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天朗气清,热浪汇聚。
郭府内一大早便熙熙攘攘起来,一众早早到来的武林人士:或帮派齐至,或散兵游侠,都已经汇聚于此。郭威一一接见,各自引入就座。
接见空暇时,郭威快步来到,此时颉跌博、聂远、柴嫣、柳怀四人正在此处暂歇。
“前辈,大会将至,荣儿还……”郭威担心犹未归来且无音信的柴荣的安危,也担心他不能及时赶上这群雄汇聚之景。
“荣儿不论遇上了何等处境,此时都只能靠他自己了。”颉跌博道。
“也只有如此,武林大会多赖前辈主持了,在下毕竟并非武林人士……”
“不妨,你且放手,由群雄自行相会,我且打坐运气入道,待何长松到时,可由他运功将我唤醒。”
“晚辈明白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下人小跑到院内报告道:“老爷,绝剑门章骅掌门、天刀门夏侯中掌门和御风堂甘震少主都已经到了。”
郭威一扬衣袖道:“好,我这就去接见。”说完又转身对颉跌博拱手道:“鬼谷前辈,晚辈且先暂别了。”颉跌博闭目于阶上,微微点头。
“章大宗师此来,又是看中了哪位骨骼惊奇的弟子吗?”郭威犹在墙外,便听见天刀门掌门夏侯中声音洪亮的嘲讽之音。夏侯中此语中气十足,一瞬间压过了其余嘈杂之声,再加上众武林群雄都知天刀绝剑门乃是相争已久的江湖冤家,众人一时都侧目相看,想知道章骅作何回应。
“谁骨骼惊奇在下不知,总之阁下疏骨粗肢,可不要自称弟子为好。”章骅静气道。他身后一众排开四名弟子,左首两位是虎威、车骑,右首两位一男一女,分别是第一代弟子中最为章骅看重的叶长亭与万紫茵。其余十几名弟子又在四人身后排开。
夏侯中听到,环顾四周起哄道:“大家听见了吗?在座的有谁疏骨粗肢的还坐着干什么?章大宗师赶人出去了。”夏侯中此语之后,他身后古满、伊和、殷安三个弟子各有不同反应。古满不动声色,伊和隐隐不安,殷安则幸灾乐祸的同时留意着众人反应。
群雄之中,有许多对夏侯中章骅二人相闻已久,不曾相识。今日相见,见一代刀派掌门举止如此粗鲁,众人有人因之厌恶,亦有人称之为豪爽,有心结识。
毕竟当一个人立于众人之上时,可能做什么都不是错的,也可能做什么都是错的。
“阁下是想说,没有刀法秘籍的豪杰阁下是看不上眼的,自己出去,也免得阁下赶出去了罢。”章骅沉心静气道。
江湖之中天刀门并派扩张,虽然行事不可谓张扬,但也并非什么秘密。此时章骅拿来在江湖群雄面前说来,只为嘲讽而已。
夏侯中一拍石桌道:“今日武林大会,我看在郭将军面上,不与你做唇舌之争。”
夏侯中说到郭威,众人一看,郭威已经站在一旁静看章骅夏侯中二人吵骂。郭威冷眼相视,众人都感到一阵寒意,一时不敢言语。
“郭将军见笑了。”章骅也道。
郭威沉默了片刻道:“无妨,今日武林大会,望众位给在下一个薄面,搁置前嫌,共议大事。”
郭威是行走于朝堂、江湖两界之人,并不参与江湖恩仇,江湖上也对其多加敬重。不过要说让武林群雄都给这个面子,还是因为颉跌博和何长松在后。
“郭将军,我听说贵公子一表人才,却不知为何不来见客啊?”此人一言说出,众人目光齐聚于此。却见一少年锦衣华袍,玉面金冠,正是御风堂少主甘震。甘震一向自诩为放荡不羁,纵然是在前辈面前也不甚讲究礼节。
“犬子在外忙于筹备大会诸事,请各位见谅。”
武林群雄都对柴荣的少年英杰之名早有耳闻,此时不见柴荣,各自心存疑问,因此觉得甘震刚刚好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但毕竟甘震语气唐突,此时郭威表达歉意,众人都忙道:“郭将军不需自责。”
“少林寺智方大师到。”门口的下人一声长呼,众人都起身拜见。智方大师是现任少林住持,和智璇同辈,在武林上辈分颇高。
智方随后进门,身后跟着一众佛门僧众。智方见众人纷纷起身迎接自己,急忙道:“众位施主不必多礼,都请就座吧。”郭威也迎上智方,请他就座。
智方坐下不久,众人便纷纷议论起来。智璇大师在江湖上成名已久,是远高于智方的,因此智方成为少林寺住持而智璇隐迹于江湖,江湖上多有猜忌。
有人问智璇大师身在何处,智方只是摇头道:“智璇师兄行踪不定,就连贫僧也是不知啊!”
此次武林大会,江湖上有名有姓之人几乎全部应邀前来,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游侠散人也纷纷趁此机会见见世面,因此众人齐聚郭府,呼朋引伴、结交饮酒,息壤不停,好不热闹!
后院之中,颉跌博仍在石阶上打坐,闭目不语。聂远与柴嫣不敢大声说话,窃窃私语,柳怀在一旁单独坐着,满脸忧愁。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你不出去见见吗?认识些江湖朋友。”柴嫣对聂远道。
“还是不必了。”聂远道。
“为什么?你不喜欢多认识些人吗?”
