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非常谨慎,但是短线作战并不是十分理想。直到今年春节之后,在自己开发的短线程序化交易系统方面倒是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对于未来似乎也看到了一点曙光,但是终究“远水解不了近渴”,于当下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一年下来没有赚钱,每月那固定的开支却象女人的月经一样,虽则偶尔会错失些时日,但是从没有一个月失约不来。在公积金贷款由妻子负责扣款归还的情况下,去年六月至今,家庭日用加利息支出就花去二十来万,孩子去年九月读初中集资款五万,还有今年春节我老家乡下轮到作东办酒席用去二万多,七七八八的,六十万大军,又只剩得三十余万。倘若照这样过下去,只消再过一年半,我便又将身无分文了。到那时,背负一百六十万的窟窿,又该拿什么来填呢?
我在凉亭里来回踱步,东想西想,半日也没有得出什么主意,又徒增些忧虑罢了。
太阳渐渐升上了中空,正午的山顶沉闷寂静,连夏日喧嚣的蝉鸣都不曾听到一声。凉亭炙烈的日光,白花花的刺人。山顶的灌木无精打采,耷拉着叶片。平时在那树丛中叽叽喳喳翻飞觅食的小鸟也不见踪影,想来应该是去午睡了吧!它们委实是可以安心午睡的,又不是人,哪有这么无解的烦心事?
北望瓯江,松松垮垮的,象巨人身上掉落下来的裤腰带,从西边一直垂落到东边。波澜不惊的是混浊的黄褐色的江水,偶尔看到的一片片深色,那是云层挡住了日光在江上的投影。此刻,江面上的鳞鳞日光早已吓跑了所有的船只。只剩下庞大笨重的跑不动的几艘挖沙船,静静地泊在江中任由太阳曝晒。至于那些挖沙工人,只怕要到半夜三更才敢出来哩!到那时,天空的热火骄阳换成了清凉寒月,江上的蒸腾暑气换成了习习清风,雾露云霞,江月松风,永夜清宵,流水汤汤,挖沙倒也不失为一项有趣的工作。
江滨路上,倒还有几辆小汽车冒着烈日不紧不慢地东来西往。那坐在车上的人,想必定是气定神闲的。去赴饭局的话,与其早到了坐在那里干等,不如在路上磨耗些时间,总是要迟到,才好显示出自己的事务繁忙。那往东边行驶的,定是去“万和豪生”大酒店或“香格里拉”大酒店的,那往西边行驶的,自然是去“阿外楼”鲍翅馆或“明珠一号”海鲜楼的。别看他们此刻在太阳底下坐在车里不急不躁的绅士风度,呆会儿到了酒店包厢被那空调的冷风一吹,立马就会激动起来。几杯烈酒下肚,更是把他们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抑郁、苦楚、压力熏了出来。为了极力镇压住这份伤痛,他们必定会故作潇洒、幽默风趣、妙语连珠般侃侃而谈。到了实在难以自控之时,便佯装醉了发发酒疯,讲些颠三倒四的笑话。倘若那腹中的郁闷还是压制不住,眼看着就要喷薄而出时,那也就只能使出“杀手锏”——干脆真的把自个儿灌醉。然后躲进厕所,将满肚子的郁闷连同那龙虾、鲍鱼、牛肉、沙拉什么的统统吐到厕盆里去。就如同我昨晚所做的一样,虽则那胃是要难受一些的,而且那郁闷很快又会跑回到肚子里来的,但一时之间,却多少是能获得些放松和慰藉的。
我在山顶遥看了一会儿江滨路上的汽车,胡思乱想了一阵。后来想,无论我把人家想得多么郁闷,一会儿他们却是真真切切地坐在山珍海味前大快朵颐起来。自己便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于是顶着烈日,急急地奔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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