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行宫女主人一如既往地去了她那小男宠的房间,陪他说了会儿话。在返回自己寝宫的途中,遇到了冷眼相对的上官子皓。
女人一愣,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尤其是子皓那双冷峻无情的眼睛让她更有一种宿世仇敌的危机感。
“上官先生,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在这儿呢?”
上官子皓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来。
“我专门在这儿等你的。”
“噢?”女人也大方地迎了上去:“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上官子皓跟着女人来到了一个敞亮的屋子,里面的陈设鎏金华彩,美不胜收。水晶灯彩的魅影摇曳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即使在深夜,房间亦明如白昼。
“上官先生请坐,要喝点儿什么吗?”
“本来就睡不着,再喝点儿什么恐怕就得挨到天亮了。”
女人极尽妩媚地扭动着坐了下来,笑道:“怎么了,堂堂幽灵猎人也有为事所困的时候吗?”
上官子皓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您是中国人,怎么会来尼亚呢?”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女人矫捷地转动着眼珠子,答道:“我叫韦彩娴,出生在广州。因为小时候父亲经商失败,为避开债主只好跟着父母偷渡来了尼亚国。可没想,来了这儿不久就打起仗来了,父母都没能幸免。”
“那您是……”
女人惆怅地摇头道:“乱世之中,我能保住这条命真是万幸了。那个时候的总统还是一个小军阀,还好有他的庇护,我才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这个女人现在口述的经历和上次子皓从中年女佣人口中逼问出的简直大相径庭,子皓却不动声色地安慰起女人来,气氛也就这样舒缓了下来。
但就在此刻,子皓突然发问:“您有去过东北吗?”(因为子皓童年和父亲就居住在东北)。
女人果然一怔,眼中闪过措不及防的恐惧。
“我……我没有去过。”
“真的?”
“当然啦。”女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您怎么会这么问呢?”
上官子皓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只笑不语地看着这个诡谲的女人,这个和自己杀父仇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同时在另一边,小稚也因服下了宋倩倩的神奇药水而元神出窍,看准时机潜入到了韦彩娴小男宠的梦里。
小稚进入到了一片泛着红晕的意境中,那个小男宠正蜷缩在下面瑟瑟发抖。
“你在怕什么啊?”
“快救俺离开这儿吧……求求你了!”那带着东北口音的小男宠看到小稚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起身一把抱住小稚不肯撒手。
“你……你得先告诉我情况,我才好救你啊!”小稚尽可能地安慰着他。
小男宠抽搐不已,断断续续从口中说着他所知道的一切——
小男宠姓戴,叫戴允翔,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十五岁一次和同伴外出时,就被几个陌生男人绑了来。至于这段被绑架的经历,他都模糊不清了,很可能是被下了药。直到他睁开双眼时,时间早已过了十来天,而自己也身处在异国他乡,直到今天已经快十七岁了,他也一直和家人断着联系。而这座行宫的女主人韦彩娴,看上去只比他大四五岁,每天晚上都会来陪他一会儿。最开始他是很抵触的,那女主人也没有勉强,每次来只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会儿书,后来有时也会弹弹琴,说一些自己的过往。可直至现在,姓戴的小东北对这儿的女主人仍是又惧又怕,因为他经常都会听到不远处又有人被处决的枪声,几乎每晚都能隐隐闻到从红色曼陀罗园里飘来的血腥味儿。他现在已是身不由己,每时每刻无不想逃离这个被黄金璎珞粉饰过的人间牢狱。
“那她老远把你抓来是为了什么呀?”小稚十分不解。
对此,小东北心中也很是疑惑,他诺诺地答道:“她说要让俺当皇帝,做尼亚国的皇帝啊!”
“可……尼亚国哪儿有什么皇帝啊?”
戴允翔反感地摇着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小稚,眼中噙满泪:“求求你带俺走,俺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求求你了………”说罢,便跪了下来。
“你放心……我会救你的!”小稚于心不忍,脱口便对他许下了承诺。
承诺一出口,周围的一切便开始如水气般蒸发,他的身体似触电般一振,元神瞬间便归位了——
小稚猛然坐起,满头大汗。
“怎么样,问到什么了吗?”宋倩倩正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稚擦了把汗,细细地追忆起刚才那场梦……
而在子皓这边,女人在送走子皓后突然发现在房门口有一层薄薄的乳白色粉末。本来刚才与子皓的谈话就令她感到暗藏玄机,她连忙蹲下,用手沾起闻了闻,心中不禁一颤——这粉末是一种古老阵法的重要材料,可以用它来干扰通灵人士的感应能力。这层粉末被洒在她的房门口,如此一来,她在和上官子皓聊天时就无法感知到门外一切异动。她瞬间慌了神,不顾一切冲向男宠的房间。在戴允翔的房门外,她果然感受到了有灵体靠近过的痕迹,那正是小稚元神来过的证据。她方才恍然大悟,今夜上官子皓突然造访,又跟她聊了一个晚上,无非是一场有预谋的调虎离山,而她却并不清楚他们三人这么做是何用意,更不能从上官子皓的眼中看出他心中的盘算,这更加深了她引狼入室的危机感。她并不了解初次相见的三人和自己到底有什么瓜葛,或许上官子皓早已被总统的政敌所收买,是来刺探情报?更或者是多疑的总统临时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既然他们三人都已知道了自己身边有一个这样的情人,她便更不能坐视不理,以免坏了她的复辟大计!
