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蝉鸣,万籁俱寂,疏星寥落的夜空格外幽娆。幻影浮云静静地流淌向漫无边际的远方,柔软,朦胧,令人沉醉。
夜,总是充满着无形的魅惑。在它的掩护下,情愫肆意弥漫征服了人世间的大千万物。
几盏淡淡的路灯抛下柔弱的光晕,映在宅邸外墙的大门前。一对缱绻难分的情侣交织在那儿,热吻殆尽开始宽衣解带。女人突然推开男子,她那风情万种的神情,挑逗轻浮的笑语无时无刻不挠动着对方的心!
“我该回去了。”
“我不要!”
男人一把将女子揽回怀中,却又被推开。
“好啦,你也快回去吧。”
她在他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转身闪进了大门,顺着前院的青灰色石板路朝屋里跑去。
醉意尤在,她突然找不到钥匙开门了,几声门铃按下却也没人回应。寒意在不知不觉间顺着她的纤纤玉腿往上蹿。她打了个寒战,开始有些慌乱地在包里继续翻找着。突然感觉什么东西被翻了出去,正想弯腰去捡却被从身后伸出的一双手拦腰搂住了。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叫你回去了吗?——快走啊!”
她试图挣脱,却被勒得更紧。正当她想尽力掰开时,猛然觉得自己触碰到的这双手竟如冰块一般寒冷彻骨。她的身体突然僵住了,眼前倏然断了电。
空洞的双眼什么也映射不出,她张大了嘴几近窒息,而那双紧紧勒在她腰间的手却越来越紧,越来越冷!
她深深感觉此时此刻正有一双犀利的眼睛从身后死死盯着自己,她那充满血丝的眸子拼命地转但什么也看不到,如陷梦魇无法自拔,一股灼烫穿喉而过——
天蒙蒙亮时,睡眼惺忪的女佣在拉开大门的一刹那被一股阴冷的气息彻底慑住了。她晃了晃神,一点一滴的雨水似断非连从屋檐滴下,她本能地朝院里走去。奇怪,院子里没下雨啊?
女佣皱了皱眉,似乎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腥味。
“啊——!”
只见她们家小姐的身体从天而降,噗通一声——
一切都像断了电,卷没在黑暗之中……
西洋远东玄学会东亚总部位于市中心一家摩天大楼上,外观以跟天空毗邻的蓝色玻砖为主,高耸入云,蔚为壮观。偶有众鸟结伴而过,远看恰似一座空中殿阁。
玄学会中现任总理事是同样大名鼎鼎的郑少辉修士,对上官子皓的到来表现出应有的恭敬。
“久闻大名,上官先生总算肯赏脸来此一见,快请坐!”
上官子皓应邀而坐,单刀直入问:“这次找我所为何事?”
“上官先生果然快人快语啊!”郑理事一边沏茶,一边笑呵呵地解释道:“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幽灵猎人从不被灵界异像所困扰,对付鬼魅的手段更是立竿见影,令人佩服!实不相瞒,我们玄学会这次遇到个非常棘手的案子,所以希望您能为我们提一些有建设性的解决方案。请放心,价格好说!”
上官子皓自顾自地摆弄着追随他多年的瑞士军刀,一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郑理事见抛砖引玉既已奏效便继续深入下去:“不知上官先生有没有听说过ternational note联合商会的董事长于竞龙?”
“略有耳闻,听说他最近死了女儿?”
“您都知道了?”
上官子皓惋惜地摇头道:“像这样的富豪,掌上明珠出了事儿还不被炒得人尽皆知?”
“真是人生如梦幻泡影,这么年轻说走就走了……”郑理事感慨人生无常,不禁亦流露出哀婉之情:“刚得知这个事儿时,的确很心痛啊!”
“后来呢?”
“这事儿并没有结束,于董事长一家的厄运一直在蔓延。在她女儿出殡当天,于夫人在自家阳台企图跳楼自杀,后来被佣人及时发现救下了。事后她回忆说自己明明看到女儿正被几个歹徒持刀挟持,在四下求助无果的情况下她只好奋不顾身冲上去了。当时,她眼前的一切真真切切是自家前院,而实际上她却站在三楼卧室的大阳台边。要是当时没被佣人叫醒,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于老爷子的确惹上麻烦了呵!”上官子皓随口附和道。
郑理事连连点头:“灵体一旦脱离了肉体的束缚将获得更大的自由。他们不但能在空气中自由流动,更能以极微弱的磁场干扰人的思维,使脑电波出现短暂的中断从而产生幻觉。”
“不过是小小的障眼法而已,冤魂厉鬼找替身的事儿您应该比我见得多吧?”上官子皓趁机揶揄道:“不过我很好奇,就这也能让你们远东玄学会的能人异士们为难吗?”
