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听到后边开始有人追过来,不过追了两步便回去了。”刘浅云讲述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你说那赤眉门人……”柴荣若有所思。
“那人就是刚才那个火护法,天下只有他的眉毛这般红。”刘浅云抢着说道。
“浅云姑娘逃离之后,大约走了多少路程来到方才的平台上?”柴荣问。
“我也不知道……我逃出去以后慌不择路,这深山老林里,天色又愈来愈黑……喂,我哪里知道走了多远啊?”刘浅云说着说着,先是有些后怕之感,说到最后,又像是生了柴荣的气。
柴荣见刘浅云生气,心里竟然想哄她一下,只是情况扑朔迷离,若刘浅云所言不假,此时更是情况紧急,柴荣无暇再言其他。
“那浅云姑娘逃出时,距现在有多久时辰?”柴荣问道。
“那时候……大约是夕阳正落时吧。”刘浅云想了一想道。
柴荣想了一想道:“这便蹊跷了,在下见火护法狄峰前辈时,大概正是和姑娘一行人遇袭处在同一时刻。”
“你说……”
“袭击姑娘者,必定不是狄峰前辈。”柴荣虽然按着刘浅云的讲述在检查逻辑,实则心里还在怀疑对面这个让自己为之心中一荡的姑娘言语的真实性。
“你怎么敢这么说?若是你遇上了假的呢?”刘浅云质询道。
“在下和狄峰前辈交手,他那一柄赤火镰和那一路攻势如火的武功,在下应该是不会认错的。”柴荣道。
“你说你和红眉怪交手?可你刚才明明在和另一个打啊,那红眉怪还站在一边看着。”刘浅云有些怀疑柴荣了,可她心直口快,纵然怀疑,也是直接问出来看对方如何回应,再做判断。
“在下先和狄峰前辈交手,然后才和杨前辈比试的。”柴荣道。
“喔……我懂了!”说到此处,刘浅云连忙站了起来向后离柴荣远了几步,显得十分生气,“亏我还以为你被他们围攻想要救你,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浅云姑娘……”
柴荣话犹未了,刘浅云右手一闪,手指间又握了数根银针。柴荣见状向后急退时,刘浅云针已扔出,二人距离仅仅几步之遥,柴荣无法闪躲,只得提起手中青冥尽力挡下银针。
刘浅云这一手银针出手虽快,却丝毫不显随意,洒出四针,分刺柴荣正面从上到下睛明、人中、膻中、期门四处穴位。这四根针出手极快,二人又相距甚近,因此一下便刺了柴荣个措手不及。柴荣料想自己难以闪避,只得竖剑挡住睛明、人中、膻中三处致命穴位,慌乱之下,把期门让给了刘浅云。
“叮叮当当”三声之后,三根银针落地,最后一根却已插在了柴荣肋下的期门穴。不过刘浅云出手不重,看来是想先制住柴荣,并非要直接取他性命。
这一针不偏不倚,正好插到柴荣期门穴上。一瞬之间,柴荣只觉得肋下肌肉猛然颤动,随后体内真气阻塞,自己欲要挥剑,已无气力。刘浅云又拿出几根银针,警示柴荣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柴荣自己拔下插在期门穴上的银针倒并非难事,只是自己暂时真气堵塞,有气无力,拔针同时必定会被刘浅云再施银针,自己也无法闪避。
“姑娘出手可真快!在下可当真傻得要紧。”柴荣冷语道。此时他心中暗骂自己大意,刘浅云看起来直言直语,却极有可能早就在盘算如何一出手便能制住自己了。
刘浅云听了也不很气恼,只是略略有一点生气地说道:“本姑娘看你不是好人,这才突然出手的。是你自己武功生疏,被本姑娘打中了,还怨得我吗?”
“姑娘到底为何突然认定我是凶手?”柴荣反问道。
“你和那红眉怪和那白面皮轮番交手,一定是你在和他们练武吧,这么说你们肯定是熟人了。不然你见仇敌厮杀,哪有一个一个比的?”刘浅云道。
“此事我再慢慢解释,姑娘不如先把我穴道上的银针拔下,趁时候还不久,或许赶得上你师父他们。”柴荣道。
“是我姐姐,不是我师父。”刘浅云道。
“你多耽搁一分,你姐姐便多危险一分。”柴荣道。
“你不说清楚,让我怎么相信你?”刘浅云道。
“这件事中疑点颇多……”柴荣低下头缓缓思索了一番,想要找出一个能最快让刘浅云信任自己的办法,思来想去,不得其法。
“总之我向你保证,我不是害你和你姐姐的坏人。”柴荣说道。
“你的保证很可信吗?”刘浅云嘲讽道。
柴荣见刘浅云仍在质疑,只好道:“若是姑娘信了,我一半机会是好人,一半是坏人,你尚有机会救你姐姐。”
“那我若是不信呢?”
