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袁怀被修女护士轰走了后,他回去向龟田汇报了情况,便被狗血喷头地臭骂了一顿。龟田命令他立马去将端白兰押回宪兵队接着受审,当他来到医院病房时只见两名修女护士正在替换病床上的被单等物。
袁怀急问道:“这的人呢?”
护士:“出院了!”
袁怀:“不可能,谁让她走的?”
另一护士:“我们哪里知道,你去问主治大夫吧!”
袁怀急急如风地来到医办室,直接推门而入,急赤白脸地问道:“端白兰出院了吗?”
医生正在写着什么,抬头不悦地说:“你怎么不敲门就闯进来,没教养!”
袁怀:“我问你端白兰出院了吗?”
医生:“是的!”
袁怀提高嗓门说:“谁让她走的?”
医生:“请你礼貌点,我们应当尊重患者的意见!”说罢,埋头写病案,不再理袁怀。
袁怀意识到端白兰跑路了,掉头就走,去向龟田报告。暂且不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些日子,库房院有日本宪兵前来驻防,早引起古玩街上的四邻八舍人家的关注,说什么的都有,关系近的说些吉祥话,关系远的只有咒骂袁家活该倒霉。这天中午,老宅的袁福、三姨太、梅琴在上房吃罢饭,还没来得及收拾碗筷,古玩店的王主管前来禀报。王主管四十来岁,身穿长袍马褂,脚穿白袜、尖口黑布鞋,干净利落。
袁福:“有事啊王主管?”
王主管为难地说:“老爷,古玩店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
袁福:“怎么回事?”
王主管:“这都几个月了没一点进项,不说别的,就是各种税费和房租也缴不起了。”
袁福:“你没说我的名子?让他们缓缓再收。”
王主:“说了。”
袁福:“他们说什么?”
王主管苦笑着说:“不提他们说什么了!”
袁福:“没事,说吧!”
王主管:“他更是逼着让缴出税费,还说老爷是下野的贪官想耍赖……”
袁福怒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王主管:“老爷,这,这怎么办啊?”
袁福:“你没去问问少爷?”
王主管:“少爷近些日子就没来过店里,我追到宪兵队去找他,少爷说让关门停业!”
“停业?”袁福思忖良久,无奈地说:“那就关门停业好了!哎,你把店里的东西都运到库房里去吧!”
“哦,我这就去办!”王主管走了。
三姨太:“这就关门大吉了,老爷。”
袁福:“走一步说一步吧……”
三姨太:“没了进项,一大家子人吃啥喝啥?”
袁福对旁边的女佣说:“你去叫一只耳他们都过来!”
女佣应声离去。
三姨太:“你要干嘛?”
袁福:“辞退了他们,只有这样办了!”
在一间大屋内。一只耳、独眼、胖子等十个人围坐在桌旁边吃边聊。胖子问一只耳:“哥,听说少奶奶被打流产后住院了,是不是啊?”
另一人抢话说:“哎,我还听说少爷到宪兵队谋了个美差!”
一只耳:“都闭上臭嘴,吃饭!”
女佣进来:“哎哎哎,你们都别傻吃了,老爷叫你们过去!”
一只耳:“现在?”
女佣:“那还用问,麻溜点!”说罢走了。
读者朋友会问了:难道端白兰嫁到袁家就不知道一只耳等人是袁家的打手吗?其实,前文书说过端白兰还在花婆家住着时,一只耳等人来砸抢,花婆认出了这些人。端白兰就知道了这些人是鹰犬了,然而当时她只是为了替父母报仇就把他们放在了次要位置,忍下来不去深究,仍然嫁给了袁怀。袁家以为端白兰不知道,自作聪明,从来不让一只耳等人去库房院,端白兰只有送金项圈那一次去过老宅,还被疯人梅琴搅黄了。
一只耳等人放下碗筷去了上房,只见桌上放着几封红皮包裹的银洋,一只耳问道:“老爷您叫我们?”
“晤。”哀福说:“你们跟了我好多年了,实在不忍心放大家走,没法子,家里遇上了困难。这十封大洋你们拿去,每两个人分一封,各自找生路去吧!”
一只耳:“老爷,我兄弟们从北平跟着老爷来到上海就不怕吃苦受罪,现在老爷有难我们自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岂能一走了之!”
众人:“对,对,自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袁福:“谢谢好意,老朽无能连累你们了,你们还是走吧!”
三姨太:“你们知道家里摊上了一堆烂事,等度过了难关再把各位请回来,去吧,啊。”
一只耳拿上十封大洋,依依不舍地说:“老爷、三太太可记着招唤我们回来呀!”
袁福摆着手说:“去吧去吧!”