郑理事惭愧地笑着解释道:“事出之后,于董事长求助于我们玄学会,我们也亲自派出了占卜师去现场勘查。整个于家大宅都弥漫着浓烈的鬼魅之气啊!那个房子现在暂时不能住人,否则必出祸端。所以我们先让董事长一家搬去了别的宅邸。时间紧迫,于董事长也非常着急。我们曾经两度摆阵驱魔结果都不尽人意,所以……”
“说不定第三次就奏效了呢?毕竟你们玄学会这块招牌可是百年老字号啊!”上官子皓无情地打断了对方:“于董事长这样的社会名流出了事第一时间来找的不也是你们么?我也希望他一家人能躲过这一劫,之后你们玄学会便又多了一面金字旌旗可以光宗耀祖了!”
郑理事深知之前的过节还未能在上官子皓心中消除,忙敬上好茶:“之前我们会中是有几位老人说了些得罪您的话,望上官先生切勿见怪,更别见笑。老小老小,您懂的!呵呵呵,我以总理事的名义向您担保,以后会中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言论了!”
上官子皓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台阶,因为挑战更高极限才是他一直所追求的人生目标。于是他顺势接过了茶杯回礼道:“那些老年人思想顽固不愿与时俱进我十分理解,对于灵界的理论研究至今都还是莫衷一是。只是不要轻易去攻击别人,惹人厌烦就好。更别把矛头指向已经过世了的人!”
“没错,没错!”
上官子皓将话题拉回,道:“关于这个案子,我只是觉得你们让于董一家搬离有些不妥。”
“噢?怎么说?”
“凶宅固然可怕,但如果是被灵体盯上的人无论他躲到哪儿,哪儿就会成为新的凶宅。于董事长家财万贯声望颇高,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也一定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内幕吧?估计背负了太多冤孽,早就被不止一路冤魂盯死了。你们与其大费周章想着如何保他周全,还不如一鼓作气来个斩草除根绝了后患且不痛快?”
郑理事忙解释道:“先生说得是!可我们确实算不出那畜生到底是什么来历,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这是我们从没遇到过的情况,实在难以解释。于先生现在催得急,就连他七岁的女儿也无辜受累!此事又刻不容缓,所以本人力排众议向您发了求援信。”
上官子皓心中窃喜,却故作姿态道:“郑理事,您真的要把希望寄托在我一个外人身上?您就不怕传出去落人笑柄吗?”
“不——!”郑理事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上官先生是公认的幽灵猎人,而我们是研究超自然现象的爱好者联盟,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理应相互勉励共同进步才是,岂有相轻之理?”
“幽灵猎人?——呵,这不是我想要的!……”上官子皓不动声色却面露惆怅,随即他转头道:“我要回去考虑一下。”
郑理事伸手按在上官子皓肩头,推心置腹地说:“上官先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是命!雪中送炭的好人总会有好报,您看呢?”
上官子皓依旧还是那副模凌两可的面孔。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淡淡地问:“能给我一份于家宅邸的监控录像吧?”
“啊?……好!”
郑理事感激地向上官子皓伸出手,上官子皓心领神会也回了礼,这事就算尘埃落定了。
之后,在玄学会的安排下子皓很快见到了于董事长夫妇。看到刚死里逃生,至今仍惊魂未定的商界铁娘子于夫人,如今更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大妈,跟坐拥亿万资产富甲一方的土豪丝毫沾不上边。
“于董事长,夫人,你们还好吧?”
于竞龙精疲力竭地摆了摆手,像是连开口说话都失去了动力。
上官子皓早已嗅出屋内弥漫着一股奇香,香味甚是奇特,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味儿?”
于夫人指着不远处紫檀木座上三根冉冉飞升的檀香:“是三色香的味道。”
“噢?灭掉吧。”子皓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于氏夫妇一楞,面面相觑。
“不……不行啊,师傅说点上这香,鬼就不敢来了……”于夫人战战兢兢地解释道。
周围清冷极了,只有摆钟摆动的声音在耳边机械地重复着。
短暂的沉默后,上官子皓继续说:“这种三色香或许能够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但是如果二位真的被灵体有意盯上,难不成你们还要守着这香过一辈子吗?”
