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远数次攻至三人身前,但因脚步摇晃不稳,又加之视线模糊不清,所以攻击时常落于空处。打架动手讲究个稳、狠、准,此时他三失其二,战力立减。若不是依仗着胸中的一口怒气支撑,恐怕此时早已倒地不起了。
熊雄也是一个打架的老手,很快便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嘿嘿一笑,高声叫道:“外强中干,空余狠厉而已,现在你又能奈我何?”
他转头瞧见同伴手执长杆却不敢上前相攻,顿时心中恼怒不已,大骂道:“你们这两个无胆鼠辈,宁致远已是强弩之末,这要是还能让他给咱们吓跑了,咱们几人的颜面何在?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他们五人谋划了多日,前前后后,想了又想,如何堵截,如何埋伏,一旦有变,又将如何应对。为此,他们制定了一套又一套的方案,今朝一经施展便建奇功,瞬间便使宁致远失去了战力。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宁致远竟是如此的顽强,还能有所恢复,即使如此,那也是强弩之末,恐怕不能持久。说不定再挨上几下,上前轻轻一推,便可完美地完成这次的伏击。
熊雄心中大怒,一把夺下了长杆,喝令两人退后。随即长杆向前一捅,一下子便戳在了宁致远的腹部之间,瞬间将他击倒在地。他心中畅快,眼睛一瞪,大喝一声:“去死吧!”随即长杆一收,抡圆了向着宁致远又是一下。
这时,警笛长鸣,警察飞速赶来。熊雄心中一惊,向两人大叫一声:“不好,快跑。”随即,长杆一扔撒腿便跑。
“站住,不要跑!”
两名警察埋头猛追,距离熊雄越来越近,很快便将他制服带了回来。其余两人也是如此,又怎么能逃得了警察的追捕呢?不一会儿,能站着的三人,便全部都被带了回来。
顷刻之间,警察便控制了场面,他们立即分出了人手,一部分去寻目击者做笔录,一部分上前察看躺在地上那几人的伤势。
宁致远被长杆戳中了腹部,立即瘫软在地,疼的他肠子都要打结了。随后,他又挨一下,左臂顿时骨折。怒火在他的心中淤积,疼痛在他的身上蔓延,时时刻刻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维持着清醒,没有昏死过去。
他努力地睁大双眼,除了血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就像一只濒死的猛兽,威风不减,还想要做出最后一搏。
一个人影飞速地来到了宁致远的身边,随即蹲下身来伸手摸向他的脖子。
宁致远也不管来人是谁,嘶哑地喊了一声:“去死吧!”随即使出最后的力气,右手向上一撩,短棍瞬间便击打在了来人的脖颈上,登时将他击倒在地。
宁致远还想再给他几下,但稍微一动,疼痛便如潮而至,令他一身的气力不禁为之一泄。宁致远再也坚持不住了,双眼一翻,终于昏死了过去。
有两名警察检查完了另外两人的伤势,转头便瞧见宁致远将一名同事打翻在地,不由勃然大怒,高喝一声:“好胆,竟敢袭警!”起身飞奔而去,却见两人俱都昏迷不醒,一腔怒火不得发泄,气得他们怒吼连连。
围观的行人见事情终于平息,场面也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了,忙配合着他们做笔录。不知是见了警察有了底气,还是热闹瞧的过瘾,总之,他们的心情很是激荡,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向警察详述所见。
警察做完笔录,救护车也适时赶来。医护人员连忙上前为几名伤员稍做救治,又将昏迷的四人抬上了车,然后一拉警笛直奔医院而去。其余三人受伤不重,便被警察押上了警车带回了警局,然后分别关押了起来。
熊雄倒是颇为硬气,还想顽抗到底,但另外两人却是不然,不待警察询问,便事无巨细全都招了。警察分别联系了几人的家长,有人直奔警局,有人直奔医院,顿时吵得不可开交,警局如此,医院也是如此。
余明成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瞧见几个家长吵作一团。他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余子焕。
大家一见来人衣着讲究,保镖环绕,顿时便知来了一个大人物,于是渐渐地停止了争吵。几个家长连忙上前问好,互通姓名。很快便知道了此人是个大商人,在市里很有影响力,经营着一家庞大的集团公司——明成集团。
“余总,你说有这样做家长的吗?孩子把人打进了医院,他们既不来赔礼道歉,也不来探望慰问,就当做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家长都是这个样子,教出的孩子还能好到哪里去。”
“我看今天这事儿,宁致远的家长要负有全部的责任。”
几个家长见己方竟然来了一个大人物,忙七嘴八舌述说着自己的不满,希望可以得到他的认同。
余明成面沉如水,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向主治医生招了招手,问道:“孩子们的伤势如何了?”
