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一条长长的土道上没有一个活物,风儿习习。此时深远处有个黒点速速朝我们移动过来,近了,近了,原来是一辆马拉轿车在车夫扬鞭吆喝俊马声中疾驰过去。不一会儿,土道上又出现了三个骑马的汉子,个个手握日本制式洋刀,也朝着同一方向消逝在土道的远方。
从上海到江苏碑林岗乘快马棚车,不遇上坏天气要走七八天路程,沿途有山,有水,有林子,有平原,当然少不了有闹市和村镇。端白兰和张亮无心观赏景致,一路晓行夜宿急急赶奔碑林岗。今天端白兰换上一身便装,手握宝剑,满怀希冀,心想此去一准能顺顺利利取回金项圈。她突然想起什么,问张亮:“张师傅。”
张亮:“嗯,啥事少奶奶?”
端白兰:“你说你是袁家的长工,以工还债,为了什么事啊?”
张亮把铁铲往旁边放放,说:“少奶奶有所不知,当年袁老爷还在任上时,聘用家父来府上当大厨,因患急病死了,我为葬父借了袁老爷三十块大洋,利钱按月息十文计算,计入本金,只因还不起本息钱,我辞掉了饭馆的活儿来袁家继氶父业,他说我做的饭不对口味就让我到库房院来了。”
端白兰:“是这样啊,你家还有什么人?”
张亮:“老婆和孩子。”
端白兰:“男孩还是女孩?”
张亮:“男孩,十二岁了,叫小雨。”
端白兰笑着点点头说:“我见过小雨,你家住的地方离花奶奶家不远,是吗?”
张亮笑着“嗯”了一声。
简短捷说。一行人进入江苏地界,没半晌功夫便来到了碑林岗的边上,显然这里下过一场雨地上湿漉漉的。端白兰叫停轿车,让车夫原地候着。车夫个子不高,很壮实,他看着端白兰和张亮朝碑林深处走去。由于埋藏金项圈时是去年的中秋时节,遍地枯草败叶,现今却是没过膝盖的青草。端白兰转来转去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那块石碑,看了看碑文,不由一阵窃喜,自语道:“就是这儿!”她转到石碑后边,蹲下身子就清除杂草。
张亮:“少奶奶你别动手了,我来我来!”他说着就用烧火铲子铲去杂草和石块,向下挖泥土。
端白兰:“轻点轻点,也就一尺多深。”
土坑很容易挖到了一尺来深,也不见有任何东西。端白兰眼睛都看直了,她推开张亮,用手在坑里扒来扒去仍不见布包,情急败坏地说:“姥姥!真见了鬼了!”
张亮:“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端白兰:“不会,就是这块石碑后边,碑文我记得清清楚楚。”
张亮:“会不会被雨水冲露馅后让人拿走了。”
端白兰:“不可能,金项圈用包着,上边压块小石板盖的严严实实。”
张亮:“石板?那再挖挖看。”他一铲子下去,“当”地被硬物顶住了,他轻轻地一铲一铲向外扩展开土,果然发现一块小石板。
端白兰兴奋地说:“快把石板拿出来,东西就在下边!”
张亮搬出石板,只见布包就在下边。端白兰紧忙取出来布包,顿觉不妙,那布包轻飘飘、软塌塌的没个份量,她手哆嗦着打开一看,傻眼了,包里却是一张布条,上面写着:凤阳镇太玄观上善若水留笔。“上善若水?”端白兰猛然想起资州兵变时,那个老道长救了她以后吟唱着惮语离开自已的情景:
(回忆)老道长头也不回地边走边高声吟道:“乾坤,乾坤——审时度势兮;日月,日月——阴阳转岁兮;正道,正道——上善若水兮。”
张亮:“上面写得是啥?”
端白兰没有言语,将布条递给张亮。张亮读罢,一头雾水地说:“什么意思啊这是,怪怪的。”
端白兰:“一定是他,没错一定是他!”
