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气还有些燥热,天空中似乎有一种焦灼的气味,何绍基在一树荫下发呆,似乎在思考问题,又似乎真的在发呆。一旁有其他各派青年翘楚在相互切磋武艺,争相展示自己看家本领,甚至为一招半式的争的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自从这次吐蕃大兵压境以来,安西都护府屡战屡败如秋后黄叶,随时可能凋零,朝廷自顾不暇,给不了任何实际性的帮助,就在几天前吐蕃军队攻取了兰、河、鄯、洮”等州,陇右之地尽归失守,陇右节度使置辖区内军民于不顾独自逃亡陕州,整个西部地区都陷入囹圄之境地。
东方上清派武陵山大殿,往日风趣又话痨型的上清派掌门人王扬清此刻正襟危坐在大殿之首面容严肃。大殿中还有其他各道堂主及核心骨干。其中有一男一女两位年轻后生极其惹人注目,他们分别是现任掌门人王扬清的嫡长子王朝阳和护教左使慕容云海之女慕容琼瑶。两人一个带点仙气,而另一个却是带点痞气。如果哥舒瑜在这里的话也许会发现这个面容严肃自带仙气的女子跟之前遇见的那个那位差点要了他小命的蒙面女人颇为相似。再说这个王朝阳,身上那种痞气也可能是遗传的吧,他老爹王大掌门别看是一教之主,有时候人模人样,就像现在,可平日里也是痞痞的无赖型。其为人随性,胸怀坦荡,只是坦荡过头了就会有点“二”,但本身确是一个眼界开阔,心怀天下苍生之人。话说这次装的这么严谨肃穆是有要事要宣布了,只见这货清了清嗓子对着一众本门骨干精英讲道:如今时逢乱世,北有胡人侵扰民众,西南又有吐蕃大举进犯,我上清一派自是天下正道肱骨,江湖龙头,理应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守一方水土,保一方平安,所以,我决定留慕容左使与百里右使及下辖堂口留守宗派,其余人等随我西进,驱除胡虏,共讨吐蕃,诸位有何见解还请畅言。众人听后皆惊,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殿内所有人经过表决双方支持者旗鼓相当。有些认为作为侠义之士理当如此,有些则认为西南边陲距此尚远,不必杞忧。依宗教律令如出现决策上的争执且支持者票数相当时双方将选出代表进行辩论,依辩论获胜者方方案执行。(礼仪传承,君子动口不动手)最终不支持者选出的代表被这王大教主连斥带责的一顿数落,被怼的愣是没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然后这货很是得意的对众人通知了一下,都下去整顿整顿,三天后出发。
北方少林寺,他们的住持方丈净宗大师也在给众弟子开集会了,有普陀,普晔两位年轻后生,有十八棍僧,对应佛教十八罗汉,还有一人法号净衰的和尚,是现住持方丈的同辈师兄,修为高深,是一武学奇才,对武境的提升以至于到了痴迷的地步,常年在外游历,历练凡心,对佛法上的造诣少林寺无人能出其右,此次返回寺庙也是受方丈委托带领弟子前往苍梧山助阵。
南方十万大山深处为巫蛊教的栖身之所,为上古萨满传承,对外界而言是一个神秘的教派,以蛊虫毒物为杀人利器,培养的毒虫蛊物甚是繁杂,因为很少有人在中原江湖行走,所以世人大多都不了解其中要害,不经意间就中了其道,身死道消。他们地处深山,与世隔绝,还处于部落时代,还没有像中原王超一样形成系统的政权机构,教主也同样是他们的部落首领。但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他们渴望走出深山,渴望繁华的心,只是一直默默的等待时机,抓住机会离开大山,在中原这块繁华富庶的区域开辟一个立足之地。这次吐蕃对中原的战争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正筹划行动了。这次他们的教主兼部落首领准备先找几个精干队员去探探虚实,便挑了两男一女,都是族人里的蛊术高手,男的一个叫阿吉万,另一个叫乌古,女的叫玛咖丽苏前往中原历练打听唐王朝情况。
安西都护府,大都护郭晞满脸愁容,自打前些天,兰、河、鄯、洮”四州失陷,陇右溃败后,自己于中原联络被阻绝,如今形势越发困顿了,本想联系北庭了解北庭情况,奈何派遣的好几个信使都被吐蕃人活捉了。城外吐蕃人个个勇猛,悍不畏死,纵使有雷音炮守备也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在这里每时每刻死去的同胞他们大多都是接受自己募集自愿前来助阵的好汉,他们无愧于侠客二字,功成则身退,功不成则身死。天愈发的昏沉了,残阳如血,带着漫天的彩霞逐渐西沉而后消失不见,紧接着半弦冷月挂上了天空,皎洁而明亮。眼下乱阵之中有一赤发髯口之人手持一把柳叶刀纵横于敌将士之间,只见手起刀落间便有一人倒地不起,悠闲似闲庭信步一般,在数千人中腾逻劈砍竟不见身上沾有一滴血。这人就是那个江湖浪人裴寂,手中那把刀也不叫柳叶刀,而叫千牛刀,源于庖丁解千牛而刀刃如新的典故,前朝武则天时期就曾设置过千牛卫这一职务,狄仁杰最得力的帮手李元芳曾也是一检校千牛卫,而这裴寂祖先就曾担任过这一职务。不知何时敌人退却了,终于在各位江湖侠客的拼死搏斗下退却了,但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守的住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呢,更何况自己一方也死伤惨重,但为身后数万万民众换来短暂的安宁也是值得的,这就是侠客,不苟利生,不苟利死。
