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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现之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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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临时梦乡管理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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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被向日葵包围的世界,由绿叶衬托的明黄色的花瓣一直延伸到天边,坚挺的枝叶支撑着硕大的花朵,一排排整齐地伫立在红土之上,犹如阅兵仪式上的士兵。它们永远凝望着天边那永不下沉的夕阳,似乎那就是它们的信仰。

    天地交界之处,落日把漂浮在天空的云朵染成一片艳丽的殷红。余晖洒落在浩瀚大地上,与无边无际的向日葵相衬,营造出一种置身于梦境般的幻觉。

    这里的时间永远都停留在黄昏阶段,没有明确的白天,也没有明确的夜晚,总有种昏昏欲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的感觉,似乎只要一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

    被向日葵包围在中间的是一片草原,奇妙地长出了十棵参天大树,前后各五棵,被一道高栅栏隔开。每棵大树上布满了一扇扇门,门与门之间被一根根木头形成的楼梯连接着。

    门里面住着各式各样的人,他们看不到对方的存在,互不联系,老死不相往来。

    而麦贞仲是这一怪异人群中的一员,他每天要做的是扛着他的画架、提着他的画具到外面画画。天边的云彩,栏杆上的蔓藤,树上的鸟儿,野草上的昆虫……什么都画的他却从来没有画过人。

    直到那一天,他来到了溪边看到了水中自己的倒影:一个穿着吊带裤的小男孩,黑黑的头发干净利落,鸭舌帽下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同样注视着自己的麦贞仲。

    那一刻,他的视野变得宽阔,眼前窄小的空间瞬间膨胀,就像宇宙大爆炸一样蔓延到无际的天边。

    麦贞仲瞪大了眼睛,黑珍珠般的瞳孔映着那令人震撼的风光:广袤的土地,雄厚又肃穆,凉风拂过,荡起那汪洋花海,残叶飘落,让人感到无尽的悲凉。

    麦贞仲像蜜蜂迷恋花香般沉浸其中,却被逐渐清晰的吵闹声给拉回思绪。他发现身边有人来回穿梭:拿着公文包打着电话的西装男,提着竹竿驱赶着黄牛的老爷爷,穿着火辣玩自拍的小姐姐……

    一个警察跑过来,撞开不知所云的麦贞仲。麦贞仲被撞倒在地,地上的泥土把他的手掌擦出了血丝。

    麦贞仲正要和警察讲理,却看见那个警察在对着空气做奇怪的姿势,像是把一个人按倒在地。警察气喘吁吁地对着空气里的“人”说:“终于逮到你了,偷东西偷到公安局里了,这么蠢的小偷我也是第一次见……”

    麦贞仲疑惑地四处张望:这里哪里有公安局?

    他站起来,上前和警察打招呼,可警察并没有理他,还在继续上演着他的无物表演:摆出抓住“某人”的肩膀和手臂的姿势,相当费力地押着空气前进。

    麦贞仲察觉到不妥,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后,他走到每一个人的面前,向他们打招呼、说话、做鬼脸,甚至是恶作剧。那些人像是卡住的电脑一样,无论麦贞仲对它做什么,都没有丝毫反应。而且他发现这里除了他没有别的小孩子。

    就在麦贞仲怀疑自己是不是鬼魂的时候,一个女人叫住了他:“你好,小朋友,请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麦贞仲惊喜的看着女人,没想到会有人看到他。

    只见女人穿着一身登雪山的装备,有些凌乱,红黑相间的羽绒服沾上了点点雪花,在这不冷不热的天气里没有要融化的迹象。她嘴唇龟裂,瞳孔异常地大,几乎占满了整双眼睛,眼白被挤到了一边,而充血的脸像醉酒般的红,露出僵硬地微笑。

    麦贞仲被这怪模样给吓到了,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女人见麦贞仲没有反应,以为他不想跟陌生人说话,就向他解释:“我是来登雪山的,但是途中太过沉迷看风景,就没跟上团队。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结果就遇上了雪崩,我差点就被埋了。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要睡着的时候,一闭眼就来到这里。所以,我想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梦乡,而你已经死了。”一个小矮子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他穿着黑色长袍,拄着藤木拐杖,长着一张树皮脸,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

    它脸上没有鼻子,只有两只没有眼珠的眼睛和一个被刺刀挖出来的洞,那像是含着有一口痰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女人看见这么一个怪物,失声尖叫起来,而麦贞仲整个人都绷紧,牙齿死命地咬住嘴唇,强行让自己冷静。

    “闭嘴!”小矮子似乎不喜欢女人的尖叫,厉声喝住。

    而女人也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定住了身体,她没办法出声,可那大得惊人的眼珠子左右移动着。

    小矮子从长袍里掏出一本册子,牙签般的手指翻动着纸张,然后在某一页纸上停住,而在麦贞仲的眼里,上面什么都没有。

    “何萍滨,2010年4月29日在登山途中脱离团队,遇上雪崩,最后在梦中死去。”小矮子抬起头,机械般地跟女人说话。

    麦贞仲听着小矮子嗡嗡地说话声,总觉得他嘴里藏着一堆苍蝇。

    “从现在起,你在梦乡进行重塑,你的视线中没有任何人,你只需要做自己的事。当你变成一个小孩时,你就必须离开这里。”

    随后,小矮子一挥手里的拐杖,女人的眼神立刻变得迷离,她全身放松,活动了筋骨,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进一棵大树上的一扇门里。

    小矮子转过身看向麦贞仲,麦贞仲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张开嘴想要微笑,可是他笑不出来:“我……”

    小矮子眯了眯眼,声音突然轻柔下来,含痰的口音和嗡嗡声也消失了,听起来就是一少年音:“抱歉,麦贞仲先生,让你受到惊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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