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气势比起从前天壤之别的李萧,佘庆年毫不胆怯,将上衣解开搭在腰上,开启铜身向前冲去,近身便是一记铁山靠,李萧冷笑着,不闪不避,右臂筋肉暴突,捏拳,硬撼。
如以往俩人交手的铛铛打铁声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像砸在破鼓上的一声闷响和佘庆年嗷嗷的痛叫,肩背上的铜身在灵气的冲刷下被化解,再被李萧比以前强了不止一筹的拳头轰在身上,简直苦不堪言。
好在他嘴上嗷嗷不停,身形却半点不乱,脚下几个向后的小碎步卸去力道,拉开了距离。
李萧并未追击,在原地保持出拳的姿势,手肘和脚腕边还萦绕着几缕淡淡的黑烟,那是鹿悠刚刚释放的影绳,没起到丝毫作用。
李萧嘴角的笑容怎么都遮不住,大吼一声:“爽快!”
不用按捺剧痛,打铁一般出拳,也不用如置身泥沼里一样彳亍,灵气灌注全身之下,以往头疼不已的铜身和影绳竟是如纸糊的一般,一触便溃,振奋不已的李萧大笑着冲向佘庆年,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佘庆年无奈边退边挡,李萧的拳头过于势大力沉,只能格开化解,硬碰硬实在抗不住几下。
鹿悠依然是目无焦距,面无表情地游走在俩人战场的边缘,貌似徒劳地驱使影子去束缚或者攻击李萧,只是一碰到李萧的躯体表面,便被灵气冲散,反而衬得李萧周身黑雾缭绕,魔神一般气势非凡。
当然,俩人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便胆怯,真正头疼的地方在于,李萧强化肉身的天赐毫无优点,要不是王府底蕴深厚,从小蕴养筋骨,甚至属于天赐中的下等,但毫无优点也可以说成毫无缺点,一旦形成境界碾压,其势便如山崩,让人无从还手。
于是一场二对一变成了李萧碾压二人,撵得鹿悠和佘庆年鸡飞狗跳。
可俩人丝毫没有放弃的想法,佘庆年叫得虽惨,在李萧拳下连滚带爬十分狼狈,但就是不吃足一拳之力,只在二者接触的部位催动一瞬铜身,极其省气力,险之又险地稳住了守势。
而鹿悠,目无焦点对于他来说便是处处是焦点,超越常人的神识极快地处理眼中倒映的一切,俩人身上的每一丝肌肉颤动,身周的所有细节都没放过,然后推演出一丝胜机。
正享受暴涨力量的李萧没有发现,他屡次想在身边的树木上借力急转的时候,看似强韧的树干总是出乎意料的脆弱不堪,导致他的攻势经常出现一点间断,有些得意忘形的他只是将其归结于自己还不适应境界的提升,于是,对于鹿悠分出一缕影子正悄悄在身后某处挖坑一事,他更是丝毫没有觉察,佘庆年反倒在东逃西窜中看到了鹿悠的小动作,并向鹿悠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待到鹿悠挖好一排坑,并用一层影子附上尘土封好口的时候,佘庆年猫下腰,躲过李萧的一记直拳,想滚到李萧身后,不料被速度更快的李萧顺势变招一肘砸在背上,佘庆年闷哼一声,四脚着地向陷阱扒拉着奔去,李萧转身紧追不舍,没注意到佘庆年在某一刻为了越过什么一般小跳了一步。
在快被李萧追上时,佘庆年在面前一颗大腿粗的树上蹬了一脚,蹬得树叶沙沙作响,他借力反身起跳,铜身嗡鸣响起,一张绿脸贼笑着冲李萧头顶便是一脚跺下去,李萧面带不屑,反手便是一拳向上顶起,同时,因为疾奔时抬起的右脚向下重重一踏,想稳住下盘,保证这一拳能将佘庆年打得再嗷嗷嚷上几句。
拳脚相接之时,李萧脸上的不屑变成了惊愕,随后皱着眉头露出痛苦之色,闷哼一声向右翻倒在地,咬着牙关看向地面,右脚卡在一个倒三角的陷坑里,折成了一个绝对不自然的角度,很明显断掉了。
因为吃力过大导致脚踝折断的他这会儿行动不便,一边催动灵气修复踝关节,一边幽怨地望向鹿悠,看着悠哥面无表情的模样,知道得不到什么回应,又转而瞪向正坐不远处龇牙咧嘴揉脚的佘庆年,难怪这个铜疙瘩刚刚一反常态地全力催动了铜身,就是为了让他右脚落地时多吃上几百斤的力道。
李萧还在满腹幽怨地咬牙切齿,分外认真的鹿悠却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趁着李萧行动不便,影刺不停地点向他,同时弯腰捡起土块石子什么的就往李萧身上砸,佘庆年见状一挑眉,嘿嘿一笑,转身便从树上折下一根儿臂粗的树枝,手掌泛起绿色,用力握住,狠狠一抹,一根短矛便做好了,丝毫不留情面,直接往李萧眼窝掷去。
等着,等我把脚治好,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李萧单脚踉跄着翻滚躲避,同时手上不断格挡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恨得牙根直痒痒,越发不惜灵气,全力催动天赐治愈脚踝。
整整半柱香的时间,李萧才勉强站起,右脚微瘸地追击二人,然而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小手段绊住,虽然他留了心,没再伤过,但总是逮不住上蹿下跳像只猴子一般的佘庆年,至于转身去抓鹿悠,他想了想,打了个寒颤放弃了这个作死的想法。
一个时辰过后,神完气足的李萧终于灵气耗尽,败局已定,但哪怕没有灵气加持,破境后的身体也比以前强得多,最后憋了一肚子气的李萧硬是扛着鹿悠影子的限制,压着佘庆年狠狠揍了几拳,打得铜身几处都微凹了下去才被死死缚住,甚至差点被他鼓起这点时间恢复的一丝灵气挣脱束缚。
