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的尸体没办法处理,只能暂时放在大巴下面的行李箱,带到目的地再说。
所有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王东虽然只是个助手,但在科学院也有几年时间,平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次把命扔在了异国他乡,实在是件让人难过的事。
周璇对医学比较了解,但也无法确定死因,只有等到目的地由专业人员解剖才能知晓,但她知道,这种蹊跷的死因估计最后也是编一个合理的病症不了了之。
众人开了个会,决定还是不把真实情况上报,李副院长马上联系国内,把事情说明,含糊其辞的说王东是突发心脏病,在路上也没有抢救条件,因而病故。
院长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很平淡的说:“人员伤亡可是超出预期的,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更没法对他家人交代!实在不行,就全体撤回来。”
李副院长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只是个意外,将来一定会注意的,并保证再不会发生。
虽然有危险,但和巨大的利益相比,也不算什么!毕竟,哪个搞科学的人不想在业内创出名气?不想在国际上有话语权?不想得诺贝尔奖?
殊不知,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可以退出的机会。
中国地质科研团队终于在抵达扎波利亚尔内市。这座人口只有两万的俄罗斯西北小城,到处飘散着酒精的味道。
这里的夏季平均气温也只有零上十一二度。寒冷,让这里的人性格耿直、热情、嗜酒。
大巴车抵达位于扎波利亚尔内市西北角,科拉超深井二号工程项目部。这里距离科拉超深井二号工程只有十二公里。
这是一栋独立院落的四层楼房。院子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停放着各种工程机械。房子很旧,外墙是红砖垒砌,没有任何装饰性粉刷,裸露的红砖被岁月侵蚀的有些发黑。
木质窗框上的黄色油漆斑驳破碎,像是花斑豹一般。但玻璃非常洁净,看得出来是经常擦拭的。
“中国朋友们,你们今后大部分时间就要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了,欢迎你们的到来!”维克多教授面向众人,稍做停顿接着说道:“现在我带你们去各自的房间,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提。”
“为什么不给我们安排在宾馆呢?”崔萍看着这栋楼有些泄气,这也太破了,好歹是国家的项目,至于寒酸到这种地步吗?
维克多教授脸上带着笑,“很抱歉,美丽的女士,这栋建筑虽然老旧了点,但设施齐全,我们所有科研人员都住在这里,施工人员则住在工地上。”
这里每层楼有八个房间,每件都是套房,室内家居设施一应俱全,也算弥补了房屋的老旧。
一楼是俄罗斯科学部的科研人员,他们三个人住在一间套房里,二楼是工作区和高层管理人员的卧室。中国地质研究院的其余九人被安排在三层,四层是实验室。
安顿好后,维克多教授联系医院,对王东进行解剖,再联系教会,准备按东正教的仪式安葬王东,表现出对中国科研人员的尊重。
但因为东正教大都土葬,所以通过协商,决定先进行安息仪式,再由俄罗斯科学部的人员把尸体带回莫斯科,在那火化,然后交给中国大使馆,再将其骨灰运回国,毕竟落叶归根。
王东的事一出,大家心情压抑,特别是李副院长,他的两个助手现在只剩下一个,这种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是个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顽固的无神论者,他一直在医院等解剖结果。
解剖结果不出周璇预料:水电解质和代谢紊乱导致的心脏骤停,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猝死。
扎波利亚尔内只有一座可用来做葬礼的教堂,位于市中心丹巴斯大街,是一桩古老的建筑,整体呈土红色,正门在教堂的北面,东西两侧各有四米高的钟楼,钟楼每面都有拱式窗口。彩色玻璃使教堂十分醒目和艳丽。
神父是一位老者,腰背虽有些佝偻,但精神极好,眼睛炯炯有神,表情威严,又不失和蔼。
他穿着神父的黑色长袍,戴着一顶头巾缠绕而成的帽子,胸前挂着一个很大的十字架。
“感谢您,阿历克赛神父!”维克多教授说完便去亲吻神父的手。
“我们是老朋友了,没什么,只不过对于异教徒,仪式不能完全按照传统。”
“可以的,神父,一切按您的意思来!”