九嶷山萧韶峰幽密的竹林深处不时传来悠扬的琴音,音调时而低沉,如怨女抽泣,啼血椎心,时而高亢如玉石乍破,青天悲鸣。此弹琴之人便是李让,虽然自己日日夜夜想着报仇雪恨,但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杀人,敢不敢杀人,他只是向往侠客的自由,向往侠客的正义,但他厌恶杀戮,憎恶那些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的人。只有自己沉浸在琴音美妙的乐章才暂时的能放空自己忘却哀伤,不去想两年前自己家中遭遇的惨状,只是弹着弹着逐渐由之前美妙的旋律变为了呜呜晔晔的噪音,弹琴之人心中乱作一团,而听琴之人的心也同样拧巴成一疙瘩。不知何时在竹梢处窜出来一女子,看打扮还不是中原女子,头戴一银饰顶帽,满身穿的花花绿绿的,左耳朵上还有一个大耳环,腰间配有一把弯刀,长相清秀,比起中原女子具有一些独特的美,此时正睁着一双明亮又纯净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间似身处于尘世之外,世间再无其他,一切的烦恼忧愁都已远去,就如同到了佛教传说中的极乐世界。好半天李让终于反应过来,朝那女子大声喊道:你是谁,什么时候来的。他可从来没见到过穿着这样奇怪的女子。这女子倒不以为意,很是俏皮的讲道:看你呆呆傻傻的,你身前那什么东西竟能鼓捣出这么好听的声音来。她讲的汉语熟练是熟练就是带有一种特殊的口音,不过是可以听的清楚的。这李让竟是语塞,连古琴都没见过?不对啊,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的啊,这哪里的女子可真是太奇怪了。又重复道:你什么人,哪来的。那女子又是俏皮的回道:想知道吗?不告诉你。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李让也是一哼,道:想知道吗?不告诉你。
你这呆瓜干嘛学我?
你才傻呢!哼哼。
说你是呆瓜你就是,哼哼。
不是。
是。
突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鸣之音,不知何时一片乌云自东向西翻滚过来,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的周围事物灿然一亮,紧接着便有雨点落下,起先只是稀疏点雨,渐渐的雨点越来越密进而变成瓢泼大雨,这个时节就是这样,刮风下雨那老天爷从来不给你打招呼的,仓促间两人竟无处可躲,只得急奔向山峰半山腰处的一个小亭台。到得亭台两人全身都已被雨水湿了个大半,炎暑之时竟有几分凉意侵袭而来。
“喂,花不溜秋的,你家在哪啊?跑来这山里干嘛来了,下这么大雨你爹爹妈妈该来找你了。”这李让对那满身穿的花花绿绿的女子道。只见那女子步伐迅疾,一个闪身对着李让屁股已经踹了一脚,道:“听好了,本姑娘可不叫花不溜秋的,再瞎叫看我怎么收拾你。”李让气急,道:“那你叫什么嘛?”
我叫……嗯……不能跟你说。
为什么。
反正不能说。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叫你花不溜秋的你又不答应。李让一脸无辜的道。
叫我小仙女就好啦。
做梦,只有我靖瑶师姐才是真的小仙女,她是这世上仅有的关心我的人之一,至于你,动不动就打人,哼哼,叫你小老虎还差不多。
这满身花花绿绿的女子作势又要踢李让屁股,但听他说什么靖瑶师姐是仅有的关心他的人,心头一酸,硬是将踢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哎,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家去,你爹爹妈妈一定等的着急了,小时候我总是偷偷的跑出来玩害的爹爹妈妈到处找,等找着了就又跟你一样的踢我屁股,一边打我一边又欣喜万分的抹眼泪。唉。说着说着也自一旁沉默了。那女子脸现挣扎痛苦的神情但随即又坚决起来大声叫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竟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李让见刚刚还凶霸霸的女子竟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也是手足无措起来,赶忙说道:“不回去就不回去,一会等雨停了我带你去见我师傅师娘,我师傅师娘待我可好了,见你这么好看又可爱的女孩子肯定也会很喜欢。”
那女子见有人夸她好看又可爱心底一喜,但仍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的说:“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女子听后便不哭了,随即一想又露为难之色,道:“你师傅师娘是你师傅师娘,你师傅师娘又不是我师傅师娘,你师傅师娘待你好可你师傅师娘并不会待我跟你一样的好,可我又是……又是……呜……呜。”接着又哭了起来。李让见她还是哭的不停也是没辙了,兀自坐在她旁边看起外面的雨来,只见那雨水哗哗啦啦下的正酣,并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看着看着困意上涌,靠在栏杆石柱上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雨停了,云散了,西边天际只余一片晚霞,红彤彤,金灿灿好不漂亮,再一瞧旁边那女子不知何时竟抱着自己臂弯睡的正酣,那精致的脸庞,秀丽的眉弯直看的自己心动不已,自己从小可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除亲近的人以外的异性,想喊醒她又不舍的此片刻的旖旎心情,男女授受不亲,从小爹爹妈妈师傅师娘都有教诲过,一下难以抉择起来。不知何时天已经彻底的黑了,晚霞也消失了,一轮圆月挂上了天空,给漆黑一片的大地添了许光明,给大地上的万物镀上了层银辉。
“昨夜圆非今夜圆,却疑圆处减婵娟。一年十二度圆缺,能得几多时少年。”李让见此圆月感慨万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