张亮:“他是谁?”
端白兰:“走,速去凤阳镇太玄观找那个老东西!”
从碑林岗到凤阳镇不算远,也就五六里路,他们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凤阳镇。虽然凤阳镇是个偏远小缜,但却异常繁华,正逄集日,街道两旁摊贩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端白兰挑开车帘看见一面酒旗迎风招展,酒旗上写着“如归酒家”她感到又饥又渴,让车夫在酒家门口停车。他们走进酒家,受到热情招呼。
店主:“三位客官,里边坐。”
他们找个临窗的位子坐好。店主跟过来问:“三位想吃点什么?”店主把菜谱递过来,他是个四十来岁的精明汉子,身着一件干净的青布衣衫,肩头上搭一条白毛巾。
端白兰看看菜谱,点了一盘红烧鲤鱼,一盘酱牛肉,一盘麻婆豆腐,一个西红柿鸡蛋汤,二斤包子,两瓶红酒。
店主:“哟,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没有红酒。”
端白兰:“那就来瓶白酒。”
店主:“好咧,请稍等。”他转身离去,向里边高声吆喝着报过菜名,不大功夫酒荼摆上了桌。
张亮主动满上三杯酒。三人谁也不劝酒,各吃各的,默默无语。端白兰只喝了两盅小酒,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润。张亮又要给她满酒被挡住了,他知道端白兰心中不畅快,宽慰道:“少奶奶多吃点,身子骨要紧,即然老道长留了地址,只要见到他一问不就清楚了。”
此时店主送来包子。张亮灵机一动,让店主与自已干一杯。店主笑脸推辞道:“你客气了,我要照顾别的客人,你喝你喝。”
张亮拉住店主衣袖,逼着与自已干了一杯,然后问道:“掌柜的,向你打听个人?”
店主:“我们是老酒铺,凤阳镇上无人不识,但不知你要问的是哪位?”
张亮:“太玄观上善若水道长。”
店主:“他呀,知道知道,出镇子东边走两里多地有个小山梁子,太玄观就在半山腰上。不过,他好可怜呐!”
张亮:“他怎么了?”
店主:“他死了。”
“什么?”端白兰一听,蹭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凶凶的目光问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店主吓一跳,看着满脸涨红的女客人,说:“有两个多月了。”
端白兰:“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店主:“凤阳镇上人人都知道,当时下大雨发了洪水,老道长为救路人被水淹死了。”
临桌食客插话说:“你是外乡人吧,老道长的确仙逝了,上千名香客自发为送行,诵经超度。”
端白兰半信半疑地问店主:“太玄观里还有什么人?”
店主:“听说又推举个新主持,叫……嘿嘿,我记不清了。”
食客:“叫紫云道长。”
端白兰对张亮说:“不吃了,我们走!”
店主:“哎哎,你们还没结账哩!”
张亮笑道:“我来结,多少钱?”
店主:“六块!”
张亮掏出纸币给店主。
店主摇头说:“我们不收纸币!”
张亮明知故问,笑道:“这不是钱呐?”
店主:“不用解释,你懂!”
张亮为免费口舌,只好换成银元给了店主。端白兰一行人离开酒家,天已经擦黑了,只好找家客栈住下来。一宿无话,转天端白兰按照店主的指点,出了凤阳镇东门,快马加鞭,很快找到了那架小山粱子。原来这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四周是田野,山上丛林密布,花草布满山梁。一架石制牌楼横跨在进山的路口上,牌楼上刻写着“太玄观”三个隶书大字,牌楼下一条崎岖的羊肠小路通往山上,显得十分宁静。棚车不放便上山,只好在山门这儿停车,端白兰和张亮徒步朝山上走去,转过两道山梁,果然望见半山腰有座道观,白墙红瓦,飞檐拱顶,空灵玄妙。他们不由地加快脚步来到道观门前拾阶而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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