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容允安慰似的揉了揉慕千朵本来就散乱的三千墨丝,俊朗的脸上都是笑意,“待会我让临安传话下去,让他们都当作没有看到,朵朵可还满意了?”
慕千朵更加羞愧,这不就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狠狠的打掉陌容允替她穿衣服还不老实的手,“我要吃广庆楼刚出炉的冰肉千层酥和干烧蟹黄烧麦,还有荷叶香菇滑鸡蒸糯米绿豆饭,荷叶必须是刚从灵泉边上的池塘上采下来的。”
这就是慕千朵因为使性子故意要为难某人,可是心情大好的妻奴允王看着眼前娇羞可人的王妃疼爱都还来不及,这点要求也就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陌十陌九,王妃的要求听清楚了吗,朵朵可还有其他想要吃的?”陌容允冲着房间的角落里吩咐了一道,就有两个影子出现。
慕千朵这一刻竟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两个暗卫,如此优秀的人手竟然大晚上的因为要给她买夜宵而跑腿,“没有了,不过我腰酸,你给我捏一捏。”
说完毫不客气的就趴了下来,陌容允对于这样的差使甘之如饴,温厚的大手放在慕千朵柔软纤细的腰肢上,不疾不徐力度适中的按压着。
舒服的感觉慢慢从腰上传遍全身,慕千朵才刚清醒,这会马上又觉得眼皮子很沉。
“司马赫不仅是我的军师,虽年长我一些,但亦是我深交的挚友。”陌容允一边按,一边缓缓说道。
“那年的战役,虽说陌家军都没了,但是以司马赫的鬼才我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连他也死在了战场上。”
男人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哀伤,慕千朵也像是能体会到那份失去重要的人的心情一般,没有打断陌容允的话。
“司马静怡的出现,于我而言是个惊喜的意外,若是司马赫没死,他就一定会来找司马静怡,若是司马赫不在了,无论如何我也应该照顾好他的女儿”
慕千朵忽然有些抱歉,那天把陌容允和司马静怡想的那般不好,也知道陌家军对于陌容允而言,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我我也不是那么气的人,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把她接回”慕千朵转过头去,莹润的秋眸诉说着歉意,却被陌容允用亲吻截住她的话语。
陌容允不客气的捏了一下慕千朵细腻如雪的脸颊,“她住在那里挺好的,免得我的王妃整日觉得不安心,最后受苦的还不是我?”
慕千朵心虚的撇开脸,闷闷的说道:“我哪有”
陌容允习惯性的把慕千朵拉到自己怀里来,两人甜蜜的相依着说话。
“好好照顾司马先生的女儿,有很多种方式,且不一定需要我亲自动手,我会给她好的生活,但是绝对不会因为恩情和她发生什么,不管是司马静怡还是楚馨儿都是这样的,在我心里,只有你最重要。”
一口气听到沉默寡言的允王说这么多话,慕千朵不仅感到的是受宠若惊,还有像吃了蜜一般的甜意。
“不过都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司马静怡才找上门来,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慕千朵歪着头询问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扑闪,陌容允看得有些入迷,竟然忍不住拿手去碰。
“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别乱动!”慕千朵好笑又无奈的抓住陌容允的手,纤细白皙的手握住宽厚好看的大手,交握的时候极其相衬。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是仅凭她身上有司马先生的令牌这一点,就能让我很大程度的承认她的身份。”陌容允自然而然的拿起慕千朵的另外一只手,细腻光滑的肌肤触在掌心,像是握着丝绸一般。
“我暗中排遣的人手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若是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可能不露出马脚。”
慕千朵摇摇头,“不对,你还要派人再去一趟荆州,想要在那边询问多年以前出现过一次的司马先生很不实际,但是你却可以把这个司马静怡这么多年生活的轨迹调查出来,看看是不是真如她所说。”
陌容允很赞成慕千朵的想法,随即他又想到一件事,“你可知道京城的猫儿巷,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医生,且声望渐渐增高,这皇城里的许多达官贵人都对他的医术赞不绝口。”
慕千朵偷偷看了一眼陌容允,有些心虚的道:“是吗?这我倒是不知道,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会会他。”
陌容允剑眉下暗藏着幽邃和深意的长眸似有流光划过,“只希望此人不是反派,和这么多京官有交集,此人之用心堪忧。”
慕千朵默不作答,安静的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陌容允以为她是说的累了,体贴的说道:“先喝口水吧,吃的马上就到了。”
时光逐渐转入盛夏,大楚气候宜人,热量足以支撑农民耕种两季,每年这个时候正是收割首季稻谷播种新种的时候。
可惜人不逢时,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横贯大楚南部的淦江水位暴涨,洪水冲破堤坝引发涝灾,民不聊生。
偏生底下的官员担心皇帝追究,竟然极有默契的一级一级压住灾情,等传到楚翊钧耳朵里的时候,难民已经南上直逼京城。
楚翊钧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从国库里面拨了二十万白银赈灾,排遣钦差前去视察加固堤坝。
半月不到,灾情不仅没有减缓,反倒渐渐让南方各城的难民集结起来,渐渐有要造反的趋势。
楚翊钧气急攻心,饭食不安之后居然直接病倒了,有心无力之下命令大皇子楚宸烨代为处理国事。
林婉晴挺着个大肚子,还得意的在府中应酬各家为夫君前来打探消息的官家夫人,皇帝这一病把政事交给楚宸烨,让大皇子在朝中的威望上升了不少。
使得楚宸烨成为争储的得力人选,林婉晴连月来的不快也消散了许多,他人的追捧附和,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大皇子妃没几日就要生产了吧,看着肚子尖尖的,一定是个公子。”
“可不是吗,万一真的生了个日后的荣宠啊,恐怕还不止于此呢!”
