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承远将罗彰、王致仁关进大牢。他面上笑着,可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他想既然已经做了也只能这样。
鲁天明道,“大人好糊涂。该当与他好好说说才是,怎么却使了最下策的法子。”
韩承远知他所说,是怪自己将罗彰绑了下狱。韩承远自己也想不起来,当时怎么就直想着要得到《天道经》愣是做了这般决定。
韩承远道,“不必多说,既已如此吩咐牢头暂且先搓搓他的锐气,过几日再去瞧他。”
鲁天明道,“这倒无需大人言语,那牢头自然会替大人出气。只是那许儿却不好办,不知大人作何打算?”
韩承远一时头昏脑胀,烦道,“鲁师爷有何良策?”
鲁天明道,“按我说还叫她住府中,叫人好生看管伺候也就是了,那芜湖知府并不知晓他女儿在咱们手里。若是给她出了府门,反而怕要多惹事非。”
韩承远点头称是,便如常吩咐了一日三餐。
罗彰被四条巨大的精钢锁链扣着手脚,每条链子都是吴地千锤百炼精制的好钢。寻常刀剑砍剁不能伤损分毫。
罗彰与王致仁进狱,最高兴的怕是牢头刘老三了。府尹大人带话给牢头让他好生伺候,带话那人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说罗彰得罪了韩大人,一身内功又是如何了得,叫牢头只管招呼,别把人弄死就成,后面还要有话要问。
刘老三高兴得不行,好久没有接到这样的活。上一次听到这话已是六年前了。满口答应道,“叫大人放心。小的保证他会变得非常听话,现在有多嘴硬,后面求得就有多贱。”
刘老三乐呵呵的送走送信儿人,转身回到大牢刑房。这刑房高丈许,宽足五丈有余。里头摆着有铁的、木的、绳子、勾子、鞭子、水等等各式各样的刑具。
刘老三来回踱步细细看着罗彰,就如看着一件商品。只听他道,“可惜,可惜……”
罗彰见他身前围了一粗布蔽膝,蔽膝上染着淡褐色的血渍,却是洗不净的。眉目神情恰似给自己估值一般,心中极其不悦道,“可惜什么?”
刘老三仰头一笑道,“不相干的。”
这时两个狱卒带着一人,一人一边夾着过来了。这人身长不及五尺,一身囚衣,披发覆面,双手带着铁链。
两个狱卒将那囚犯放在一张椅子上坐定,道,“三爷,人带来了。”
细看原来是他双膝以下已没了。也不知犯了什么罪过,竟受这等刑罚。
刘老三不再理会罗彰,转身瞧起了那个囚犯。吩咐道,“将他弄醒。”
一名狱卒舀了一瓢水,冲那囚犯泼了过去。那囚犯口中干干巴巴的摇了摇头,一双眼珠极没神气的眯着。
刘老三指着面前的一方桌子道,“来,帮他把右手放这上面锁好,千万别叫他动歪了。”
瞧着两个狱卒做完,点头欣喜道,“将这块黑布给他蒙上面。别吓着他,失血过多可就死了。”
刘老三为了在心理上压垮他,无所不用其极。又吩咐在他嘴里塞了块布,这一来既看不见,也说不出,喘气都跟着不方便。这些撞击心灵的小动作,也往往比生理上的疼痛更让人恐惧。那囚犯本已没了力气,这时听了那刘老三的话,身子开始微微抖动,无奈被按得严严实实,毕竟没什么用。
刘老三挑挑拣拣的选了把锋利的小刀,拿到那囚犯脸上轻轻的碰他,问道,“这把合适吗?”
