻猊王的亲戚?他们都是一大家子?”子纠一时找不到太确切的词语,只能用百姓的叫法来表达惊讶。
青雨丝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续说到:“不是亲戚,也不是一大家子!恰恰相反,这狻猊大陆自古就有规定,王室成员不得与大祭司府家族通婚结亲,以免大祭司府中出现王室血脉,威胁到狻猊王的正统身份!”说罢她起身,开始沿着湖边漫步,晴空和子纠也跟了上去。
“我的个娘啊!我这脑壳都不够用了!”晴空一脸不解的地挠着脑门说到,“既然怕大祭司威胁到王室,干嘛还要赋予这么大的权势呢?直接不给他们权力不就行了,直接了当嘛!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呢!”
“对,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子纠插嘴道,话一出口又觉得当着青雨丝不该用词如此不雅,立刻捂住了嘴,尴尬的笑了笑。
青雨丝并没有在意,继续说到:“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我听爷爷说起的时候,也是一脸懵懂,可爷爷跟我解释了一番,我就明白了,个中奥秘无外乎四个字,那就是‘王室权术’。”
“王室权术!?”
“你们试想一下,狻猊王统治这么广袤的一片大陆,山水纵横,林深云密,他不可能事事调查过问,处处亲力亲为,于是乎,自然而然的就要扶植各级官员来画地而治,这一点天圆九州的王室无不如此,就像咱们睚眦大陆有以伐天将军为首的八大战神一般,这狻猊大陆啊,有七个州府,共计一百多个郡县,自然就会有各级官员去分别管理,狻猊王只需要管理好这些官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咱们睚眦大陆的人生而好战,日月一久,自然就会形成以武力高低来衡量人才的标准,久而久之,就有了伐天,御坤,追风,辟火,引雷,破冰,定山,斩涛八位大将军,各自统领一方。而狻猊大陆呢,人们都爱追求信仰,追求内心的归宿,于是乎有了大小九个教派,分别是三大教派:础教,伊人教,渡教,六个小教派:尊水教,拜火教,土地教,风调雨顺教,神丹教,无我教。虽说后面六个是小教派,那只是和三大教派相比而已,其实六小教派的信徒也都超十万之众,而三大教派更不必说,信徒至少在百万之众。管理士农工商日常事务的,有各级官员即可,但……”
望着眼前随风舞动的芦苇和波光粼粼的湖面,晴空和子纠听得入神,忽然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晴空接过话头说到:“但是啊,这大大小小的教派也需要一个地方来管理约束,对不对!雨丝姑娘,我猜你说了这么多,最后的结论就是,这个大祭司府是替狻猊王统领各个教派的地方,对不对?”
青雨丝浅浅一笑,心道这小子还不笨!于是郑重的点点头。
子纠停下脚步,“哦”了一声,把尾声拉的长长的,成功的将青雨丝的注意力拉了过去:“青姑娘,我明白了!那些穿着各异,陆陆续续乘船来拜访的人,都是各家教派前来大祭司府拜码头的!讨好了大祭司,就能高枕无忧了!”
“嗯,是的呢。”
“那谁是大祭司呢,是高白胖,不,是文长治的父亲文一增呢?还是文久安的父亲文双化呢?”晴空追问道。
“当然是文一增文爷爷啦!他老人家排行老大,且是文氏一组的族长,也是通灵之力冠绝天下的绝对高手!”青雨丝不紧不慢的回答。
“哦,那岂不是超级厉害的人物!咱们可是见识了文三爷的能力,那文一爷在他之上,岂不是深不可测?”子纠饶有兴致的问到。
“应该是的,不过,他十几年没出手了,据说,没人知道他正真的实力。通灵诀共九层功法,两位叔叔第五六层的样子,能通灵黑石这般大小的事物,爷爷是第七层,能通灵大象甚至更大的事物,而文一爷和文二爷应该都已经修炼到第九层了,通灵之力已是绝顶,故而不轻易出手。不过,”她话锋一转,“咱们可能很快有机会一睹为快哦!”
“为何?难不成又有上古妖兽来袭?像文三爷制服横公鱼那样,文一爷要和上古妖兽大战一番?”晴空边想象边追问。
“不是啦!看你说得,哪有这么多上古妖兽让咱们遇上啊!”青雨丝不由得嘟了一下嘴,表示抗议,然后继续解释到:“你俩想想,以大祭司府的待客之道,这三天怎会将我等置之不理呢?况且我们是和爷爷还有两位文叔叔同生共死过的人!”
