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0日……1月31日……
若说四年来的战斗日子里,我和家人都是在“度日如年”中走过,那么这农历大年二十五二十六两日,便可换成“翘首以盼”了——每天我都会两到三次去离家最近的建行at机刷父亲的卡。然而,48小时过去了,电子显示屏告诉我们:卡内依然空空如也。
虽然胜利已成定局,但对于定要春节前拿到利息的我们全家人是决不能拖延的,甚至刻不容缓。节前胜利和节后胜利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也决不是一种心情。
31日的晚上,在连续两天短信“轰炸”后,谢同回了信息:“季庭长前几天出差,明天回来,我已经提前回老家过年,明天我的助理会去催季庭签字,争取春节前给你们打款过去。”
争取?——这个词汇在我的作战词典里是决不允许存在的。
我们都知道,再拖延下去,别说谢同回家过年了,恐怕财会室也要不再办公了!这是可怕的事情。
于是跟父母紧急磋商,最后的结论是:母亲再一次出场——假如1月29号那天是“攒底”的“活”,那么明日母亲这个“大角儿”将去最后一次“返场”。
用母亲的话说:“我还不信这个劲儿了!谢同可以不在,但明天若那季庭长依然不签字,我亲自上楼去会会他!”
……
2019年2月1日,农历腊月二十七一早。我带母亲二度来到北昌区法院执行局。
透着要过年了,虽然距“决战日”那天才过去两天,执行局小楼内已空空荡荡,除了值班室内当班的老熟人——郝法官在,见不到一个法官、一位当事人前来。
“哎呦!小刘!”由于多次前来找谢同,郝法官早已认识了我,“找谢同?他回家过年了!”
“郝法官,我知道,我和我母亲来找他的助理。”
“哦?他一堆助理呢,小李?小黎?小高?还是英平?”老郝笑着问。
“我也不知道下来哪一个。”我苦笑道。
“那你跟你母亲先坐楼道椅子上等等。”郝法官说。
“得嘞!谢谢您!也提前给您拜年了!”我深施一礼——作为排在我家后头的“轮候”第一家赵颖的执行法官,老郝在这一两年中也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他替我们挡住了赵颖一家,也就钳制住了后面八家“前进”的脚步——当然,人家所做的都是完全依照法律规定。因此,若说恩人,老郝法官怎么也算一个。
八点半……九点……九点半……
“给谢同发短信,说我又来了,让他帮忙催一下!”母亲小声说。
我“唔”了一声,掏出手机,打字道:“谢法官,我跟母亲再一次来到执行局。烦请您电话‘遥控’一下办公室内的助理,让他们赶紧去找季庭签字,并送交财会部门,给我们打款!万分感谢!并致春节问候!”然后发送。
九点四十五……九点五十……
“再发!”母亲命令道。
复制,粘贴,发送。还是那一条。
十点……十点十五……
就在母亲刚要让我发送第三条信息时,我眼前一亮,随口高声喊出:“高法官!”——只见谢同的助理之一,胖胖的小法官小高慢条斯理地走下楼来。我心想:我的小高法官啊,这时候您还能迈得出四方步,您知道我们娘俩多着急么!
我赶忙拉母亲走到楼梯口迎上去。
“我接到谢法官电话啦!”小高法官边下楼边说,“放心吧!季庭把一批年前需要打钱的单子都签字啦!看!在——这儿——呐——”小高俏皮地高举起手里的一叠儿单子来回摇晃得哗啦哗啦响。
我真想笑着说一句:“您别晃悠它了,回头一不留神再晃悠丢一张!”——我知道,事关我们利息的单子,就在它们之间。
“要我说啊,”小高站住说,“阿姨您不方便,就别亲自来了,小刘你也是,你也没必要再来,有我呢!”
“我不来?我不来行么?我不来就年后见了!”——我是心里这样想,嘴里没说出来,说出口的只是:“是是,您说的是,但是我们娘俩这不是着急么!”
“小高法官,咱别站这里聊了,咱赶紧先去财会室吧!”母亲焦急地说道。
“阿姨您和小刘就坐这里等吧,您不方便别跟我去了,财会室在主楼呢!”小高笑着说,他慢慢的语速让我想起了经常被人模仿的相声演员李菁老师。
然而您要是再这样不紧不慢,那就真“太——刺——激——啦”!
“不行不行,一定得跟着您去!”母亲斩钉截铁地说,“把我放这里我得犯了心脏病!”
“那就一起去!”小高说,“小刘你搀扶好阿姨,咱们走!”
……
五分钟后,我们一行终于、终于、终于站在了主楼一层左侧的财会室内。
“小高!你这不行啊你这!”财会室窗口内的小女法官拿着一叠单子说,“这里有几张缺点东西,你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我跟母亲并不知道她说的“缺的东西”是什么,只希望我们那一张没有缺少。
“那你都给我,我现填上!”小高把一叠儿又拿了回来。
我绷不住了,说:“财会法官,您好,您给看看,刘玉那张打款批准单,缺不缺东西?”
财会法官说:“哦,我刚才都看了一眼,叫刘玉的那张没问题!”又抬眼看着小高法官说:“我说小高,你别都拿过去,你看看哪个先着急吧,我先打哪张的!”
后来我和母亲常提起这位只一面之缘的小女法官,我们都说:“就她这一句‘哪个先着急吧’,人生功德胜造七级浮屠!”
“我们这个着急!”我跟母亲同时高声说道。
“哦!那……”小高从单子里抽出我们那一张,“给你这个,你先发!”
年轻的女法官接过我们那张,对照上面的详细信息、卡号,只用电脑键盘操作了一分钟,便抬头说:“您家这个,好了。”
“真的!?”我亢奋地拍起了手,“您可否再确定一下?”
“放心吧!”小女法官把她的电脑显示屏转向我们,“看到了吧?银行那边已经回复电子收条了。”
“感谢感谢感谢!”我双手作揖,“多长时间能到我们的卡上?”
“这个不好说……”女法官说,“反正是打过去了,但是这里有一个过渡,也就是我们先打到银行系统,银行系统打到您的卡上,反正啊……快的话,几个小时,慢的话,二十四小时内吧!”
我跟母亲千恩万谢了这位可爱的女法官,又同样对在一旁“奋笔疾书”的小高法官表达了无尽感激。而后——
凯旋!
八十年代那部著名电视剧叫《凯旋在子夜》,而我和母亲,凯旋回城,在那阳光温暖的中午。
……
当晚六点三十分,鹏龙律师事务所内,我跟吴律师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难掩我们的喜悦之情,却如张爱玲所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更没有过多话语。
我们只高声呼喊道:“胜——利——了!”
那是对四载春秋之含辛茹苦的彻底释放!
……
公元2019年2月2日,农历腊月二十八,除夕前两天的上午十点。
当银行at机屏幕上显示出“您的余额165000元”的那一刻,我做出了同北安队主教练施特先生在球员进球后一样的动作——双手紧紧握拳并高高抬起双臂,无声而有力地挥舞了几下。
那一刻证明着:四年战斗已彻底胜利!
这场我一家三口人生中最大的劫波、恶梦,走过了。
我知道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和家人都会对这有惊有险的四年不断回味,甚至每每提及都依然会心有余悸,然而,我们——全身而退!
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取出卡片放到挎包紧里面,然后拿出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
父亲接后,我只说了一句:“爸,把我屋中酒柜那瓶珍藏多年的五星马爹利拿出来,等我回去开瓶!”
并且,我计划着,当夜,我要摆上列祖列宗及故去先灵的照片——“家祭无忘告乃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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