所有参加葬礼的人穿着黑色正装,神情肃穆,准备倾听神父的告慰。
王东的遗体装在楠木棺材里,神情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感谢你,俄罗斯的朋友,你把生命留在了俄罗斯,这个国家感谢你的付出,希望你高贵的灵魂早日安息,回归故土……”阿历克赛神父语气低缓、庄重,在座众人无不落泪。
语毕,众人排队上前,把手里的鲜花放进棺中。
李副院长老泪纵横,王东毕竟是他的学生,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之一。他一开始不同意按宗教仪式安葬王东,但权衡一下,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张大山扶着他,走到棺木旁,泪水早已经模糊了他浑浊的眼睛,由张大山把两只鲜花放在王东的头顶。
接着是苏克,他看了一眼王东,摇摇头,“再见了,朋友,希望你是唯一一个。”他的声音很小,没有人听到。
然后是周璇,她没有哭泣,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把一只白色的康乃馨放在了王东的手边。
葬礼结束后,众人回到项目部,逝者已去,活人还是要尽本分。
维克多教授再一次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在二楼的会议室,这次会议包括了项目部的所有科研人员。
“各位,不幸的事在我们到来以后接连发生,我们要有所准备。”
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看着这位器宇不凡的总工程师。
“对于中国来的朋友,我只能说声抱歉了,但工程还要继续,今天,我就告诉大家我们这次工程的目的,我不能让为此付出如此巨大代价的朋友还被蒙在鼓里。这会让我的良心不安。”
对于这次重新启动深井的最终目的,一直是个谜,谁也不知道就算打开那层金属又能怎么样!
“中国的朋友们,我们目前距离那层金属还有213米,其实我们并没有打开那层金属的能力,那层金属在目前来看还是坚不可摧,它的物理性质根本就不是现代技术所能真正了解的。”
众人一脸懵,那我们来干什么来了?但没人说话,知道还有下文。
维克多教授接着说:“虽然我们打不开那层金属,但是我们可以绕过它,已经探测清楚,那层金属有一条以地球经线为基准,贯穿地球的裂缝,每365天,也就是一年它就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也就是说,一年绕地球一圈。”
“嗡……”包括众多俄罗斯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沸腾了,这是什么概念?地球下有一层保护罩,每一年自转一周,说明在里面,也许有另外的文明。
“是的,正如大家所想,地心确实有人类未知的文明。”此话一出,现场倒是安静了。
“为什么让我们国家参加?如果你们自己和地心文明直接接触不是更好?”李副院长站起来问道。
维克多教授捏了捏胡子,“副院长同志,您知道政治上有一种危机共享吗?”
李副院长点点头,没说话。
“举个例子,一个国家想要称霸,他一定要有盟友,就像美国和北约、纳粹和轴心国一样。俄罗斯和中国是世代友好睦邻,我们希望这样的进步是两个国家的,而不是俄罗斯自己的,一旦建立联系,那么其科学技术完全可以让一个国家立于世界霸主地位。”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这是拉中国下水。他只说了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其实也不用说了,如果与世界为敌,俄罗斯也不是孤独的。
“我们国家知道这些事吗?”李副院长接着问。
“哈哈,您是怎么了?这么简单的问题用回答么?你们的上级如果不清楚的话,是不会贸然派出人员参加的。”
“合着就是瞒着我们了?”张青忍不住大声道。
“也不算瞒着,我今天不是跟各位坦白了么?这已经超过预期了,本来是打算裂缝出现的前一天再跟各位说的。”维克多教授摊开手,一副无所隐瞒的样子。
“你希望我们下去?”苏克突然插一句,这话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维克多教授半天没说话,最后摇摇头,“这不是命令,这是自愿,谁想去都可以,不想去不强求。”顿了一顿,加重语气继续道:“我和科得勒维奇是一定会去的,代表俄罗斯联邦。”
“好,我加入。”苏克毫不迟疑。但除了他,没有人再表态。
“苏克博士不仅是一位了不起的科学家,还是一位舍身忘死的爱国勇士!”科得勒维奇说着鼓起了掌,但只有零星的几声附和。
“我是为了自己的理论,与别的无关。”苏克道,再一次让所有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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