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应了那句老话:人遇上倒霉事,喝口凉水都塞牙。昨天袁福拖着病体让儿子去买好到的船票,没料到当天就得到了被日本人抓走袁怀的消息,他情急之下老谋深算,本想谎骗龟田放回了儿子,再把梅琴送到疯人院,带上三姨太,袁怀和端白兰去,一走了之。但是,龟田不听那一套,还让他见了见被打的伤痕累累的袁怀,他心痛的不得了,只好又变换想法,从宪兵出来,雇辆黄包车飞奔库房院。
一日夫妻百日恩。袁怀被抓走之后,端白兰自是心急如焚,耽心袁怀遭受到伤害,她傻傻地直等到沈五从老宅回来,一五一十地禀报了老袁要去宪兵队给龟田送去大礼,请求释放袁怀,她才稍稍松口气。但是转念一想:日本人要得到的是金项圈,万一求情不允呢?退一步说,即便现在拿金项圈去换回袁怀的命,也是万万办不到的事,因为金项圈在花婆手里!此时她心里感到一片混沌——即心疼那个曾经给自已提供过好吃好穿的袁怀,又憎恶袁家只为得到金项圈而骗娶自己的图谋,这哪里有什么情和爱!至使自已来上海报仇雪恨的事处处落空,反而将自已拖入了重重危险时刻,性命难保。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听见有人叫门:“白兰在不?”
端白兰:“进来吧!”
袁福进来。端白兰起身道:“爹,袁怀他怎样了?”
袁福唉叹一声,哭丧着脸说:“不怎么样,这件事只有你才能救他!”
端白兰猜透那话中的含意,只是静静地不接话茬子。袁福接着说:“白兰啊,爹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日本人手里,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对不住你了。看在我和你爹同朝为官,多年交好的面子,你就原凉了我吧。”
端白兰:“爹,你说得我都糊涂了,我怎么才能救他啊?”
袁福:“日本人就是想要你那个金项圈,你松松手给了他们,袁怀就放出来了。以后这库房院和店里的生意你说了算!”
袁福注意着端白兰的反应。端白兰却是面无表情,耳旁又响起张亮那句话:“金项圈和你是一命相连,谁也离不开谁!”
袁福又说:“我知道你来上海就是为了替你父母报仇雪恨,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袁怀是你的男人,你又怀上了孩子,难道你就不想救他一命?”
端白兰一声不吭,木衲地杵在那儿。
袁福救儿子心切,使出最后一招大礼,丢掉老脸,“扑嗵”跪在儿媳妇跟前,说:“白兰,爹求你了,你就拿出来金项圈给了日本人,救救怀儿吧!”
跪天跪地,跪父母。端白兰没承想到老公爹会来这一跪,紧忙说:“爹你这是干嘛,快起来,折杀我了呢!”
袁福不起身,似乎要哭的样子说:“你就把金项圈给了日本人吧,再晚一天怀儿他就没命了!”
端白兰不禁脱口说:“我给他们,爹你快起来!”由于袁福病刚好,身子骨虚弱,在白兰搀扶下想站起来,双腿一软,险些摔倒,袁福颤声道:“好儿媳啊,那你就拿出来给了日本人。”
谎言说一句,只能用百句谎言去园场。端白兰心突地一紧,她拿什么给日本人呀,只好搪塞道:“爹,我,我想摆个香案,在我爹娘灵牌前忏悔,必竟金项圈是我爹给我传家宝,在我手里弄没了,我得跪拜赎罪不是!”
袁福:“那也好,我等着你。”
端白兰:“你不用等我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日本人得不到金项圈,袁怀他就没事,我明天给你老送过去!”
袁福:“这,”
端白兰不容置疑地说:“在香案前我不想有人搅扰我!”
袁福:“好吧,那我回去了,记着让沈五护送你过去啊!”他走了。
端白兰知道自已拿不出来金项圈,情急之下只能先稳住袁福,缓冲一点时间。她想去花婆家看看金项圈仿制出来没有,必竟二十多天了,有,当然更好,没有,她从此就不回库房院了,至于袁怀是死是活与她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另外,她还想验证一下花婆和张亮是不是她心目中所认识的好人,假如他们带着金项圈跑路了,那她就连同肚里的小生命双双跳入江中去喂鱼虾,了断这烦恼的人世间。她确定好自已的想法,到衣架上取下随身带的包包,感觉不合适,又换了一个宽大的布兜,夸在肩头出了房间。
天色将晚,太阳已经隐没在高墙那边,天空的白云被阳光镶成了五彩云,红一块,白一块,黄一块非常好看。沈五与守门人在门洞里闲聊,见端白兰过来,沈五迎道:“少奶奶出门啊!”
“啊,”端白兰说:“我去买点东西。”
沈五:“老爷吩咐说少奶奶有事,让下人们去办好了。”
端白兰不高兴地说:“女人用品,你们懂什么!”
沈五尴尬地笑道:“少奶奶身子不方便,让人陪着去拎个兜好不好?”
“姥姥!”端白兰暗骂袁家人至今就没有信任过自已,正想发火,忽听门外传来叫卖绢花的声音:“阿个要漂亮的绢花哟,牡丹花、玫瑰花、白兰花的卖啊!”白兰不禁暗喜,忙改口说:“哎对了,我屋里正缺少绢花呢,我去买来冲冲喜!”
端白兰不由分说,径直朝街门口走去。沈五怔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端白兰怒道:“混蛋!我买枝花你也跟着,你是狗哇你!”
沈五讪笑道:“少奶奶买好了可回来呀,不然老爷该扣我工钱了!”