于夫人脸色苍白,低头不语。
“对于灵体而言,它们本身就是一些无孔不入的质体。相信于董事长和夫人已经深有体会了吧?如果想要彻底根除后患,就需要于董事长一家稍作配合,否则请恕我无能为力再继续为您效劳了。”
“您要我们怎么配合?”于懂事长问。
“我打算明晚就采取行动,需要您家人中的一位直系亲属跟我一起留在出事的宅子中。”
夫妻俩顿时惊愕不已。
于夫人不由分说连连摆头:“不——绝不!我再也不要回那儿去——不!”
于董事长忙将她抱住以示安抚,并追问道:“一定要这样吗?”
“当然,毕竟那东西要找的是您一家子。”子皓态度果敢地要求道:“还有,老屋子里一律不能放任何驱灵的东西,我就是要让它来个痛快!”
站在于氏夫妇身后的集团二把手终于按耐不住了,指着上官子皓斥责道:“说话当心点儿!敢拿我大哥嫂子的命当诱饵?如果你没能力就滚出去,不用在这儿废话连篇!”
“闭嘴——!”于竞龙一口呵斥住了身后的手下,强装着一贯的镇定:“没本事的人今天不会坐到我面前,你们谁都不准对上官先生无礼!”
说话间,他细细打量了上官子皓一番,在他坚若磐石般的脸庞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大名鼎鼎的幽灵猎人,果然骨骼清奇!”
上官子皓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于竞龙习惯性地把手一抬,这是他多年来指使下属向他汇报情况时的习惯性动作,可在上官子皓眼里无疑是在向他立威。于是这位孤傲的幽灵猎人也优雅地站了起来,向于氏夫妇行了一躬,二话不说便要离去。此举却让于董事长哈哈大笑了起来。
“您笑什么?”上官子皓迈出的脚步嘎然悬在了空中。
于竞龙道:“前阵子我女儿看娱乐播报的时候,说你和西洋玄学会为了一些小事闹得不可开交。谁对谁错一般人是看不出,可世人只会在一些具体的事件上看出分晓!我还看到有一条评论是‘猎灵狂人以暴制异论’——”
“您到底想说什么?”
“钱?地位?条件?只要这次你有能力帮我摆平,你就有资格向我提出任何一个要求。我也可以让你来做玄学会的会长!”
上官子皓眼底闪过一丝原始的欲流。
于董事长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此掷地有声:“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能办到的事或许有,不过还没碰到!——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上官子皓身上,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打着怎样的盘算,但最后他还是选择坐了回去,接着讲述着他的具体部署。
“我只需要一个和您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同我一起留守引蛇出洞,到时候自然有玄学会中的高手护送他离开。您不是很信得过玄学会吗?”
于夫人一把捏紧丈夫的手,身后的伙计又抢话道:“不行,说啥也不能让大哥一家冒这个险!顶多叫个佣人去,多去几个也无妨!”
“我说了,是要有血缘关系的人。”上官子皓毫不委婉地反驳道:“于董事长最好考虑明白,否则您的好意我也消受不起。”
子皓再次起身却被于夫人叫住了。
“等等!——上官先生,如果您真能保我们一家平安,除了刚才您跟我丈夫的约定外我还将我私人股份的十分之一当做谢礼,这下该满意了吧?”
上官子皓一扬眉,耐着性子作了最后的解释:“您二位都是明事理的人,你们家跟那些冤魂厉鬼的因果渊源我并不想了解,但还是那句——一定要有一个于家的人站出来,否者神仙难就!”
“我来——!”于董事长的长子于斌从楼上走下。
上官子皓不由打量起这个气宇不凡的富二代,果然虎父无犬子!论样貌胆识,论气质都无可挑剔。
“斌儿,你——”
于斌坐到了母亲身边,故作轻松地安慰道:“您别担心,小事一桩。”
上官子皓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请您做好准备,明天玄学会的人会护送您去那边儿的,我先告辞了。”
于氏夫妇脸上自然写满了不安。
“爸,妈,请放心吧!”于斌只是微微一笑。
上官子皓头也不回地走出于家大宅,眼里空荡荡的,迷茫的神情在晚霞中尽写沧桑。在于家人的极度利诱下,他竟可以一再退忍。那时,他竟然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底线,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此时他极度消沉,陷入迷惘。他历尽千辛才成为了今天的国民男神,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得不能再实在的名利吗?那他的心又在哪儿?他到底为谁而活?他忽然觉得连这最简单的问题都没有勇气去面对。生活的洪流推动着他匆匆向前,于是洪水的方向便成了他的方向。洪流之大,冲淡了那些曾经的美好,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
夕阳如荼,烧红了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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