“许远脑震荡;余子焕脑震荡,右臂骨折;宁致远暂时性失明,鼻骨断裂,左臂骨折,脾脏破裂,并且身上伴有多处淤青擦伤。但经过医护人员的及时救治,几人已无大碍,还须留院观察几天。”
余明成谢过了医生,沉默片刻向几个家长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很痛心,还好孩子们都没有生命危险。小孩子打架,双方都有责任,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是我们作为家长难道就没有责任了吗?”
几位家长沉默不语,一时间弄不清楚他的意图。
余明成接着又道:“我看显然不是,我们作为家长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出了事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置若罔闻。首先我们应该要端正态度,心平气和地把问题给解决了,然后再从中汲取教训,加强对孩子们的教育引导,杜绝这类事件的再次发生,争取将他们培养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还是余总深明事理,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有人出言附和道。
“这样才对嘛!至于宁致远的家长,首先态度上就有问题,他不来也罢,兴许他另有要事,无暇顾及孩子们的生死。孩子们的医药费几位家长要是有困难,就包在我余某人的身上好了。”余明成看着另外几位家长说道。
“余总做事大度、深明事理,我等远远不及!”
“不像是宁致远的家长,那是个什么东西啊!他能有什么事情,再忙他还能忙得过余总吗?我看不止是态度上的问题,孩子们躺在医院里,他也不来瞧上一眼,如此冷酷无情,想来心肠必定极坏,这也难怪会养出宁致远这么狠毒的孩子。”
“我提议应该严惩宁致远,将他关进牢房里去,这样狠毒的孩子不能留在社会上。不然,他再伤了其他的人怎么办?”
“没错,严惩他,严惩他……”几个家长怒气冲冲地出了医院,直奔警局而去。
几天后,宁致远醒了过来,医生连忙通知了警局。很快便有一位警察赶了过来,正是被宁致远一棍子打晕了的那人。他来到医院一见宁致远的惨相,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不由关切地问道:“恢复的怎么样了,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宁致远见了警察心中胆怯,他想瞧瞧这个人的脸色,但眼前却是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真切。他心中大惊,忙喊道:“我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什么也看不清楚,会不会是要瞎啦?”
“没事儿,没事儿,只是暂时性失明。你不要担心,安心养伤就是,过几天就没事了。”
那位警察柔声地安慰着,接着又道:“你家里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的家长一直没来看你?我们警察都已经和他联系过了好几次,也有上门去找过他,可是却一直没有见到人。”
宁致远闻言顿觉心中冰凉一片,他不相信警察没有和外公讲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就是不来,你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他心中悲伤,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说道:“警察叔叔,你帮我打一个电话吧。”随后,报出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便打通了,宁致远接过那位警察的手机,说道:“伏阿姨,你现在有空吗?”
“致远啊,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现在在医院里,你要是有空就过来一下,有位警察想和你谈一谈。”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去了医院,要紧吗?要不要我叫你外公一起过去?”
