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了,王海运反而觉得不如不放假,毕竟不放的话,还可以时不时地与心爱的女孩儿通过信件这种最传统的方式往来,但从学校返回家里,似乎就不像在学校那么方便了。
临放假10天前他已经写了信给女孩儿,把自己家所在村子的详细地址告诉了她,还问她寒假会来她叔叔这边玩吗?实际上就是想问问她能不能寒假这二十来天到这边来,再见上一面。在信里,他告诉她家门口的壕顷(“壕顷”是家乡话的对水塘的发音,具体怎么写,他也不知道,但他觉得,水塘可以理解为一公顷大的壕沟,所以认定了“壕顷”这两个字)现在的季节已经上冻了,如果她来了,可以带她去滑冰。但信件如同石沉大海,没了音信,他也不敢贸然再写信到她的学校,就这样郁郁寡欢地回了家。
娘看他精神不济,也没太在意,高考大战前,儿子肯定每天累的不行,压力又大,哪里会有什么好的精神头。她并不知道儿子的真正心思,她以为暑假时那场推心置腹的缓兵之计的聊天已经彻底扫清了儿子对秦敏家侄女儿的想法,至少是高考前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海运每天没事就是两点一线,上午从家出发去乡里,在爹的办公室兼宿舍里,就在他辅导秦丽娜的那张土黄色的桌子上学习,中午就在乡里食堂打饭吃,下午五六点钟再正点下班,回家吃晚饭,每天如此。其实,跑到乡里学习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想着,万一丽娜突然来找她叔叔呢?那样的话这种等待就很有意义了。
快到年根了,别说没看到秦丽娜的影子,就连敏叔的影子似乎也看不到了。后来,他有意无意地侧面问爹,才知道,快过年了,敏叔的车很忙,所以,作为专职司机,敏叔也很忙。
腊月二十三,今天是小年了,天气也出奇的冷,最低温度都已经到了零下10度了。本来娘跟他说,让他今天别去乡里学习了,这么冷的天,干脆在家里学也是一样的。再说,家里昨天杀了年猪,今天准备在院子里支个大锅头,把肉煮一下,选一些齐整的肉方子要烧成腊肉,他不学习的时候,也可以帮忙添下柴火。海运听了,一百个不愿意,反正找了一大堆理由,什么学习紧张啊,家里不如乡里暖和(读huo,一声)啊等等,这些理由当娘的是没办法拒绝的,由他去吧,反正家里俩男人都是指望不上的主儿。
到乡里的路上很滑,虽然是走着过去的,但经常还会被脚下临时生成的冰凌滑倒。爹的办公室入冬前就吊起了厚厚的棉门帘,北方的棉门帘做的都像厚棉被一样,里面絮了很多的棉瓜子,对遮挡寒风,保存室内的热气能起到很好的作用。办公室虽然没有集体供暖气,但每个住人的办公室都生着大煤火炉子,而且,不管有人没人,那煤火是24小时烧着,所以,房间里都很暖和。今天是小年,北方其实对小年没什么太多的讲究,都到年根了,所以大家都在忙,有的忙公事,有的回家给家里干活,别看是农村,越到年根,家里事情越多。今天乡政府的人不多,这个空旷的大院子,显得更加安静了。
海运东翻翻,西翻翻,总也学习不进去,其实,他现在的学习状态主要还是吃以前的老本,他不希望自己考的分数太高,但也要得保持还不算不错的成绩,这是一个矛盾的心理。万一,他想,万一娜娜明年高考成绩太差,哪所大学也没有考上,那他怎么办?是先随便考上一个大学再说,但那样的话,就糟蹋了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成绩稳中有降的良苦用心,也糟蹋了他这个老师眼里的清北的苗子;那如果不随便上个大学,怎么办?也干脆不上了,陪着她再复习一年,这也许是那种状况下最好的选择。这样他才能让他的大学的每一天都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共同快乐,共同悲伤,共同经历大学四年的每一天。
但,那样的话,怎么向爹娘交待?自己的家庭说白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家庭,虽说爹在乡里是个小干部,但他因为没有学历、没有职称,说白了就是一个在乡里临时打工的农民,他听娘说,爹如果以后在乡里这个岗位上退下来了,连个退休工资也没有。娘也是地道的农民,靠从地里刨食。如果明年,他陪女孩儿一起名落孙山,一起去复习,那也将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些其实他都没有认真考虑过,热恋中的小男人(当年的王海运认为自己处在热恋中,其实不准确)根本没心思去考虑这些,他考虑的只是要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在一起。目的简单而愚蠢,完全没有考虑到其他的人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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