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敲木门,不听人应,许是夜深人寐。
看来是要在外再宿一夜,周桓苦涩一笑,总归是回家了,虽不能久留
是哪家的娃子,这深更半夜里还要扰人,晃荡的灯笼,火光勾勒的影子,一长一短,颇有规律似的,在这寂静的竹林里,倒显得阴森诡异。
绉家奶奶?周桓自觉柔声道,若是她,最是喜静。
灯火险扑在周桓脸上,绉奶奶瞧着仔细,轻拍他的手,笑了一声,是桓娃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扰了清静,非我所愿,奶奶莫怪,只是回家心切,周桓面有愧色,绉奶奶素来睡浅,是自个考虑不周了。
奶奶本就睡的早,这会子,该是醒着的,只是一时贪欢,不愿起罢了,绉奶奶满脸的慈祥,可越是这般,越叫周桓愧疚。
桓娃儿,来奶奶屋里坐会,许久不见你,险是认不出你了,她干瘦的手拉着周桓,甚是欢喜,自你们一家搬走,连个谈心的人都没有。
搬走,周桓轻呼,心里颇不平静,奶奶可知是去哪儿了?
具体何处,奶奶也是不知,只是听那前来的贵人说了几句,好像是什么周天剑阁,瞧上你家大娃二姐儿,绉奶奶淡笑,一路风尘,好生休息吧。
也怪我一去不回,料我生死难测,他们这才这般轻易走的吧,周桓安下心来,他虽是个山野散修,也知周天之名,门下子弟,荡妖伏魔,剑震八方,大哥一行应是无恙…
铺一层竹席,缓缓沉眠,依稀又见母亲。
你虽是家中最小,本该宠着,可你大哥体弱,不能受苦,二姐儿又是女儿身,身娇体贵的,不该受罪,故而,无论何事何故,都且让之、退之、忍之,不可与其争之,可是听明白了,柳清儿面色严肃。
都是自家的兄弟姊妹,应是要一样对待的,为何我要做这些,周桓眼含委屈。
他自幼起,便是各种相让,可也无怨言。只是他无论做的再好,也不得母亲一句夸赞,而大哥二姐便是什么也不做,母亲也总是笑脸言之。
这是我们欠下的,便是一辈子也还不清,柳清儿面色不变,看不透端倪,只是指尖微微颤抖,可见她并不平静。
我从未欠过谁,母亲,在您眼里,我当真是您的孩子吗?周桓红着眼。
闭嘴,柳清儿狠心一甩,稚嫩的脸颊便印上刺目的红。
周桓连连退了几步,眼里满是惊恐与不敢置信,身形不稳中,连滚带爬的离了家口,一步也不回头,越行越远。
那杨柳随风起,轻抚周桓,带来丝许凉意,似要挽留,又或只是个意外…
梦醒,一行清泪。怨吗?若说不是,应是违心,只道他们平安,已是所愿。
此行,也不过是为大哥解患而来,了却母亲一桩心病,让她欢喜常在罢了。有那周天剑阁插足也好,知她不愿见我,何必让她徒增三千烦恼。
醒了,尝尝奶奶的手艺,我知你爱清淡,不喜荤腥,故做了碗笋面,绉奶奶捧着碗热气腾腾的面食。
清汤素面本宜人,许久也未吃过这般温热的面食了,周桓轻笑道谢,大口的吃着素面,绉奶奶最爱见人夸她厨艺了,他嘴笨,也挤不出什么好词,想来此举可让奶奶开心吧。
果见绉奶奶笑颜更甚,道句慢慢吃后,又赶着做他事。
这株清灵草虽是派不上用场了,倒也可给绉奶奶调养身体,本就是药力温和,再萃精华,添些药物做丸,虽不可平白添上寿命,也无大小病患袭来…
他走远了,灯婆婆,只见那摆渡人大摇大摆的坐在绉奶奶的房中。
是啊,走远了,老身又该要无所事事了,绉奶奶修补着手中残破的青灯。
黄泉摆渡,引魂灯燃,这魔族又蠢蠢欲动了,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该出来动动了,摆渡人吸了口面,呸,灯婆婆,你这厨艺又退步了,是要咸死我吗?
爱吃不吃,老身这儿不欢迎你,绉奶奶尝了口面,微绉了眉,是咸了点,随而舒展眉头,轻笑的瞧着桌头被瓷瓶压着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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