回想起,入的大祭司府已三日有余,除了第一天大排宴宴为他们接风,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欢迎文氏叔侄三人回家,顺带欢迎他们三个年轻人之外,这两天就没了更多的场面上的招呼,而且更为奇怪的是,文三衍,文久安,文长治这三个人也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露面,晴空和子纠还一阵阵的纳闷呢!那文三爷也就罢了,毕竟他看不上晴空和子纠,但那高白胖和矮黑瘦不该这么不够意思吧。
青雨丝看面前二人面色闪转,心里便有了计较,也就不再卖关子:“虽然他们没有大摆筵席招待我们,但也没有限制我们的自由是不是?我们可以在这偌大的府中随意游走,可曾遇到任何的阻拦?既然没有,这就是把你我当作自家人来看待!”
“哦……”晴空和子纠异口同声且略带虚伪的应和道,他们心里想,把你青雨丝姑娘当做家人是板上钉钉的,你是文三爷的爱徒加半个闺女,想不当作文家人都难,而我俩呢,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即便生生死死经历了这么多,顶多算是贵客而已。
青雨丝听出了二人心中的一丝不认同,她也不在乎,继续说道:“文氏家族的人这几天都忙的不可开交,哪怕是刚刚回府的爷爷他们,也是一天到晚毫无喘息之机,因为啊,大祭司府马上就要举办一场盛大而严肃的会事,叫作蒹葭会!”
蒹葭会,每三年举办一次,是狻猊大陆少有的盛事!届时,各个教派都会选拔出最优秀的青年才俊聚集于此,进行文武比试,通过严格考核的人,所代表的教派才能拿到由狻猊王恩典颁发的烟火令牌,有了烟火令牌,才能在狻猊大陆上开门传教,广结善缘!信徒教众的人数才能过万,否则只能做一个教众只有几千人的微小教派,苟延残喘,这种微小教派,狻猊大陆上也不在少数。如果教中所派前来参加考核的年轻人,不能通过考核,就会导致两个结果,一是拿不到烟火令牌,未来三年是无法开门传教的,门徒人数自然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极有可能沦落到微小教派的行列之中。倘若哪个胆大包天的教主胆敢私下里躲在暗处继续传教,必然会有大祭司府的密探,上门绞杀!二是考核结果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此教派是否育人有方,如若后继无人,也就失去了和其他教派竞争的实力,大祭司府不发令牌,任其自生自灭!如果再过三年,又能推出出类拔萃之青年才俊,依然可以重新参加考核,获得东山再起的机会!
狻猊王,好高明的手段!只用了一张小小的令牌,就握住了各个教派的咽喉!
大祭司府,就是这一王室策略的执行者!大祭司文一增手里有九张令牌,三大六小,张张价值连城。
日头渐渐西沉,洒下无限光辉,在一片片的云彩中时隐时现,就在这明暗的变换中,湖边三个少年沿着凉亭折廊走着,看着府内的人往来奔忙,他们三个倒是惬意的很!远处,一行人搬着几十个很大的木箱子朝湖边走来,于石碑之前的广场停下,十几个精明的工人开始七手八脚开箱置物,搭建台子——用以蒹葭会举办的台子。三个少年无聊,就站在一遍看着,日头终于是落入了远处的山角,最后一摸光辉闪了一下,彻底消失了。天空渐渐黑了下来,府中的灯火一时还未点起,此刻的情景用大家通俗的叫法就是天擦黑,往往这种时刻,人的双眸最容易看不清晰。
忽的,子纠的余光中,闪过一个黑影,速度很快,似是佝偻着腰,只一闪,就转入了一个蒹葭湖边的院子。他心里一激灵,立刻觉得有什么不妥,在暴风营时,他就经常巡夜,锻炼出了一种警觉和洞察,瞧那佝偻身影和鬼鬼祟祟的样子,他判断那黑影必不是这大祭司府的人,于是招呼了一声,本能的追了过去,他已经从青雨丝口中得知,自己和晴空偷学来的这套步伐名叫追风步,那套掌法名叫困灵掌,此刻,他施展追风步沿着湖岸悄无声息的闪了过去,当靠近那座院子的时候,他放慢脚步,贴到墙根,蹑手蹑脚,屏气凝神地仔细听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人在吃东西,又似有人在说话,看那院门紧闭,他一个健步跳上围墙,继而轻声落地,子纠抬眼看去,这是一座古朴的小院,庭院里栽着芭蕉树和一些不曾见过的花花草草,修整地甚是齐整,院子内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正屋之上悬挂着一个匾额,上书三个烫金字,子纠虽然没上过学堂,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但他依然能感受到这三个字字体飘逸,潇洒风流,大有超凡脱俗之意境。