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的瞬间冰冷，他马上察觉了。
“我，我没跟任何人说，你别担心，别不高兴，就我知道。”他赶忙解释道，“太虚幻境的演出，除了这儿的老板也就我知道，其他系统设计者也不知道，只有我负责数据这块。你把程序翻墙的事儿我也没跟别人说……”
林梅把酒杯放在了桌上，没有说话。
小男生无措道：“唉，这，我也是多嘴了，都怨我，女神你别生气啊。主要我明天就走了，不知道哪天才能再见你呢，今儿实在是没憋住。”
林梅面无表情：“呵呵。”
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挠了挠头发，不知道怎么接了。
生气倒是不至于，林梅只是觉得有些……怎么形容呢？有些挫败感吧。一则是本以为掩饰的很好，其实早就被人盯上了，就像滚笼中的小白鼠，乐此不疲地不停奔跑却从未察觉“神”的目光；二来是本以为破解的很好，本应是毫无痕迹，却被轻易反攻，就像刚刚在如来掌心撒完尿的孙猴子，齐天大圣不过是佛祖反掌间覆雨翻云的边角料。
她本还在为自己高中时便成功改造了美颜程序模块而有些沾沾自喜呢，那也是她后来一直坚持的研究方向，随着年龄、学业和研究的深入，她可是放弃了空气投影和交互技术路径，采取超速旋转镜面方式叠加出新的镜像，重新开辟了全息成像技术的方向啊——就是她在《箴言》上发表论文的核心理论，今晚却被一个小男生打脸了。
靠，还真是天才辈出呢。
林梅站起身来，甩了下头发，对他挥手道：“咱也别哪天再见了，现在就再见吧，拜拜了您！”
小男生也慌忙起身：“别，别介啊，女神……”
林梅抱着双肘，撇着看他，道：“你不是就想请我喝杯酒么？酒我喝了，还怎么着？”
他没说出话，努力组织语言中。
外壳愈发坚硬，林梅表现的有些不耐烦了，道：“要不，我再回请您喝一杯，就当我交智商税了，省得您这么大费周章的跟我显摆，跟我刷优越感。”
小男生的眼神都委屈了，一直在摆手：“没有，我没有啊……”
林梅抢白道：“没什么有，瞅您这岁数，这架势，不得是中科院的天才少年啊？要不就是什么研究拯救世界的神秘组织成员？对，保不齐你丫还是一国安呢吧？”
小男生被怼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着？被我猜中了，一语成谶了？你说说你们，海量资源，大好年纪，多干点‘肉食者谋之’的事儿啊，跟我们小白人较什么劲儿呐……”林梅不依不饶。
小男生抬起头，瞬间，眼神突然变得坚毅。
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停顿了下，开口道：“你听我说，林梅。”
林梅快节奏的抢白戛然而止。
“对不起，林梅，之前没跟你完全实话实说。我对你的了解，比你想象的要多些。”小男生看着她，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厚重，也很温柔。
“你说的没错，我是有些，嗯，有些资源，是家庭的原因，但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就是方便调阅些资料吧。可是，我没有恶意的。就像之前说的，我对你最初是好奇。“太虚”系统是全新的技术突破，在‘fity’这里只是个测试，它未来的应用，其实远远不止于可见层面……哦，不说这个了。你该知道的，一百多年来，在计算机领域里，黑客与卫士之间的攻防一直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同时也是瑰丽的史诗，也算是相爱相杀了。我开始以为，你也是计算机技术范畴的黑客，直到后来，我调查……咳，我了解到了你的一些资料，才知道你是从纯物理的硬件技术层面破解的。也只应用于你自己，并没有散布出去，所以……”
林梅冷冷地打断他：“所以我没有被抓起来？”
他摇摇头：“所以，我才藏下了这个秘密，没有跟任何人说，这儿的老板也以为他私下雇佣你别人不知道呢，他又不懂‘太虚’的原理，还以为你本来就长这样，演出时是经过全息美颜了呢，呵呵。当然，这也不算个事儿，顶多算个数学和物理的误会吧。我说不说也不重要，我就是对技术本身痴迷，我也还是个学生呢。”
林梅盯着他，左手习惯性地环住右臂——这是自我保护的下意识行为。
小男生继续道：“扯远了，其实那些都不重要，也不是我想说的。我想说的，其实是，是，我喜欢你。对不起，又跟我之前说的不一样了，俗就俗点吧。”他自嘲地笑了。
“我知道你的样子，我知道你的名字，我知道你比我大5岁，我知道你在清华园，我也知道你长大的环境，这一点我感同身受，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你别笑，别不信，我也是孤独地长大的，爷爷说我像‘少年谢耳朵’，我还专门去找了这部老片子看看。对不起，又扯远了。”
“你很美丽，就算是你现在隐藏了本来面目的样子，也很美丽。可若是只因为这个说喜欢，才不配说喜欢吧。我知道你定期给孤儿院转账的善良，我知道你去救助站喂流浪猫狗的温柔，我知道你喜欢‘玛格丽特’的忧伤，我知道你少女时宁愿从三楼跳下也不屈服的狠劲儿，我知道你的努力，我知道你的脆弱……就像很多场景会似曾相识仿若梦中，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有这样的感觉，我是想保护你、呵护你啊。我明天就要走了，说爱，现在太奢侈，对不起，能让我喜欢你么？”
听着这不伦不类的表白，林梅有些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儿啊？这孩子是书念多了傻了么，表白跟特么念作文似的。同时还有一份温暖——小男生的眼睛好像都湿了，弄这么真诚的画风干嘛？可更多的，是慌，有被从里到外一览无余的慌，有被魔怔了的痴汉纠缠的慌，有被来自不同世界却混淆了仰视平视俯视目光的慌，也有着被情感绑架却并不完全想辜负佳意的慌。
她不想陷于这样的气氛无法自拔，还是强迫自己延续了一下之前的无厘头风格：“你，你再说下去，我三围你都得知道了吧？”
“85，63，87……”
“卧槽！”林梅憋不住爆粗口了，然后捂住脸：“你还真特么说啊。”
这一刻的气氛，无法形容，像是混合了桌上所有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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