那人身受摧残,之前双腿给他分两日切断。此时心理所受摧残又一点一点的加上去,明知刘老三要对他施刑又无力反抗,反倒希望他快点下手。
只见那牢头又把刀子拿到他另一边去摩挲,见那囚犯忽然猛烈晃动椅子,喜道,“哈哈,三爷就知道你也喜欢。”
那囚犯口中呜呜呜的叫着,摇头之时竟滚出一行热泪。
刘老三只笑嘻嘻的右手拿着那把刀子,左手按着那囚犯的右手食指,慢慢的,慢慢的切。在他右手食指中间那节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隔开皮肤、筋肉,拨开两边肉沫,见到白花花的骨头,回头向那囚犯道,“别怕,别怕,忍着点,就快好了。”
终于面目狰狞嗯的一声,用力切了一刀将那囚犯手指切下。那囚犯直猛喘了片刻,才惊惊惧惧的昏了过去。
刘老三吩咐道,“带他下去上点药,传示各房,让他们知道知道越狱的下场。”
两名狱卒木然的将他带了下去。他们知道这名囚犯有多么委屈,却无能为力关照他。
这名囚犯因一块菜地被人一天占一点,邻家是越占越多,终于实在看不过去与邻家吵嘴,双方越吵越恼又动了手。他失手将人打伤,因无钱财给人看伤,那邻家便告了他,这才锒铛入狱。入狱后只剩老母亲一人在家苦苦等候,又没本事给人好处叫人关照些,只能自己每五日去大牢看他一次,给儿子一些宽慰,带些白饭菜肴,又鼓励他再几日可以回家啦。
谁想不知怎的五日过去不见老母探监,又过五日仍旧没来。他心里越想越放心不下老母,便在牢里安排外出做事之时,趁看管不备逃了回家。府衙察觉他逃逸,早已安排人手在他家等候。他明知有可能因此被捕,仍然执意回家。到了家才发现老母已死去多日,他悲痛欲绝的哀求差役,让自己将老母安葬后再跟他们回去。
回来后等着他的便是断足之刑,断指却是刘老三私加的。
罗彰从没见过这样残忍的事,当下实在忍不住喝骂道,“混账,就算他真的有罪,你们也不能这样对待他。太残忍,太残忍……”
刘老三见罗彰骂得痛快,似也跟着心情大好,问道,“五马分尸听说过吗?“哈哈一笑道,“你也别怕,也别高兴。咱没那福气,没法叫你享用。”
刘老三有意先吓唬吓唬罗彰,当面让他看刑,见罗彰没说话,又问“知道剥皮吗?听说通敌叛国的蓝玉就试过。这扒皮之刑,先要将人埋进沙子里……最好是沙!如果埋土里那就太紧了。然后从他头顶切开一道口子,灌进水银……水银你知道吗?这时整个人就会奇痒无比,痒就想去抓,可是又被埋在土里怎么办?这时候人就会啾的一声,整个从皮囊里血肉模糊、光溜溜的跳出来。”说到剥皮直讲得眉飞色舞,跃跃欲试。
罗彰听得也不知是不是害怕,只哼的一声将脸别了过去。
刘老三又道,“当然,凌迟也是比较有意思的。”略略沉思,有些意犹未尽续道,“你是贵客,咱们不能指望,只能做些小玩意儿。今日暂且到此,明日三爷再来看你。”
第二天刘老三先是叫人抽了罗彰一百鞭,看着浑身是血的罗彰口中啧啧怜惜道,“唉呀,我好可怜的罗老板,这小东西怎么给打成这样……”
他走近瞧了瞧又道,“没关系我回头替你报仇出气。”
这话一出,听得刘老三身后两个狱卒一激灵,不自觉的向对方看了看。
牢里实在黑暗,刘老三陡然一副困倦的样子道,“乏了,今日便到此为止。”
第三天花样就多了起来,刘老三见罗彰身子恢复得不错,更是高兴无比。直道,“这才好嘛。”罗彰将脸一别,懒得看上一眼。
刘老三手痒难耐,先是给罗彰走板子,不打死就成,因此让人不计数的打,打到满意作算,罗彰竟咬牙不吭一声,直打到昏了过去。叫人将他弄醒,给丢了些吃的。
罗彰看着近在眼前的馒头,猛抓起来就咬。暗自好笑,两日之前还是座上宾,这时却是阶下囚。不免就要大骂韩承远卑鄙小人,直骂得口干舌燥。
刘老三这时竟出奇的通情达理,忙给他递水。道,“快吃吧,多喝点,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事了。你知道吗?他们可都是吃窝头呢,也就是你了,多福气!”
见罗彰一日没吃,这时大口吞咽的模样直替他高兴。
罗彰有气无力的,错觉到,这位三爷也不怎么差。这时却想大概是身不由己被韩承远逼的,前日那人也许是罪大恶极吧。正胡乱想着,突然肚子一痛,整个人缩了起来。
刘老三见状向左右笑道,“嗯……快,快给他个粪桶。”又向罗彰解释道,“你呢身上有伤,容易上火。这是给你败败火……”
罗彰这才知道水里给他下了泻药。破口骂道,“王八蛋,暗算老子。”说着又呜呜呜的叫唤着,旁边一个狱卒赶忙帮他脱了裤子。
罗彰无暇他顾,只得如此方便了事。不曾想,此时屁股刚受杖刑,一坐又起。可是腹中翻江倒海的已到关口,当真是一边肚子痛,一边屁股痛。就这么哇哇叫的方便。
场面狼狈万状。
刘老三见他情状甚合心意,点头欣喜道,“怎么样?以后还敢喝水吗?”
罗彰肚子一抽一抽的,拧巴着身子恨恨的瞪着刘老三道,“王八蛋……毫无人性……等老子出去一定十倍奉还。”心下怨毒无比,只恨手脚行刑时被精钢锁得动弹不得,不然定要将这一桶黄金倒他身上,教他尝尝老子的仙药。
刘老三出入牢狱多年,早已见惯这等眼神。他并不恼怒,这么多年了又有谁曾给他好看?反而甚是得意道,“今日到处为止,给他挂八十斤铁链,送他到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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