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老精,鬼老灵。炯途才只有八百年的修为,在魔界算是功力比较低的,他始终无法忘记,一个人在深山雪岭,一下一下挥动着扫帚时的情景。自从接了陆火这个案子之后,炯途做了大量的研究,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因此,他决定再闯一次深山雪岭。
提起陆火,那真的是悲惨到爆。
陆火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少年时受过良好的教育,人呢,斯斯文文的,长得非常清秀,鹅蛋似的脸庞,比当今整容后的颜值还要靓,就是稍微有点娘。为了追求他的信仰,陆火选择了苏联。陆火五行缺火,所以取名陆火,亲戚朋友都说苏联气候寒冷,不适合他的体质,于是他就开玩笑说,他自己带着一团火,胸中带着一团追求信仰的烈火,天寒地冻也不怕。二十来岁的陆火在众人眼中就是个人才,是未来的接班人,即便在留学期间,也常常被人羡慕,尤其受到小女生们的青睐,人气不断飙升。
五年的学习生活一眨眼就过去了,大约在1986年的春天,毕业前夕的陆火,独自到白俄罗斯,乌克兰等地区采风,打算交出一份伟大的毕业设计。然而,一个月后,陆火就神神秘秘的死了,埋葬在白俄罗斯的一座山林墓地里。
陆火死后进入了魔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更加不知道自己死的冤。
对于陆火案件的猜测很多,有的说是间谍干的,有的说是政治谋杀,甚至有人认为陆火就是间谍。
炯途带着各种疑问,好不容易找到了陆火当年留学期间的同学。陆火的同学也是华人,在白俄罗斯一家媒体当编辑,为了工作方便,大家都称呼他的昵称:鲍里斯。
鲍里斯工作的地方并不繁华,或者说白俄罗斯哪里都不繁华。柏油马路萧瑟而又宽阔,路边花坛上覆盖着白雪,绿化带没有一片绿叶,或许这就是这里的建筑很有色彩的原因。
鲍里斯很忙,他并没有立刻接待炯途,而是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才结束了他正在编辑的文章,很礼貌的把炯途带到了休息室。
此时此刻的休息室很清静,房间格外的高,装潢很经典,走在木质地板上会发出隆隆的脚步声。休息室的服务员给他们端上来两杯咖啡,鲍里斯要了一杯拿铁,炯途要了一杯卡布奇诺。咖啡豆榨出的香气,弥漫在他们之间。
炯途迟疑了半天,首先发问:“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了解陆火当年留学时的生活情况。”
“其实,我跟陆火也不是很熟,倒是他死了之后,我反而更加关注他。”鲍里斯已经是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了,中等身材,一张大饼脸上堆满了皱纹,一讲话,眉毛眼睛就挤在一起,挂出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从他的神情中,隐约还能看得出,他年轻的时候很丑。而且据说,他还是这家媒体的主编。他跟陆火是同一届留学过来的,但不是一个专业,他也不太了解情况,于是就知道多少说多少。鲍里斯是干媒体的,讲起当年的事情,果然是声情并茂。
那是在1986年的春天,在毕业前夕,有一段搞毕业设计的时间,陆火就一个人到白俄罗斯,乌克兰的一些著名城市采风,他打算做一个震惊世人的伟大设计。
那些地方的风景很美,一早出去,整个城市笼罩在朦胧的薄雾中,晨曦透过新绿的树梢,洒向大地一片金黄。走在广场上,如同走上辉煌的舞台,让人立刻恢复活力。然而,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陆火突然间感觉浑身乏力,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他酸软的栽倒在路边,无助的抬起头,仰望苍天,看着南迁回来的小鸟在白云间掠过,之后,陆火就失去了知觉。
等陆火醒来的时候,他在一家诊所里。医生给了他一些葡萄糖,他以为是白天采风晚上设计,以至于疲劳过度,于是就休息了几天,然后又继续搞他的毕业设计。但是,陆火身上开始出现溃烂,手上,脚上,身上,出现一块一块的溃烂。陆火以为是冬天时候染上的冻疮,于是就买了一些消炎软膏敷上。
一周过去了,溃烂不仅没有好转,而且更加严重,两周过去了,溃烂的面积继续扩大。陆火心里有点害怕了,他隐约感觉不会是冻疮那么简单。
就在陆火计划着去看医生的那天早上,还没来及走出住处,陆火就突然间落下几滴鼻血。陆火急忙用手帕捂着鼻子,哪知,他胸口一阵呕逆,一腔鼻血,喷薄而出。之后,呕血不止。
陆火住在一家很便宜的旅店,把旅店的服务员都吓坏了,叫来救护车,把陆火送到了医院。
陆火彻底躺下了,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面色憔悴,脸庞露骨,短短的一周时间里,头发全都掉光了,整个人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具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干尸。
医生诊断是白血病。
那个年代的华人,还不大了解这种高科技时代产生的疾病,陆火还以为白血病是遗传的呢,他以为到了某个年龄就会死,他只怪自己身体不好。
陆火最后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病号服,衣襟敞开着,胸前接着很多管子,嘴巴上扣着面罩。他呼吸艰难,朝着迎面的窗口,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世界。那一刻,陆火的脑子很清醒,他想讲几句遗言,但是讲不出来,只是悲伤的流下两行泪水。
之后,陆火就陷入了昏迷,永远的陷入了昏迷,再也没有醒过来。
讲到这里,鲍里斯有些激动,用手掌压了压眼睛,似乎是想止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之后,颤抖着吸了口气,揪着眉心的穴位,低下了头,暂时中断了他的讲述。
炯途没有催促鲍里斯,而是端起面前的咖啡,悠然的品了起来。那咖啡中的苦涩,立刻引起了炯途的共鸣,而且卡布奇诺的苦涩中,还带着浓浓的奶香。
当炯途陷入回味的时候,对面传来了鲍里斯的声音,声音有点沙哑:“一切发生的很突然,他到死,也没能回到故乡,孤独的埋葬在了这里。”
“那一年他多大?”炯途缓缓放下咖啡杯,问道。
“二十五岁。”说罢,鲍里斯叹了口气:“那是一个人最美好的年纪。哦对了,我家的老相册里面还有他几张相片呢,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说真的,他长得很有型,也算是我们学校的颜值担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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