端白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街门外。小雨看见端白兰出来了,双目顿时一亮,却又瞥门洞里有两个男人盯着这边,他略一思索,说:“太太要买什么花,这里有牡丹花、玫瑰花,都是上等的丝绢扎制的,香喷喷的,不信你闻闻。”他抽出一枝玫瑰花。
端白兰:“有没有白兰花?”
“有有有!”小雨又换一枝白兰花递给端白兰。
端白兰:“多少钱?”
小雨:“七个铜板一枝,你买几枝?”
“哟,”端白兰说:“太贵了,便宜点!”
小雨:“不贵呀太太,这喷洒的都是法国名牌香水,绢料保你是苏杭产的绸缎,永不褪色,新鲜无比。”
端白兰:“两个铜板一枝,卖不卖?”
“不卖!”小雨拎着花篮就走,头也不回地说:“真小气,卖给你俺就赔死了!”
门洞这边,沈五不屑地说:“还大户人家呢,坑人家一个小孩子!”
守门人笑着说:“现在库房院是罗锅子上山——前(钱)紧。”
端白花追着小雨说:“哎哎你别走啊。”
离开院门不远,小雨偷眼看看端白兰身后没人,站住说:“太太你要几枝?”
端白兰:“我全要了!”
小雨:“留下两枝玫瑰花好吗?前边有人预定好了的。”
端白兰:“好的。”
小雨再次偷窥白兰身后没人,他迅速扒开篮中的花,取出两个扁而圆的布包,小声说:“白兰姑姑,黑色包里是假的,红色的是真的,你收好。”
端白兰取下肩头的布兜,只把黑色的布包接过来装进布兜子,说:“你快回去把真的交给花奶奶保管好。”
小雨不解地“啊”了一声。端白兰说:“以后再说,你快走!”说罢,她随即从花篮中拿走一束白兰花返回库房院。
端白兰进到院里,对沈五和守门人说:“你们看这白兰花多漂亮,一点杂色都没有,纯洁无瑕。”
沈五:“是啊是啊!”但他眼珠子疑惑地盯着端白兰胳膊和身体之间的布兜子,还是瘪瘪的样子,于是接着说:“少奶奶爱干净,自然是喜欢白色的花!”
端白兰没搭理他,抽身朝后院走去。
端白兰回到屋内,点亮煤汽灯,打开黑色布包,一只锃亮的点翠镶玉、金丝掐编的龙凤金项圈展现在眼前,似乎和原版的一模一样。她暗喜道:“花奶奶,孙女我在这里给你老人家磕头了!”随后,她从床下取出保险箱,小心地把仿制的金项圈放进去,扣好箱盖,但她没有锁密码。坐下来,那种神色无不显示出一种大功告成的喜乐。转天上午,她在沈五护送下去了袁家老宅,亲手把保险箱交给了袁福。三姨太拉着端白兰的手不知说啥好。袁福也是感激涕零地好话说不尽。因情况紧急,袁福嘱咐端白兰在家等着,他拎上保险箱就要去救儿的命,忽又想起件事,问白兰:“这箱子密码是多少?”
端白兰:“我没有锁码,用不着了!”
却说龟田见到送来的金项圈,两眼放光地欣赏一翻,挠起大拇指说:“哟西,袁老爷子大大的明白人,好的很嘛!”
袁福下坡赶驴,说:“那就让我把儿子接回去吧!”
龟田笑眯眯地说:“来人!”
进来一宪兵:“到!”
龟田:“去请袁少爷!”
宪兵:“是!”离去。
龟田:“袁老先生,你是大日本帝国最好的朋友。哈哈,你帮了我大忙,在日租界里我不会亏待你的!”
袁福尴尬地笑着。
门外一声“报告!”
龟田:“进来!”宪兵将袁怀带了进来,龟田假惺惺地说:“袁少爷,误会,这都是误会了。好了,你的自由啦!”
袁怀瞥一眼保险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沮丧地叫道:“爹……”
袁福:“啥也不说了,我们走!”
龟田藐视地看着袁氏父子离开办公室,他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袁氏父子在门外听见那笑声,一种被压迫、被、被侵犯却又无奈的感受袭上心头。
话分两头。接着说三姨太对儿媳妇能献出自已的传家宝去救儿子,打心眼儿里感激不尽,她陪着怀孕的端白兰说些动情的家常话。不料,梅琴突然闯了进来,吊吊着黑眼球,“哇呀”一声朝端白兰冲过去,撕打着,叫唤着说:“好呀,你个小溅人偷了我的男人,我咬死你,咬死你!”
慌得三姨太紧紧保护着端白兰,喊道:“住手,梅琴你听我说!”
梅琴哪里听的进去,转着圈追打端白兰。三姨太不小心还被打了两下子,她急喊道:“沈五,快带白兰回库房院去!”
沈五上来挡住梅琴,护送着端白兰逃出了客厅。
起风了,院中的树木摇动,飘落下片片黄叶,在地上沙沙地滚动着。这时,袁氏父子回来了,进到客厅。三姨太见儿子被打的伤痕累累,血迹片片,她扶摸着儿子脸上的伤痕,心疼地说:“还疼吗?”
袁怀不言语,刚坐在椅子上,屁股疼得他吸口凉气,又站了起来,说:“白兰呢?”
三姨太:“梅琴见了白兰又打又闹,让沈五送她回库房院了。”
袁福:“这样也好,要不是她用金项圈换回了儿子一条命,咱这个家就完了。这样吧,怀儿先在这住几天,伤好了就回去。唉——只可惜了那件宝,那可是上千万银元呢!”
三姨太:“你这叫什么话,要不是那破玩艺儿,袁家还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哎,别愣着了,赶紧去请郎中来给儿子疗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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