“不用了,你自己过来就可以了。”
“那好,你先不要着急,我马上就过去。”
宁致远挂了电话,苦笑着向那警察说道:“与其找我外公,还不如找伏秋雁阿姨,她一会儿就过来。”
“伏阿姨是你什么人,你的事情她能做主吗?”那位警察对他的家庭状况很是困惑。
“伏阿姨是我外公手下的一名员工,丧偶独居,带着一个五岁大的女儿,两年前去了他的医馆工作。我外公中年丧偶,独居多年,不料,一见到伏阿姨便春心大动,很快便展开了追求。伏阿姨起初是不肯的,但最近有些松动,答应他先相处一段时间试试看。
我外公是不怎么待见我,但是伏阿姨却是不同的,所以有什么事,你和她说比和我外公说要好使不少,只要她点头同意,我外公那里就不会有一点意见。”
说起伏秋雁来,那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她积极地响应国家政策,晚婚晚育,三十多岁才有了一个女儿。公婆重男轻女,平时可没少给她脸色看,想要再生一个,丈夫却因病去世,几个叔伯为争家产,直接将她扫地出门。公婆竟然连一句公道的话也没说,气得她把女儿的姓一改,彻底断绝了与公婆一家的关系。
伏秋雁很快赶到医院,她先看望了一下宁致远的伤势,随后便被警察叫了出去。先向她简短地介绍了一下情况,接着又道:“几个孩子肢体上有了一些冲突,这原本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儿,但是最近网络上传出了一些不好的言论,极尽地歪曲着事实的真想,我们警局的压力也很大。另外,那几个孩子的家长也坚决要求严惩宁致远,你看你们做家长的要不要再沟通沟通,私下里再协商协商?”
“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随后我再和宁致远印证一下。现在我要说的是,警察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立场吗?总不能哪边的压力大就倒向哪边吧!孩子们打架斗殴是不应该,但也总能分出个是非对错吧!
现在大家都清楚是他们围堵殴打宁致远的,而不是宁致远围堵殴打他们的。五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下手又不知道个轻重,他们围住宁致远就是一番痛打,想想就让人心寒。
幸好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们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是的,他们受伤了,家长也心疼了,但总不能是非不分、无理取闹吧!宁致远难道就没有受伤吗,我们难道就不心疼吗?认真说起来,宁致远这是属于正当防卫,何错之有!
我可以去和几位家长沟通,也可以赔礼道歉,但这并不代表着宁致远就是错了。他们若是仍旧不依不饶,那就让法律来说话吧,这总能分出个是非曲直了吧!”
那位警察见伏秋雁面上充血,胸膛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顿时大觉头疼,暗道:“这也不是个好惹的女人。”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显然已经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了,矛盾早已转移竟然演变成了警局、家长、网络舆论之间的相互角力。
这次他是带着使命来的,对双方多少都有些了解,有些话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不得不说。
“有个情况,我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但请不要外传。宁致远打伤的那几个人里,有一个叫余子焕的,他的父亲余明成是个大企业家,明成集团的老总,在咱们元丰市很有影响力。
这事儿我们警方既然已经介入,本应秉公处理,但是现在你看,一桩小小的打架事件,竟然闹得沸沸扬扬,网络上不明真相的人们说三道四,造成很大的社会影响,听说这都是余明成在背后出的力。
你要是能和他达成谅解,其余的家长即使心有不甘,也会不得不从。”
伏秋雁听完双眼通红,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警察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一定是余明成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给人打了招呼,不然又岂会如此。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必定是心坚意磐,想要改变他的想法,恐怕比登天还难。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她几次三番前去沟通,礼也赔了,歉也道了,最终宁致远还是受了严惩,被关押了半个来月。但警察也不是好惹的,他们顶着舆论的压力,依法将另外几人同样严惩不怠,让双方谁也没能讨到半点好处。
“王八蛋,你给我等着,这事儿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熊雄刚一走出警局,便瞧见宁致远也被放了出来,心中顿时大怒,却也不敢再次动手打人,于是又恶狠狠地骂上几声转身走了。
“你牛什么牛,还不是和老子一样,没有一个人能瞧得上眼!”宁致远不削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人的情况和他类似,自幼便没了父母,被爷爷一手拉扯长大。
熊雄的爷爷当了一辈子的老师,不知教出了多少英才,到老却没能教好自己的孙子。他的心中又羞又怒,一见孙子回来,二话不说上前便是一通狠打。
熊雄本就心中不快,又挨了皮肉之苦,一着急竟然一把掀翻了老爷子。他看着爷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心中又惊又惧,不禁夺门而出。从此便消失在了人间,成了一个失踪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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