“我不喜欢刻意去结识过多朋友。”
“这样……我还道你们江湖上行走的人都喜欢结交三教九流呢。”
两人短短的沉默了一阵,聂远看了看一旁的柳怀道:“柳怀姑娘好像心事重重。”
“柳怀姑娘家破人亡,自然心事重重了。”柴嫣道。
“我去与她说一说话吧。”聂远说着,便转身要朝柳怀这边走过。柴嫣一惊,急忙在后拉住了他的衣袖道:“你不要去。”
聂远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柴嫣,不知她何意。柴嫣犹豫半晌道:“让我去吧,你这么笨,哪里懂女孩子的心思?”
柴嫣说完,不等聂远回答,径直绕开聂远走向了柳怀。
柳怀见柴嫣走近,轻轻微笑着说了声:“柴姑娘。”
柴嫣也朝柳怀笑了笑,随后坐在了她旁边道:“柳姐姐,你觉得我和我哥哥怎样?”
“不单是你和你哥哥,还有聂少侠,鬼谷前辈,你们一路上照顾我,对我都是极好的。”柳怀道。
“那柳姐姐有什么烦心事,怎么不和我们讲一讲呢?”
“我……”
“哎呀,就跟我说一说嘛。”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武林大会这么多江湖上的人物,我一个小女子人微言轻……”
“你不用怕,有我们给你主持公道。”柴嫣一拍胸脯道。
“可是……”柳怀忧心忡忡,又岂是只为眼前之事?自己本是一个虽是习武人家但家教甚严、知书达理的女孩子而已,或许将来就要与另一家门当户对的公子许以婚约、白头偕老,将来执子之手、立于黄昏,笑问粥可温。
而如今自己孤身一人,走上漫漫复仇路,江湖路远,纵然得以报仇,剩下的路又让她一个人如何走下去?
“就算我们不行,鬼谷爷爷总可以吧,夏侯中见了鬼谷爷爷都得喊声前辈。”柴嫣道。
“谢谢柴姑娘宽慰了。”柳怀对柴嫣微笑道。
柴嫣见柳怀好像高兴了些,便道:“没事没事。”说完,她便高兴地回到聂远身边道:“看吧,我就说还要我来劝柳姑娘开心。”
“柳姑娘当真不易……”聂远叹道,他想自己再去安慰柳怀一下,可犹豫半晌,还是觉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正院之内,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帮派也都纷纷派人前来,近处帮派如燕赵之地的野马帮、齐鲁之地的巨鹿帮等,帮主都亲自来会。不过帮派之中虽有英雄豪杰,此时天下大乱,入派入帮便如入草为寇,良莠不齐也极为常见。
众人纷纷进入之间,江东慧拳门、英剑门两位门人也到。慧拳门英剑门和北地相隔甚远,郭威本不抱希望二门能派人前来参会,此时二门各有门人前来,已经殊为不易,郭威也不能嫌人家掌门未能亲至了。
“正一教掌门钟仁棠道长、南少林大师释宗正大师到。”
钟仁棠和释宗正离北地较为遥远,但不论是武功还是佛学道学上,二人都早已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因此二人一来,也是和少林寺住持智方、天刀绝剑二门掌门一般规格的场面:众豪杰纷纷起身,欢迎二人参会。二人也从容回礼,随后进入府内,身后各跟了四五名弟子。
“钟道长释大师不远万里光临敝舍,在下深感荣幸。”郭威道。
“郭先生心怀救民之心,我二人佩服的很哪!曲曲路程,何足挂齿。”钟仁棠道。
钟仁棠说完,释宗正也在旁说道:“是啊,得见郭先生,贫僧也是有缘。”
“不敢,不敢。”郭威道。
众人又纷纷客气了一阵,钟仁棠才和释宗正就座,一众弟子立于身后。
钟仁棠环顾周围数遍,对释宗正道:“唐镖头、江神医和断情剑三位不知为何还未到来?”释宗正闻言环顾四周,果然寻不到几人的身影,便向钟仁棠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钟仁棠不禁起了疑心。
“御气门风掌门同夫人到。”门口下人一声之下,院中众人一瞬间便又开始讨论纷纷。院中各处众人都纷纷眉飞凤舞地向旁边的酒盅好友天花乱坠了几句,又一并抬起头来要把将来的二人看个清楚。一群人翘首以待,仿佛要看什么天神天女下凡一般。
御气门在江湖上位列三大门之一,不同于绝剑天刀的外家武术,全在于它剑走偏锋,一心摒弃外家杂术,专研于内功。据说在御气门修习内功,进可大大提升武学修为,退也可修身养性、甚至于强身养颜,因此御气门除常规弟子外,亦有大群短期修行弟子,以内功修习心性、养护容颜的女弟子更不在少数。
江湖群雄中,有许多是刀口舔血的粗人,也有许多只练习外家硬功的武者,这些人士一直对御气门颇为不屑,平时又不甚见过御气门的门人,今日借武林大会之机,又是掌门与夫人亲至,倒要看看御气几十年的风大掌门与夫人是怎样一副仙风道骨的仙人模样。
当然不服之人有之,敬服之人也大有人在,这批江湖人士又是仰慕已久,早已想要一睹冠绝天下的御气门内功。
众人一时屏住了气,齐刷刷看着郭府门口。就连聂远和柴嫣在里院听到动静,也闪身到侧边,待要一睹二位御气高人的仙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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