最后,李萧气喘吁吁躺在地上,和龇牙咧嘴揉着身上青紫的佘庆年大眼瞪小眼,鹿悠盘膝在地,疲惫至极地揉着眉心,这场惨胜来之不易,更让三人明白了,踏入窥源和在门外徘徊的差距有多大。
“不错,虽然随心境甚至开灵境战胜窥源的例子都不算少,但鹿悠和小年这一战可取之处甚多。”三人闻声望去,徐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盘膝坐在一颗大树树枝上,笑着轻轻鼓掌。
李萧连忙坐起身,鹿悠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佘庆年得意洋洋递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给李萧,气得李萧差点再起战端,胸膛气鼓鼓地起伏了几下,最后还是没作声,输了便是输了,得认!要是在战场上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徐先生飘然而下,走到三人身边坐下,给佘庆年递了一个青瓷小瓶道:“把药擦上,最多俩天便好了,道玄府里,这种单纯治疗肉身伤势的药,最不值钱。”
佘庆年笑嘻嘻地接过瓶子,结果动作有些大,扯到了伤口,疼得啊呜直抽气,活像南黎丛林里的猴子。
随后徐先生看向李萧肃然道:“帮你们总结一下此战,顺便给你们讲讲关于灵气的一些常识。李萧,你的灵源比一般人壮大得多,所以你才能在全力之下撑住一个时辰,但这不是你浪费灵气的理由,特别是你该想想,为何小年和鹿悠也能撑一个时辰。”
李萧一愣,对啊!以前切磋,全力拼斗下,别说一个时辰,半个时辰就力竭了,现在他能撑一个时辰是因为踏入窥源境,有灵力辅佐,各方面也都增长不少,但他们呢?想了想李萧突然恍然大悟:“悠哥前面所用的影子都是花架子!小年和我交手时铜身也是催动极少。”
徐先生笑着点头道:“没错,他们都极其省力,而你却将灵气贯通全身,也不管是不是物尽其用了,要知道,这便是人和妖兽的区别,所以境界越往上走,人族才会越强,不过,圣兽另当别论,一个窥源境的人要想击败一只妖将,便是用这种乞丐花铜板的吝啬态度去使用灵力,才有可能将其耗死,毕竟妖兽体魄先天强于人族,当然,作为刚踏入窥源门槛的第一战来说,你也做得很不错了,不过,可以更好。”
李萧用力点了点头。
徐先生接着说道:“修士的厮杀,灵气是关键,毕竟灵气可以强化天赐,也可以强化肉身,同境界一般都是相互试探后的按部就班,是一件拼技巧和底蕴的事,极少能有机会一击分胜负,所以,像你那般不管别人出多大的力,都全力用灵气汹涌冲散的奢侈情况,是最不可为的,要找到合适的力道。”
说着,徐先生取出一根纸条,绑在李萧大臂上道:“就像你用力崩断这根纸条,没必要全力,正好挣脱即可,最好去感受将断未断时的力道,这样,你才能多一份胜机,要好好感知灵气的流动,明白需要多少灵气才能正好冲抵,想彻底掌握你的天赐,也是这个道理。”
徐先生复又指向佘庆年道:“像小年这种与你硬碰硬的还好,也许你用力过猛他没格挡开,那么便实打实吃下你这一拳,可像鹿悠,只要他手段得当,在最后一刻撤回神念,便不会受到反噬,甚至都没什么消耗,你用多少灵气,冲抵的只有那么一点,无异于大力挥空拳,而你那多余的灵气不管是散去回流灵源,还是继续含而不发强撑在那里,前者需要瞬息时间,后者会有少许消耗,虽然都不多,但积少成多,便成了关键,至于动不动灵气充斥全身的亏本生意,除非在兽潮中一心突围,无暇顾及周身状况,不然是没人做这种败家事的。”
李萧轻轻用力,将纸条崩断,向空处挥了俩拳,回忆着砸在小年身上的手感,调整着力道。
徐先生见状道:“不过也要随机应变,鹿悠和小年毕竟没踏入窥源,无法调动灵气,所以天赐可调整的范围并不大,也就是鹿悠的天赐特殊,再加上他的控制入微,才能做那么多手脚,以后的同境对战,也要注意对方是那类孤注一掷的天赐或神通,准备是要有的,不然一个措手不及便高下立判。
再给你们讲讲灵气,灵气的使用大抵分为俩种,一种是单纯作为灵气使用,可以强化肉身,也可以催发神通,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是修士的基础,这一方面你们应该都有所了解,以后也会一点点说,我就不多言了,另一种便是强化天赐。
作为开启修炼之门的钥匙,天赐其实便是大道的碎片,是一种大道或几种大道的碎片,无序杂合交织出的,所以会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天赐,可以说是你们的本命神通,是不需要你们去参悟便天生能使用的规则之力,所以在前几境,比起用灵气催动参悟学来的神通,直接用于增强天赐的效果更好,而每种天赐静心去参悟完善,都能感悟到大道规则,掌握大道本源,便可成圣。
当然,历史上多的是将自己天赐放在一边,参悟其他大道成圣的先贤,天赐也只是一条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参悟入门的大道,也不乏后面发现自己的天赐原来是几条大道碎片的杂合,最后面临抉择的人,所以钥匙只是钥匙而已,路怎么走,看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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