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她的言行，似乎一下便猜出了那位随意的师叔，看来，她对于灵山派的了解，比自己之前所想的还要多。
李乐之试探着问道：“沐羲姑娘，恕我直言，你对灵山派这么关心，又这么厉害，三年前知晓有灵山弟子作乱凡间时，为何不直接通知门中长辈呢？这样也免了许多周折。”
闻言，沐羲垂下眼帘，伸出手拿过茶杯，小啜了几口。
“我……毕竟只是个外人，这种事情，不便插手。”
玄懿挑了挑眉毛。
与人打交道多年，除了一些城府极深的老油条之外，她都能从神色语气中推测出讲话者是否有所欺瞒，因而此时，凭着经验和直觉，她能感到沐羲所说应当并非实情。
不过既然她不愿说，自己也便不该问，反正也并不关心。
“说起来，”沐羲突然又问道，“李少侠方才所说，后来因为遇到别的事情，因而又到达了潋滟，不知可否方便告知是何事呢？”
李乐之挠了挠下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大概是因为遇到了一个人，她在良州肇事逃逸，我和羽清姐看不下去，就跟着她追到了潋滟。”
“原来如此，多谢相告，”沐羲点头笑道，“几位随秦夫人去见我的朋友时，应当中途路过了金叶吧？”
“……确实。”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几位途径金叶之时，恰好是金叶杀人魔一案肆起之时……不知几位，可否参与到此案之中呢？”
玄懿抢先答道：“算是中间有点小过节吧，不过予们知道孰重孰轻，没有在此事上多费周折，又适逢云棋宗派弟子下山除难，便放心离开赶路了。”
“金叶城地处中原西南，临近异国，因而不仅高手云集，还多有奇人异士；不仅如此，因为地处偏远，妖族的踪迹也常常现于城内。”
“姑娘，你也知道予们向来热爱和平，不喜欢打打杀杀的，”玄懿摊手笑道，“况且当时还有任务在身，也没怎么注意这些高不高手的呀。”
沐羲看了看她，又道：“云棋宗不过派出数名后辈，却仅用几天时间，便解决了令全城生灵所恐惧的杀人魔，这件事情，玄懿姑娘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予不是仙门弟子，对云棋宗的了解更是不多，所以，予对于此事没有任何想法。”
李乐之看了看身边说起假话自然流畅的玄懿，心里叹了口气，又看向对面的沐羲，很确定地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满。
两人对峙片刻，最终，沐羲收回眼神，微微笑道：“玄懿姑娘，当真是胆识过人、聪慧过人。”
玄懿挑眉勾唇笑道：“沐羲姑娘过奖了。”
“姑娘是聪明人，说话做事滴水不露、处处留心，”沐羲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幽邃沉静如深秋湖泊的双眸中似乎多了几分凌厉，“但请恕我多言，谨慎，也要留给身边人。”
玄懿的表情僵了僵，敛了笑容，海水般颜色的眼睛好似冻结成冰。
“天色不早了，恕我先行回房歇息。”
李乐之反应过来，忙作揖道：“姑娘慢走。”
沐羲也礼貌地向两人回揖，转身上楼而去。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又听着踏木梯的声音从响起到减弱，玄懿的拳头越握越紧，甚至发出了骨节的响声。
李乐之忙转身道：“这种挑拨离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青沐羲到现在也不知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指不定是想害我们的呢，她的话，你在意做什么啊？”
“予乐意！”玄懿猛地转过头，一字一顿道，“予想在意就在意想生气就生气，哪里轮得到你来管？！”
李乐之也忍不住火了：“我就是想安慰你，你倒好，狗咬吕洞宾！行啊，你爱怎么生气怎么生气，我不管了！”说着便大步走向楼梯，一边道，“都怪我多管闲事，不好意思！您就在这继续生气吧！先行告退！”
见他如此，玄懿心中更为恼火，一拍桌子，竟把那木桌拍出一个掌印来，掌印四周黑气森然、腾空而散，此情此景，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本就心中烦闷，再加上他这一气，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来。
沐羲虽然正邪未定，却实在没必要刻意挑拨离间，她既然那么说，十有八九便是确有其事。
况且，自己的确不止一次看见……
……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羽清睁着眼睛，望着一片虚空和黑暗，眼前虽是一无所有，脑中却是杂乱如麻。
也是因为夜晚太静，她在心烦意乱之际，仍听到了同一间房里的玄懿那极不平稳的呼吸声。
同样，心乱如麻的玄懿，也听出了羽清的烦闷。
“怎么，睡不着吗？”
“嗯……”羽清低声道，“前些日子奔波劳碌，累了便入睡快，今日整日无事，许是不太习惯，因而难以入眠。”
那边的玄懿沉默了片刻。
“予今天，和乐之小弟大吵了一架。”
羽清叹了口气：“又怎么了？”
“今日确实是予无理取闹了，不怪他，他好心安慰予却挨了一顿骂，错在予，”玄懿翻了个身， “其实平日里予也只是闲得无聊，想找人拌拌嘴，你和涟都是惹人怜爱的女子，予不舍得；小哲那家伙又……所以就只剩他咯。”
“为何今日吵起来了？平日里你们虽然斗嘴，却从来不至于如此严重的。”
“嗯……
“因为，予当时想到了一件很不好的事，他不懂，予也不应该告诉他。”
“……何事？”
“羽清，”玄懿并未回答，而是又转问道，“你觉得，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羽清仔细思索了许久，道：“信任……和信念的一致吧。”
玄懿又沉默良久，翻了好几个身。
“这件事予暂时不会告诉你们，”她轻声道，“但直到予确定好告诉你们之前，都会好好保护你们的，相信予。”
羽清虽然听不懂她所说之意，但还是用力地点点头：“好。”
说完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点头玄懿根本看不到，这样想来，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自己傻。
在这个笑中，所有的烦恼都渐渐消散，意识也终于放松下来。
玄懿听着不远处的呼吸声越来越均匀，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随后也沉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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