一只耳等人回到房间分派好大洋,各自打好包裹,刚走出老宅街门就与袁怀走了个照面。袁怀疑惑地问道:“你们干嘛去?”
一只耳:“少爷,我们被老爷辞退了!”
袁怀一听反而“哏哏”地笑着说:“好啊,太好了,你们统统跟我回去,谁也别想走!”他张开双臂像赶鸭子似地又说:“回去回去,都跟我去见老爷去!”
简短捷说。原来,龟田在日租界缺少人手,他见袁怀心狠手辣,贪生怕死,连自已老婆都敢下死手,这正是他想用的人,他想以夷制夷专让中国人干整治中国人的勾当。再说他还想从端白兰手中抠出金项圈的目的没有达到,于是他假眉三道、巧舌如簧地说动袁怀当上个稽查队长的空衔,并且把库房院的宪兵撤走了,以示友好。袁怀当上稽查队长,库房院的人手不够用,他不放心招用生面孔,所以来向袁福讨要一只耳等人括充稽查队员。天缘巧合,一只耳他们高兴地跟着袁怀去了稽查队。
此时,袁福已经知道了端白兰逃走了,儿子被龟田逼的上窜下跳地四处查找端白兰,以他在官商道路上混迹多年的经验考量,很是耽心袁家的产业从此要走下坡路了。他这些天躲在老宅长嘘短叹生闷气,见瞅着家里的日子越来越糟糕,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干着急没办法。
三姨太劝道:“算了,她跑了倒是件好事,自她来到袁家就没一天消停过,现在儿子去宪兵队混个差事,总比干那些不着边的破铜烂纸(古玩字画)强百倍!”
“你懂个屁!”袁福将茶碗在桌上一蹾,碗中的水溅到手上,他也不管不顾地说:“龟田那孙子是软刀子杀人,他摁住儿子去找白兰就是为了弄到金项圈!”
女佣慌慌张张进来说:“老爷,门外来了一群叫花子讨要赏钱!”
袁福:“赶他们走!”
女佣:“赶了,他们赖着不走!”
三姨太嘟哝道:“真是越乱越上眼药,要是一只耳他们在就好了。”
“屁话!”袁福气横横地出去了,三姨太也是紧着。
天阴的一掐一股水,凉风嗖嗖地刮的正紧,树枝摇晃,落叶漂零。袁福、三姨太穿院过廊来到街门外。但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敲打着各式各样的卜板,象叫魂似地吵闹着、嘻笑着,一派乌烟瘴气。他们蓬乱的长发如杂草一般,个个眼角都堆着眼屎,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见主人出来了,立马变得鸦雀无声。早有路人和四邻远远地驻足围观。因为袁家古玩店关门停业的消息不径而走,地盘上的乞丐头头率领几个穷兄弟集到袁家老宅来“道喜”。
袁福怒道:“你们都给我滚蛋!”
三姨太捅捅袁福,小声说:“算了,给他们一块钱打发走得了,这帮人惹不起!”
那叫花子头有二十来岁,拨楞着脑袋,打起手中的牛扇子骨,唱起数来宝:
这几天,俺没来,袁家老爷发大财,
珠宝玉器、铜鼎古玩转手黑钱哗哗的来。
你发财,我无奈,
讨赏个小钱你再发财,你再发财!
路人们无声地笑着。
“滚,滚!”老袁福觉得很没面子,气得脑袋乱晃,头后边那一条小辫子也跟着摆动不停,他挥起老拳要揍花子头头。那叫花子头一蹦三跳地躲闪着,喜皮笑脸地又唱起来:
老头老头你别吼来,你别喊,
财大气粗张狂胆,
让你断子绝孙没香烟,
小心天打雷劈你老命短,你老命短!
乞丐们笑得前仰后合,敲着卜板起哄。袁福气得浑身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你,你,你们……”
三姨太紧忙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白金镯子,说:“这位小哥,给这只白金手镯拿去变了现钞,够你们用些日子了!”
花子头接镯在手,笑呵呵地说:“还是女人心肠好,兄弟们走着!”那群叫花子呼呼啦啦地走了。
那么,这些叫花子怎么会知道袁家出了事呢?咱们接着说小雨把那只真的金项圈拿回来交给花婆,如此这般地回了话。花婆和张亮就猜到情况有变,却也不敢直接去问端白兰,便存心打听库房院里的事,果然听说端白兰被打流产后从医院逃走了,袁怀又投靠了日本人。花婆、张亮预感到要出大事。张亮便去联系了丐帮小头目去袁家老宅搅闹,探听虚实。原来,张亮在参加义军红灯照之前就是个小叫花子,深懂丐帮规矩——兄弟有难大家帮。这次真派了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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