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南疆就要掉头北走。
余悠然与药王江共乘一匹马,在往北的路上鬼鬼祟祟。
剑器近原本不让余悠然上马,但架不住余悠然闹腾,一会说退受伤了走不动路,一会又说太累要休息,中途耽搁了不少路程,最终只能同意与药王江共乘一匹马,脚程这才快了许多。
这一路来,余悠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剑器近搭话,探听各种情报,也知道了最后一伙人的来历,居然是北齐葬剑府的门徒。
药王有毒,葬剑有阵。
葬剑府掌管北江湖。
而北齐葬剑府脱胎于王城剑侍。
当年白鹿城主白晓两入王城,杀齐王两任,王城剑侍是齐王的最强战力,面对白晓人人赴死却仍死伤无数,荣耀光芒碎了满地。
此后由齐王林远继任,下令王城剑侍脱离王城,成立葬剑府,意图以江湖治江湖。
与齐国皇族子弟一般,葬剑府内同样刻有耻辱碑,记着当初王城剑侍如何失去荣耀,从王城跌落江湖,让任何门人弟子必要以此为耻,不能忘记。
葬剑府,葬的就是失去荣光的王城之剑,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剑斩白鹿重拾荣光。
为了打败白鹿城,葬剑府首任圣司创造了独特的剑阵法则,以四象为阵,能融合四人之力为一体,攻守兼备。以此为基础,经历任圣司不断改进发展,到当代圣司李照清之时终成无敌绝阵。
四人成四象,四人成一小阵,四小阵再合一阵,如此合阵四次,二百五十六人成最终大阵,入则必死,能杀鬼神,称之为罗天剑阵。
只是剑阵重意不重力,需要结阵者心意相合,但人心哪能真的无所差,就算夫妻兄弟也难免意见不合,所以结阵越多便越难和谐,
自创阵以来,最多也只达一百二十八人的境界,仍不算真无敌。
但即使这样,剑阵也是威力巨大,四人结阵便能化四人心晶能量于一处,抵得上一线高手,而一百二十八结阵,就算是排名前十的高手也是有进无回。
“老姜块,怎么葬剑府的人也要抓你,你这得多招人恨?”余悠然懒洋洋地坐在马上,摸着药王江的头调侃道。
药王江拍了下余悠然不安分的手,好端端把他的头揉成了马蜂窝,没好气地说:“你才招人恨呢,我怎么知道他们干嘛要抓我。”
余悠然收回骚动的手,揉了揉,又叹了口气:“你看,我算是跑不掉了。”
药王江想了想,又抓过他的手,中指把在脉搏上,正是望闻听切中的切字决。
身在药王府的传人,药王江自然家学渊博,小小年纪已经医术远超一般名医,刚一切脉,就听到指尖传来的不规则律动,仿佛泄洪的堤坝,要把余悠然的生命力耗尽,奔腾不息。
“你中毒了。”药王江放下他的手说。
“我知道啊。昨天你不也在,能救不?”余悠然收回手,然后双手又轻轻放在他头上。
药王江这次没有抵抗,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毒我没见过,我不知道怎么治。家里的其他人,我也不知道。”
余悠然眯起眼,看着暖烘烘的太远,说:“那真是可惜啊,我还不想死呢。”
药王江低着头安静不语,蓦然抬起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老鱼头,我们去白鹿城吧,我没关系的。”
余悠然曲起中指,弹了药王江的脑门,说:“想什么呢,我说了要送你回家。”
“可是……”
药王江还想说话,余悠然又给他脑门来了一下,指了指前面已经要到尽头的路,在一个转弯后又出现了新的路,说:“你看,没走到底,谁知道那里没有路。”
“走着瞧呗。”
剑器近与青衣人都在身侧,两人聊天也没刻意躲着他们,所以对话也让他们听到了耳里。青衣服人仍是古井不波,剑器近心性没那么稳,做不到入耳不闻,凑上前讥讽道:“你这样还想着跑呢?”