忽的,子纠眉头拧成八字,喉咙发紧,心里一阵惊慌,仿佛眼前的这三个字起了某种变化,横不是横,竖不是竖,忽的在眼前舞动了起来,张牙舞爪,须发皆张,仿佛一个怪兽在眼里左冲右突,乱哄乱叫,搅的他心神不宁,灵魂出窍,这种感觉十分不妙,之前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船上厨房,他突然感受到一波巨大的波动轰击心海,直接昏了过去,第二次则是击杀横公鱼时与这上古神兽对视的一瞬间,他自己仿佛坠入到无边黑暗深渊,心海的波动如天地倒转,贯通八荒。而此时此刻,面前匾额上的三个烫金大字如狂魔乱舞,轰击心海,海水倒灌入体,五体通由,一阵剧痛传来,子纠“啊”的一声昏死在院中。屋中黑影正在大快朵颐,忽的听闻院中异响,吓得来不及咽掉口中糕点,飞速推门而出,跳上屋顶,就要逃之夭夭,怎料,黑影背后突然出现了另外两个黑影,掌风满灌,攻势凌厉,双掌齐出,击在后心,他脚下不稳,一个趔趄,从屋顶栽了下来,重心全失,头颈着地,没来得及哼上一声,就晕了过去!
晴空和青雨丝从屋顶跳下,对视一眼,分头行动,晴空去照看子纠,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这个兄弟最近身体如此虚弱,三番五次昏倒,看刚才的情景,子纠并未与那黑影交手,必然不是受伤而昏,那就奇怪了!快速思索之后,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子纠受了什么刺激,自己昏倒,也许是右手的伤一直未好导致的?也许他还有其他隐疾?一时没有定论,只能给他掐人中。青雨丝找来一根绳子将那黑影的双手从背后死死的绑了起来,继而将他翻了过来,夜色朦胧,她凑上前去仔细辨认,等看清了黑影模样,不由得轻呼一声:“司马晴空,你过来看!这竟然是个熟人!”
晴空将子纠平放,看他呼吸逐渐平静,于是朝青雨丝那边走去,弯腰俯身定睛一看:“娘的!这个狗皮膏药,竟然从鹿耳镇追到这里!”
这人正是在鹿耳镇被孟癞子追打的乞丐。
“你记得在路上,我和你说,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咱们吧,时隐时现从不靠近,现在看来,必是这个乞丐了!”青雨丝边回忆边说到,说罢,眼珠灵动,就和晴空不谋而合的开始卸乞丐袖子里的袖箭,他们可是见识过这袖箭的厉害!不想被暗算,就必须未雨绸缪。费了一番心思和周折,二人才把袖箭卸了下来,定睛观察,一个精致的小叶紫檀盒子,锃光瓦亮,木纹优美,左右两个盒子,都是雕满藤蔓纹样,内含五支袖箭,一共十支。细细看来,袖箭虽利,但并无特别。收好袖箭,青雨丝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见布置古朴,小而雅致,正房房门紧闭,上书三个大字“无生阁”,字体飘逸,臂力雄劲,但又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忧思,一丝病态。
晴空担心子纠病情,请求青雨丝去喊人,好将乞丐交给文家人处理,也能让子纠得到及时的救治。
此刻大祭司府已然华灯初上,灯火通明,而眼前的这个院子却依然黑漆漆一片,并无一盏灯火,二人正欲起身,忽然哗啦一声,房门大开,黑暗之中传来了一个可怕的声音:“你们是谁!”
晴空头皮一阵发麻,鸡皮疙瘩乍起,回头一看,漆黑的屋里一个更黑的人影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挪了出来,晴空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并跨出一步,挡在了青雨丝面前。
青雨丝双手兀自有些抖动,可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轻,她站在晴空背后,情不自禁的用手拉着晴空的衣襟。当他们二人借着院外微弱的残光,仔细辨认了一番,才发现那个黑影是坐在轮椅上的一个人,诡异的是,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面具,那面具煞白无棱,仿佛一个人被抹平了眼耳口鼻,只剩圆润平滑的一张面皮,说不出的瘆得慌!
晴空仗着胆子问到:“你,你是谁?”
“这话,是我问你的!你该回答我!”
青雨丝向前斜跨一步,抢先答道:“哦,我们是文家的客人,暂住在这大祭司府,有几日了,不知道前辈在此,有所叨扰,还望见谅!”青雨丝见对方是人而不是鬼,心下安稳了许多。
“我问的是你们是谁?回答我!”