“姑娘若是不信,你姐姐的死活,那就取决于袭击你们的人的目的了……
“你只有一半是好人,那我干什么要信你?”刘浅云道。
“站在你的立场上,你若是信了我,还有一点可能,你若不信,便毫无可能救你姐姐了。”柴荣很严肃地说道。
“你……”刘浅云对柴荣的道理感到有些生气,可想要反驳,又无从开口,只是她思考之间,握紧银针的右手已经不觉间放下了。
柴荣伸手拔下了期门穴上的银针,见刘浅云并没有反应,他暗暗运了运内功,觉得已无问题,又收剑插回了背上的剑鞘中。
刘浅云沉默了一阵,似乎是看柴荣重获自由以后到底有什么反应。刘浅云不走,柴荣便看着她沉默。
沉默良久,刘浅云突然道:“我们走吧。”
“请姑娘引路。”柴荣道。
刘浅云看着柴荣这一番举止,觉得自己对他纵然多有怀疑,他却只是分析逻辑设法让自己相信他,既不恼怒、也不生气。柴荣在重要关头丝毫不过多展露情绪的性格,让刘浅云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了解他的欲望。
二人说定以后,刘浅云和柴荣便大约朝着来时的方向行去。天色已晚,山路一片漆黑,放眼望去不见火光,唯有松柏在晴朗夜空的月色下的投影,恍恍惚惚,若庭下积水之空明。
走在前边的刘浅云行走间慢慢放了放脚步,然后在一处平缓之地停下缓了口气,才又继续往前行走。只是停下之后,她走路却更小心翼翼了。
“浅云姑娘,请问你可有不适吗?”柴荣在后一边走路一边问道。
“没有啊。”刘浅云道。说着刘浅云又停了停,密林中时不时传出说不清的野兽叫声,刘浅云看了看四周,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那姑娘带路,还是快些走吧。”柴荣道。
“我……有点怕黑。”刘浅云顿了顿道。
柴荣见刘浅云一个人在前走,便畏畏缩缩,心想刘浅云定是害怕了。只是这时确实正事在前,她竟还克服不了恐惧,柴荣心里不禁暗笑。
“姑娘和江神医行走江湖,还怕这一抹漆黑吗?”柴荣笑道。
“平时都是姐姐陪我一起走,我哪里有自己走过这么黑的路?”刘浅云反驳道。
“现在不是有在下和姑娘一起走吗?”柴荣道。
“你在我身后那么远,哪里感觉到你在一起走?”刘浅云道。
“姑娘教训的是。”柴荣说完,一步跃到刘浅云身边,抓住她的手腕运起轻功向前急奔。刘浅云“啊”地惊叫了一声,随后便任由柴荣在身旁拖着她,跑着跑着,她渐渐呼吸急促,心绪慌乱,直感觉心里如在弹奏着一张古琴,琴弦的振动却杂乱无章。
眼前的这个虽然年少、但却有着超脱了年龄的沉稳的少年正在疾奔,斑驳的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空旷的山中只有他轻快而有规律的脚步声,两个人好似进入了再无他人的空明之境。
两人虽然都不言语,此时却都心照不宣,柴荣忙于师命、刘浅云必须寻找师父。若不是如此,他们真想做两个盛夏明月夜中松柏之下的闲人,就静静地在这里踱步,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讲。
再空灵的寂静都有被打破的时候,人类天生害怕黑暗大概不无道理,因为黑暗中的确适合藏着一些可怕的人。
有些人极力地追寻着光明,逃避着黑暗,有些人自以为很了解黑暗,将自己完全托身于黑暗之中。这两种人,同样很危险。
不同的是,前者时时感觉到着危险,后者却毫无身处危险之中的觉悟。
此时黑暗中就藏着一个杀手,他并不是上面两种人,至少在柴荣和刘浅云面前不是。
正奔跑间,柴荣突然停下,一把按住刘浅云肩膀让她蹲在了地上。刘浅云突然被按住,肩膀疼痛,刚要问柴荣怎么回事,柴荣已经掣剑在手,挡下了一枚飞镖。
“有暗器。”柴荣静静说道。
柴荣话音方落,突然一声空气响动,柴荣一惊,知道这暗器划破空气之音并非是使用者武功低微,反而是因为这枚梭镖的速度已经接近了人可以抛出的极限。
柴荣举剑想要挡下暗器的同时,又一发梭镖已至,连续两枚排空驭气的梭镖,此人暗器之术天下已经鲜有人能及。
“嗤”的一声,第二枚梭镖已经插入锦袍,极快的速度让柴荣后退三步,一跤摔倒在地。鲜血很快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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