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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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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十一长假过后第一个见面日,我怀着焦急的心情第一时间赶到了北昌区法院执行局,然而,谢同再一次——“失踪”了。

    一楼值班室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说今天没见他来上班,弄得楼道里十几位(自从这一年来,谢同接手的案件越来越多,自然周二接见日来的当事人也多了起来,虽不能比东阳区沈宇那里如三甲医院的景象,但也比一年多前我刚来北昌区时多了几倍)当事人也着急不已。

    我留了个心眼儿——谢同并非给所有人都留了手机号,只有一小部分当事人知道,我是其中之一,但这个时候我不能当那“活雷锋”,假如我公开了谢同的手机号,一是谢同不乐意,二是众多当事人的电话短信蜂拥而去,倒把我家的事耽误了。于是我没说什么,也不去理会一屋子继续等待的当事人,独自来到院里,跟吴律师、父母通过电话沟通后,我给谢同发了信息:

    “谢法官十一快乐。来到法院得知您不在,想必是出差或公干,我开门见山,您看这样吧:我们两方已然给商军留足了已‘超标’的份额,足够满足她的‘口味’了,索性您那里就把利息部分给我们打来得了!因为我们的利息部分扣除商军要的十万,她签字不签字、同意不同意跟我们没有丝毫关系及矛盾冲突了!假如她再变本加厉,您也知道我们是定不会同意了。请理解!我们拿了利息,她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吧!否则夜长梦多、世事无常、旦夕祸福。我们小二十万的利息不是小数,关系到我家生活命脉!比商军值得同情的多!我父母为残疾人、年事已高,实在不可再等了。再此全家叩首拜谢谢法官了!辛苦辛苦!”

    发出后,我在法院大院里等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没有任何回复,怕他没有收到,又复制粘贴发送了两遍,到了法院快下班时仍然不见回音,只好作罢,回城。

    夜里十点,终于收到了谢同的回信,他在短信里说:“我小孩最近病了,这几天我带他去看病,没有去法院。我已经跟助理法官说了,让他们约商军前来签字。有消息再联系。”

    父母无奈长叹,用母亲的话说:“小谢这孩子的‘轴’劲儿上来了。”

    吴律师也同意此观点,他说:“一来,谢同非要让商军签字了才放心给咱们钱。二来,他也借机会等等那几家来函的法院还有什么动静!”

    我叹道:“无论是商军还是后边几家,都是‘定时’啊,这样下去,只怕等来的不是好消息,而是更恶化的事态。看来他还非得让商军亲自前来,点头签字了才算数,还真是‘不见鬼子不拉弦’啊。”

    “也叫‘不见兔子不撒鹰’,”父亲说,“所以啊,谢同这小伙子的优点是真的特别善良,但是缺点是优柔寡断、当断不断,他这样等,说不好听了:不说没事找事吧,也无异于‘没事等事’。”

    “先拿出我的本色吧,用用老招儿。”母亲道,“毕竟谢同本质上是个好法官,对咱们也不错,先打点温情牌吧,来,儿子,我说,你打字,短信!”

    于是母亲以老中医身份所提示的一连串的关注短信又被我发了过去。

    “谢法官,母亲让我转告您:若宝贝是呼吸道类疾病,可让医院医生开儿童型的……药,效果极佳。若宝贝有上火,可让宝贝吃些西瓜类水果及秋梨膏。食补上……”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一条又一条……

    三五天过去了,谢同那里没有任何回复和消息,他的孩子病好没好,他上班没有,商军去没去法院签字,后边几家有没有再来“闹”……我们一概不知。

    “这不是个事儿啊!”母亲叹道,“既然他不接手机电话,既然有短信这么个便捷方法,那么继续短信‘轰’吧!这个时候,也就别客套了,红脸白脸一起招呼吧。”

    又一轮短信过去。

    “谢法官您好,不知道孩子好没好?我母亲很是牵挂,如有情况可稍加说明。母亲是四十五年老中医,可做出有效建议!另外,母亲让我对您说:莫说约谈商军她不来,她就是来了,说‘十万我不干!’,那么咱们当如何?给她十四万?十六万?甚至更多?难道说要把我们两家的利息全都送给她吗?金仑家尚有的可‘送’,我们能送她几何?以此类推,何时才能了案?此案明明我们为胜诉方,怎么现在成了家庭姐妹的财务纠纷了?让商军成了此案结局的领导者?连咱们法院都要听她一个被告的指挥?那就滑天下之大稽了!请考虑给其电话录音作为证据结案!请您明鉴!”

    “亲爱的谢法官您好!父母让我转告您:商军此人既不是抗日战争、也不是解放战争、更不是抗美援朝的立功英雄,她的父母跟刘玉夫妇的父母虽都是为新中国成立立过汗马功劳的红色革命者,但她做为二代,她的童年少年青年是在蜜罐和权利财富中长大。二十年前,其人曾参与传销活动,这十年,她纵容其子从事赌钱赌球套路高利贷等非法活动,她的作茧自缚、咎由自取的后果应由她本人来承担及偿还!因此,请不要给她这个被告以任何的关怀和同情!恳请谢法官三思明鉴!给予我们胜诉的原告正义的支持!您秉承浩然之正气、做着百姓之脊梁!我们的利息不是商军的,也不是后边轮候原告们的,我们得到利息是名正言顺的!我们坚信,谢法官您是一个真正的精官、严官、好官、帅官!也请把我们的心意转告其他助理法官!结案后,我们定会把您的先进模范事迹之表扬信传播给院方、报方、各大媒体!此致敬礼!全家伏地跪拜!跪拜!”

    ……

    自十月中前期到十月底,类似这样的短信每天都在不断往谢同的手机上发送。而他,没有回复,见面日也依然没有见到他。他的助理表示屡约商军而不见其到来。

    父母在焦急之中,甚至有了几分怒火。但我作为人子,作为这场漫长债战中的主要担当人,既要安抚好情绪极度不佳的家人,又要想尽一切办法推进案件进度。那段时间对于我、对于父母,虽不再是焦头烂额的状态,却依然坐卧不安,关键在于——北昌区、谢同那边,一切似乎无限期停滞了。

    我及家人费出的劲头,岂止是九牛二虎之力?谁又能想到,这场战斗打到现在,我们不但要和商军斗、和后九家斗,还要给谢同作“思想工作”。

    这场大戏,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我未唱罢他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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