“在下司马晴空,躺在地上的是我兄弟王子纠,绑着的那个是个乞丐?我们也不认识。”晴空在怪人咄咄逼人的责难中明白过来,他是要问我等的姓名来历啊!
煞白面具怪人的脸向着子纠倒地的地方看了看,身体动了一下,那种程度处于抽动和摆动之间,快速而隐秘,在黑暗之中越发的不可察觉。
吱嘎一声,煞白面具怪人又向前移了半步,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半个身子暴露在月光之下,月光虽暖,但显得面具更白!一股阴森之气弥漫开来,怪人扬手一指青雨丝,继续追问到:“那,你呢?是谁?”
青雨丝见他抬手指向自己之时,似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硬邦邦直挺挺的,仿佛那只胳膊不是自己抬起来的,而是靠肩膀的甩动而带起来的,心里默想,此人既然行动不便,又从屋中而来,想必在此居住时日不短了,即便不是文家人,那也应该是文家人的座上宾,于是她心里便有了计较:“这位前辈,我是文三爷的徒弟,名叫青雨丝,我们是发现这个乞丐鬼鬼祟祟进了这座院子,才追了过来,如有冒犯,还请海涵!”
“文三爷,哪个文三爷?”
“文三衍,文三爷!”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说罢,身体极速后退,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用力极大,震的窗户棱子呼呼作响。
青雨丝和晴空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吓了一跳,完全出乎意料,不知道这怪人为何行为如此神秘怪异,不过,既然他已退回屋中,自然也就是表示,他不会追究几人的擅闯之过了,晴空和青雨丝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下当务之急是医治子纠。
晴空将子纠背在背上,就往外走,青雨丝走到乞丐面前,狠狠的踢了他一脚,说到:“别装死了,快起来,我早就发现你转醒了!起来,跟我去见主人家!”说罢,用手一提绳扣,只听的那乞丐连连哀求:“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不是小偷,我没偷东西,不信,你可以搜身!我保证没偷东西,我保证!”
青雨丝冷冷一笑:“谁说你偷东西了,你这么说岂不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
“哎呀,误会啊,误会!”
等青雨丝拽着乞丐出了院子,发现子纠已然转醒,由晴空照料着,正坐在路边调息,上前问去:“王子纠,你醒了!刚才你晕倒了,你知道吗?”
“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一波一波来袭,心里海瞬间就被打翻了!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子纠皱着双眉,用指节抵着太阳穴边揉着,边努力回想。说罢又指着乞丐说到:“这小子不哈!一回生二回收熟啊!说,偷入大祭司府意欲何为?”子纠强撑气势,话语中不免有几丝虚弱之气。乞丐瞪了瞪这个虚张声势的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如果不是你捣乱,老子刚才就吃饱了!自己明明刚刚昏倒,还在这里胡乱叫嚷,在心里鄙视你千万遍,哼!
晴空见这乞丐一副死猪不拍开水烫的模样,也懒的理他,将子纠从地上扶起来,和他讲了煞白面具怪人的事,子纠不无惊奇的说到:“天天有怪事,今天特别多啊!”