翌日一早,她亲自邀请上官子皓一行人到行宫中另一处景色别致的宫苑饮茶。三人似乎已心知肚明,这场茶局一定不简单,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便如约而至。
女主人韦彩娴放低身段,热情地招呼起众人,一面细致地介绍着今年新供上来的好茶叶。三人先是品品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后来当韦彩娴说起自己与总统其实是面和心离的现状时,便开始本能地有所警觉了。
“你们也知道,总统的情人数不胜数,我当初也只是为了活下来才跟了他。你们也看到了,他几乎没有在我这儿过过一次夜。”韦彩娴娇柔地轻轻拭了拭眼角:“指不定哪天我就会被他赶出去。到那个时候,我也得有个依靠不是?”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离开他?”宋倩倩反问。
“我曾经也有这样想过,可是现实毕竟是现实呀!”女主人一面说着,狡黠的目光却暗自窥探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细微反应:“我也有一个深深爱着的人,因为怕总统知道痛下杀手,我只好把他藏在身边。或许是时间太长,更或是朝不保夕的生活让他失去了当初那份山盟海誓的决心,他竟然想要离开我……可是,我对他的心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我舍不得他。所以,就算把他囚禁起来,也不让他走!”
小稚刚想说什么却被子皓私下掐住了。
宋倩倩亦不动声色,缓缓放下茶杯:“那么这次你让我们来,恐怕不是为了救总统,而是想让我们帮你摆脱他吧?”
韦彩娴的目光失落地投向远方的云雾中,叹息道:“总统他掌控着尼亚国的一切,若想摆脱他的手掌,并不是我们几个就能做到的。”她又看向子皓:“就算是上官先生如此神通广大,也难免遭到总统的算计。像这一次,总统他为了请您来这儿,不惜以您助手的性命作威胁。这虽然太不近人情,可他就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
宋倩倩冷笑道:“他现在被厉鬼缠身也是不争的事实,你离开他只是时间问题。看他现在的样子,恐怕也撑不过两年了。”
“实不相瞒,我今天请大家来的确是有事相求……”韦彩娴哽哽咽咽,面露难色。
“有话请直说吧!”上官子皓的直男本色又在不经意间住跃然脸上,这也是小稚被他深深所吸引的一个重要因素。每一次他雷厉风行的英姿,说话不拖泥带水的洒脱都让小稚忍不住偷偷在一旁默默地仰视着,像是仰视着神一样。
韦彩娴努力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其实,我是希望各位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就是您在宫中藏了情人的事儿?”心直口快的小稚接口问道。
场面一度尴尬。韦彩娴低下了头,宋倩倩和子皓也各自端起茶杯,一天的茶宴很快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回去以后,三人又聚到了一起。
小稚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道:“你们说说,这个女人明明满口假话,怎么还能说得这么声泪俱下!你们相信,难道她做这些都只是为了保护那个小情人么?”
“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啊?”子皓慵懒地仰倒在床上。
“呀!”小稚突然惊叫:“你们快来看啊!”
小稚忙把手机递与二人,时事微博头条赫然写着标题为——《尼亚共和国阿克贾瓦后人尼布楚·阿信在商界党人陪护下寻访全国各地,蒙克王朝复辟有望》的报道。在接下来的一系列照片中,王储阿信身边除了一些商界党名流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被韦彩娴囚禁在深宫中的秘密情人戴允翔!一开始,小稚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但每一张照片上都有他,而且都紧跟在王储阿信的身后,地位看上去相当显赫。三人迫不及待继续往下看,报道中称尼布楚·阿信的爷爷自小就随皇族逃到了中国避难,后在北方定居。阿信出生时,血统已有大半是混血。除此之外,他的堂弟尼布楚·阿文,中文名戴允翔也是一个占有大半中国血统的尼亚国皇室后裔。
三人都震惊了,宋倩倩心中的疑虑似乎又多了一层。而小稚昨日潜入戴允翔梦中所看到的,所了解到的也似乎在这一刻被全盘否定。他们现在完全不知是女主人在说谎呢,还是那个小男宠,还是他们俩本就是一丘之貉!他们竟不自觉地被卷入了这么大一场风波中难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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