“玩笑了,哪能呢。您看我这腿,再看我这毒,想跑也跑不了。”余悠然一拍大腿,又指着心口,意思是脚伤了,毒已入心晶,想跑也没机会跑了。
“算你识相。”剑器近不欲与余悠然废话,冷哼一声,独自走在前面。
余悠然礼貌回敬,偷偷对他背影束起中指。
药王江也学他的样子中指以示剑器近。
“这手势小孩子不能学。”余悠然第三次给药王江脑门来了一下。
剑器近听到声音回头,只看到余悠然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他正要质问这家伙又耍什么花招,却见到好友失了波浪不惊的脸色,冷然以待,如临大敌。
“是他。”剑器近停下了步伐,询问道。
青衣人也停下了脚步,顺带着小黑也停下了脚步。
良驹通灵,小黑比余悠然更快察觉到危险的信息,躁动不安,嘶鸣不断。
“谁?”余悠然一边安抚黑马,一边问道。
“先保证任务。”青衣人对剑器近说。后者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鹿玉雕,丢到余悠然怀里说:“我们脱身了自然会追上你,若我们没有脱身,你就拿着这件信物到白鹿城,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
说完剑器近指发剑气,猛刺小黑臀部,小黑刺痛,嘶鸣一声便朝北狂奔而去。
人与马一会便消失不见,再没什么后顾之后。
剑器近露出森森白牙,笑得肆意与张扬:“试试天下十一。”
相比剑器近的跃跃欲试,青衣人面色凝重,从黑色的鞘中缓缓抽出了黑色的刀。
未开封的刀,苍白的手,冰冷的温度,青衣人一刀在手,感受传来的熟悉感觉,心逐渐安静,又恢复了古井不惊的样子。
“来了。”青衣人说。
话未尽,就只见毒瘴漫天,黄色的瘴气铺天盖地而来,所过之处百草凋零,生命死绝。在毒瘴中有一道瘦弱身影,身着绫罗长衫,却满脸蜡黄,像痨病缠身的药罐子,缓步而来。
最危险的病人。
没人敢小视这个病人。
药灵,天下第十一,搏命能杀前五,城主亲定江湖一奇。
剑器近与青衣人不敢小视。
“剑卒剑器近,刀卒锋无痕?”药灵走到近了,轻声问,嘶哑而无力。
“是。”锋无痕说。
“你们要挡我?”药灵站立不动,身上毒瘴若隐若现,忽聚忽散,难以捉摸。
“费什么话啊,要打就打。”剑器近受不得啰嗦,不耐烦地说。
毒瘴忽聚忽散,忽而蓬勃,浓郁成深黄色。这是药灵催动心晶能量,让毒物快速浓郁,到达肉眼可见的深黄色,是他动了杀心的征兆。
“白鹿城啊,左相玉天怀还差不多,你们不够。“话语落,浓郁毒瘴扑面而来,药灵身未动,毒瘴却浓郁得有如实物压顶。
左相玉天怀,天下第八。
剑器近与锋无痕知道毒瘴的恐怖,药王府用毒,沾上一点便是致命,药灵更是其中佼佼者。
不敢保留,两人心晶能量疯狂运转,刀剑相击,气化三尺之外。
刀剑之气硬撼毒瘴,甫一碰撞两人就各退半步,已知对方根基深厚。
“痛快!”剑器近大呼一声,身似飞鱼流转,也不管锋无痕接应,独身便进了毒瘴之中。
刚入毒瘴,剑器近意外感觉到药灵毒瘴的厉害,居然带有吞噬的特性,极快速地吞噬他的心晶能量。
他原本是仗着护身能量不惧毒瘴,想要贴近药灵三尺。
只要进了三尺,他相信自己的剑,即使药灵也无法小觑。
白鹿有剑,剑锋三尺。这是城主说的。
剑器近被毒瘴损耗心晶能量,知道耗不了太久,不欲再多纠缠,想要速战速决。
“帮我开道!”剑器近大喊。
锋无痕闻言点头,然后收刀归鞘,周身能量尽归于心晶,漠然道:“三息。”
锋无痕右手握刀,做一个拔刀的姿势,遍身能量全部收于心晶,没有外泄一丝,仿佛不懂能量法则的普通人。
但若仔细一看,便会看到有能量以手为桥梁,源源不断地流入到无锋黑刀之中,再仔细看,则会在刀鞘口看到无锋自行消融,现出锋利的耀芒。
“养刀术,拔刀术,有意思。”药灵眼闪异光,显然认出了锋无痕的法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施展拔刀术。
养刀术与拔刀术来历神秘,四座武林人也极少知道其出处。有传言来自刀典,是东篱皇族不传秘术。
四百年前有一神秘刀客,从东向西走,一路挑战各大高手,既分胜负也分生死,从未有过败绩,杀当时高手一百八十一名,后来找上当时的白鹿城主白云归,以养刀术与拔刀术请他天外一剑,两人一招分胜负,白云归断他手筋,而神秘刀客则断他额前白发。
事后白云归曾言,自己仅胜他半步。
仅差白鹿城主半步,由此可见当时那名神秘刀客拔刀术的恐怖。
传言修习养刀术与拔刀术,需养一口无锋之刃,每日以心晶能量养之。刀有无锋入钝,为小成,从钝到有锋,则为大成,当年那名神秘刀客之刀,正是一把已经开锋的无锋之刃。
药灵认出刀术,正是因为他曾杀过一名会拔刀术的刀者。
那人刀已入钝,仍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这名仍是无锋之刃的刀卒。
药灵背手而立,以猫玩老鼠的傲慢,静等三息。
锋无痕一吐一息,来回之后便过三息,气吐尽,心晶能量也尽数注入黑刀之中。
刀鞘已经挡不住锋意。
锋无痕拔刀,如日月穿梭,黑刀开锋寒芒刺眼。
白光闪过。
撕裂了落下的树叶。
撕裂了呼吸的空气。
撕裂了笼罩四周的遍身毒瘴。
白光如闪电穿梭在毒瘴之中,如一张灰蒙蒙的纸被幼童撕开,一路撕到他的终点。
纸的终点是另一端。
毒瘴的另一端是药灵。
从剑器近到药灵,此时一路畅通。
剑器近心领神会把握时机,身比心快,剑比身快,在毒瘴还未完全闭合之前,剑星三点,点头、点心、点命,同时抵达。
三剑齐点,点命药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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