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经你这么一闹,天晓得现在酒楼里的气氛有多尴尬!”金平仄兴高采烈道。陈子龙却不理他,只顾埋头走路。“你倒是说句话啊!直娘的,我刚刚那么向着你,你就这样对我?”
天色已暗,街边的商铺纷纷打烊,小贩们也大多收起路边摊回家吃饭,两人正好顺路,一并走着却谁也不说话。快到金平仄住的客栈了,道两边忽的蹿出十几个小混混来,个个凶神恶煞,二话不说前后堵住了金、陈的去路。带头的小混混是个二十多岁的壮汉,见他俩都是书生打扮,问起话来:
“你们两个,谁姓金?”
金平仄心中一震,知道来者不善,好在陈子龙还在琢磨刚刚酒楼的事儿,没鸟他。沉默片刻,他佯装咳嗽,左手捂脸,食指却朝陈子龙指了指。带头的混混立马会意,吩咐前后的喽啰道:
“给我干死他!”
十几个喽啰皆冲向陈子龙,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被踹倒,紧接着按在地上一顿猛锤。金平仄一个蛇形走位逃了出去,双手合十曰:“子龙兄,救命之恩,铭感五内!你放心,每年清明、中元节我一定会给你烧纸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屌,你们这群呆屄!打错人啦!那个才是姓金的!”混混们听罢一齐弃陈子龙朝金平仄奔来。前面就是客栈了,跑堂的伙计正巧站在门口放风透气,见金平仄身后追赶了一大群人赶忙进店关门上闩,任凭怎么踢打都不开;金平仄没了法子,只得继续向前跑。混混们全是本地人,对路要熟络的多,很快就兵分几路重新包夹住了他。金平仄急抄起一根路边弃置的大毛竹竿,叫停道:
“且慢!小弟初入贵宝地,不知怎的得罪了各位,倘是有人出钱让你们对付我,我出双倍!咱们就此停下,如何?”
带头的混混说:“可以。他出了十两!”
“二十两……那算了,你们来吧。”
混混从四面八方攻过来。金平仄飞快转着毛竹竿子,使出伏魔棍法一招“斗转天明”,连扫中三个混混的头当即把他们击晕在地,一时其他人都不敢上了。混混头子打气道:“怕什么?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毛竹竿子可不比白桦杆做的齐眉棍,粗大笨重且韧性不好;加之金平仄腹背受敌,勉强应付着,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他心想:要不就躺下让他们打一顿吧,现在反抗得越激烈等会儿揍挨得越狠呀!
正当金平仄绝望之际,几声惨叫传来。一看,原来外围突现一人,天神下凡般的干翻了好几个混混,每人都被他掰折一只膀子。此人身法敏捷,动作飘逸,所用武功乃是江湖上闻名的“天霜拳”;混混们赶紧掉过头来对付他,不出意外地被一一撂倒。金平仄知道救星来了,忙一竿子捅过去与他会合,两人三下五除二便肃清了一面的混混,对面只剩下了带头的与四个喽啰。
“还来么?”金平仄花哨地舞了两下毛竹竿子。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溜了。
“我滴爷,多谢这位丐帮的兄弟!要不是你出手相救……”近了看,此人披头散发,衣服破破烂烂的,上面还全是大脚印子。“丐帮兄弟”骂了一句:“侬脑子瓦特啦?”接着掀开头发,露出一张鼻青眼肿的脸,原来是陈子龙。
金平仄强憋住笑意道:“子龙兄你……你……你没事儿吧?”
“这群人是疯狗么,逮着人就咬!”他似乎对金平仄方才的伎俩毫不知情。
金平仄曰:“是不是疯狗不晓得,我只晓得是谁放出来的——闻兄,都听见你声音了还躲?出来说两句呗。”
几个弹指后,闻道吉从拐角处走出,月光照在他的云锦新衣上,显得特别亮眼。他看着地上一堆叫爹喊娘的混混,握扇子的手不禁有些打抖,强装轻松道:“真巧啊金兄,我饭后出来走一走,没想到就遇上你了。这群人怎么躺在地上?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你过来。”“绝不!”“你过来,我不打你。”“鬼才相信!”
“你跟他废话什么!”陈子龙迈步上前,却被金平仄拦下了。
“闻兄,”金平仄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位,松江名士陈子龙,作客南京无故被群殴成这样,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行凶的,全躺地下了;雇凶的,后台再硬也保不住你!”
闻道吉飞也似的过去了:“别别别,金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爹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你说,赔多少银子你们才肯放过我?”
“银子?不要!开水泼裆如何?”
“金兄你就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啊。”金平仄拍了他两下肩膀,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闻道吉转身就跑,肩膀却已被死死按住了;金平仄又捂住他叫唤的嘴,道:“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不为难你,成交?”闻道吉猛点了点头。金平仄问曰:“你……是不是皇亲国戚?”
“哈?”闻道吉愣了一下,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我是皇亲国戚?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要给我装傻充愣!老实点,是不是?”
陈子龙完全不知金平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讲道理,倘真是皇亲国戚,他俩现在跪下磕头都来不及呢,还敢这样逼问?闻道吉也察觉出金平仄的异样,警惕道:“如果我说是会怎样,说不是会怎样?”
“直娘的,那就是了!子龙兄,我去找开水,你帮我摁着他!”
两人皆拦住金平仄。闻道吉曰:“金兄,我怎会是皇亲国戚呢?我老实告诉你吧,我爹是南京鸿胪寺少卿,就这么简单。”
“当真?”
闻道吉曰:“这还有假?我对天发誓,要是说谎天打雷劈!”
金平仄思索道:难道我真的猜错了,他不是皇亲国戚?可史可法那天为何要向他行鞠躬大礼?锦衣卫百户好歹正六品的官衔,都不用向他爹行礼更何况是他?除非——他爹以前提点过史可法,史可法心存感激?史可法虽忠厚老实也不至于迂腐成如此吧?还是另有隐情?
半信半疑的金平仄收敛起吃人模样:“闻兄,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相信你!我滴爷,刚没看到,你头上怎么肿这么大一个包?都是我的错,前天下擂台上手下狠了!”
闻道吉委屈道:“屌,前天被你石子砸中之后我头疼得都要裂开了,还恶心想吐。秦姑娘说我没什么大碍——不可能!明明我连我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了!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才好些,当年我爹送我去武当山拜师学艺,紫阳真人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从来没人把我打这么惨过!”说完他两滴心酸泪下来,从兜里掏出白手帕揩了眼泪又猛擤了一口清鼻涕。
金平仄本不齿于他找人行凶的勾当,可想到史可法下午的一席话语,便收了脾气,拍拍他肩膀道:“好啦,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这样吧,你找人打我这事儿就算了,子龙兄的医药费你来付,明天比完武再请我吃顿花酒,咱们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以后还是朋友,如何?”
闻道吉感激道:“好!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不过加一个条件:我今天找人打你这事儿不准告诉磐哥和高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闻道吉从兜里掏出约五两的银锭子交给金平仄,金平仄强塞给给陈子龙,一转身和闻道吉勾肩搭背地走了。
“喂,我还没同意呢!我还没同意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陈子龙,男,南直隶松江人,高180,初登场时21岁,容貌8,守序善良。
阮大铖,男,南直隶安庆人,高172,初登场时42岁,容貌7,守序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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