青雨丝打断他俩,说到:“当务之急是把这小偷扭送给爷爷处理并请爷爷帮你治疗一下,走吧,你俩!”子纠心里一阵暖流浸润,一时间眉开眼笑。
沿着蒹葭湖,三少年一乞丐向前院走去,路过湖前广场时,几人看到那些匠人还在忙碌着,台子已初现雏形。边走,晴空就出了神,他心里疑惑一层又一层,那院中戴面具的怪人是谁?为何如此神秘,看他身形高大,嗓阔音沉,不似是个年轻人,也不似是个年迈人,为何提到文三爷他又急急退去,似有嫌弃抑或惧怕的神情?他独居此院,似是与外界并无联系,否则,他怎会不知道堂堂的大祭司府三当家的阔别多年一朝回府呢?这几天前来拜访文三爷的人络绎不绝可谓铁打的筵席流水的宾,就连雨丝姑娘这个半徒半女的人儿,都难得见上文三爷一眼,这动静这排场不可谓不大啊!那这怪人怎会不知呢?思虑至此,晴空还是忍不住接着刚才的话题问出了口:“雨丝姑娘你觉得那院中之人……”话到一半,突然又不知道怎么问了。双手在眼前猛地一挥,仿佛要把这些疑问抛之天外一般。
青雨丝手提着捆绑乞丐的绳扣,并未回答晴空的问话,而是继续审问着:“乞丐,你说,为何要从鹿耳镇一路跟踪到这里,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她有点狐假虎威的拔高声调问到,那脆生生的声音在晴空听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审问,更像是一种打趣,心里越听越痒痒。接过话茬假意帮乞丐回答:“回禀小姑奶奶,我这个臭乞丐是来报恩的,如果不是那位山羊胡老者出手,我恐怕性命难保!”说罢稍微佝偻了一下身体,手在下巴下面假意捋了捋,双眼一瞪,模仿着文三衍的模样。
青雨丝和子纠“呵呵”笑了起来,引得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乞丐斜目而视,心道:“你们仨自娱自乐呢?老子就是不告诉你们,老子不单单是来报恩的!”一梗脖子,索性一字不发。
子纠忽然叫了起来:“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晴空惑上加惑:“怎么啦,哪里不对?”他刚才对于面具人的疑惑还没解开,现在子纠又大呼小叫莫名其妙,令他本来就深拧的心结彻底拧成了麻花。
子纠挣脱晴空搀扶的手,转身向后跑了十丈,呆在那里沉吟了一会,又慢慢踱了回来,嘴里兀自絮叨着什么,就这样,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他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每次回返的距离都不一样,有长有短,最远的一次居然是走回了到了那座小院门前。最后他努力平静了一下表情,心里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经过一番沸腾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在其他人的讶异目光中走了回来,也不解释此番行为的原因,只是提议晴空和青雨丝扭送乞丐去找大管家,一是他觉得此等小事不必麻烦文三衍,这老头毕竟是大祭司府的三把手。二是他自认为身体已经无恙,不但无恙,反而会觉得比之前更加健壮,更加通透,刚才晕倒的尾遗症状也一扫而空!自然也就没必要去找文三衍医治。
“你小子犯什么病?跟丢了魂似的!”晴空谩骂到。
子纠恬然一笑:“不是丢了魂,是多了魂!哈哈”
“嗯?”青雨丝也是一脸疑惑,不知道子纠所言为何。
听到子纠如此说起,那面露挣扎的乞丐不由得心里一惊,暗道:“不简单啊,有猫腻!”
文家的大管家名叫文达,是一名四十几岁的精明男子,平时协助文一爷和文二爷打理府上里里外外的事情,八面玲珑,颇受器重,也是那些小门小教平日里巴结的对象,担任着这尊崇无比的大祭司府的大管家,在这狻猊大陆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他长了一副高高的鼻梁,一对薄薄的嘴唇,络腮胡子总是刮的干干净净,两条细长的眸子,小而聚光。体态偏胖,逢人,不笑不说话,一笑起来,两条眼缝眯成弯月,憨态可掬,着实令人心生亲近。这几天正值府中筹备蒹葭湖会,他已经忙的两天一夜没合眼,就越发显得眸子小而不当。此刻,他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哈欠连连地吩咐着家丁们忙着忙那。晴空三人扭送着乞丐来到文达面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文达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又笑容满面的应和着,因为此种乞丐或小偷小摸,一年下来,府中抓个十个八个还是有的,要么就是慕名过来涨见识的,要么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溜进来偷东西的,他也懒的经心,吩咐手下关押到门房,再通知父母官过来押解,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那就不是他这个大祭司府大管家该操心的事了。但当他听到“坐着轮椅面带面具”八个字时,不由得心头一凛,笑容有一瞬间的停滞,只一闪念,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就敷衍了过去。按照惯例吩咐一声:“二腮帮子,把这乞丐押到门房,看管好,通知衙门来领。”说罢转头一拱手,对着晴空三人说到:“三位少侠贵宾,多谢出手相助,是我等疏忽啦,疏忽啦,万望见谅!”
看他如此娴熟妥当安排,三人也是一拱手:“好说,好说。”
那个叫二腮帮子的人长得肥头大耳,下巴一大坨肉忽扇忽扇,果真名如其人,仿佛长了两层腮帮子!只听他闷闷的喊了一句:“快走,少磨蹭,你们这种我见的多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边说边一把抄起乞丐的两只耳朵就往大门方向拽去!
一时没能忍住疼痛的乞丐心里和嘴里同时骂了一句:“得罪了小爷,看以后怎么收拾你!”
“吆!还敢自称小爷,反了天了!”二腮帮子狠狠地一脚踹到乞丐屁股上,踹的他叽里咕噜一顿滚,吱哇乱叫,狼狈不堪。大家看到这一幕,哈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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