林婉晴故作淡定的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去将皇上赏给我的上等雨后龙井拿给各位夫人,一个个嘴跟抹了蜜一样,可不得喝点茶缓缓。”
脸上得意气盛的笑容衬得林婉晴头上繁复的金饰更加俗气了些,自从嫁人之后,她就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清婉脱俗,失了那份特色之后,也就是一个家子气的妇人而已。
因为皇帝病了,朝议也随之暂停,只由楚宸烨每日在政事堂代为批改奏折。
陌容允看似整日呆在允王府中闭门不出,但只有慕千朵知道自己的这位王爷夫君其实很忙,一整日见不到人,只有到晚膳的时候才会回来和她一起。
虽说这样也给了慕千朵很多出府的机会,但是她心里难免好奇,陌容允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到底是去忙什么事。
“公子,最近来看病的人怎么少了这么多?”阿七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十一和十五两个年纪一点的就没有这么愁眉不展了,因为没病人事情少了很多,正撒开了玩。
慕千朵很悠闲的给窗边的夏堇浇水,看初七一副大人的样子就觉得可爱,“阿七你放心,公子不至于因为没有病人上门,就连你们几个都养不起的。”
她这一年来在京城不知不觉置办了不少的铺子庄子,加上在黑市上的药品买卖,慕千朵的财富已经远远不能用单纯的银两来计算。
只是楚翎施毕竟在京城里这么多年,她栽植的朝中官员和朝野之外的势力,还不是来京不到一年的慕千朵能够动摇的。
阿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慕千朵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一直在下雨的天气,算了算这雨下了这么久还不见停的趋势。
天灾加上人祸,南方的百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景,慕千朵光是想象一下那些只顾自己捞钱的所谓“父母官”,就知道情况不会太好。
至于代政的楚宸烨么,慕千朵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好不容易在三个皇子里面得了最为明显的信任,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让楚翊钧看到他的能耐。
迎着风雨,一只白鸽竟然不惧雨势飞的极稳,最后落在了慕千朵眼前的窗柩上面,打开鸽子腿的木筒取出纸条,慕千朵秀眉深深的皱了起来。
“这个夏子画楚翊钧当真是病的昏了头,这样荒唐的提议都能答应!”
纸条被一只白净纤长的手指扔进焚着木檀的青通浮雕香炉,猫儿巷医馆的公子留下三个医童,穿行于风雨之间。
“王妃?这个时候您怎么会来?”白蔻百无聊赖的打着算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来生意突然就惨淡了下来。
“看您身上都湿了,我这里有干的衣服您先换上,来人!去厨房煮一碗姜汤过来。”
慕千朵随意地拍一拍身上的水珠,摆摆手道:“不用麻烦,我马上就走了,只是要交代你一些事情。”
白蔻见她神情严肃,也跟着紧张起来,“王妃有何吩咐?”
“关店。”慕千朵毫不犹豫的说道,白蔻大吃一惊。
“为什么突然要把雅竹阁关了?现在咱们的生意早就走上正轨,每个月都有不少银子进账呢,连宫里的贵人都时不时要来买我们的东西。”
白蔻眉头紧锁,显然她对慕千朵这个突然的决定很是不赞同。
叹了一口气,慕千朵说道:“就是因为做的太好了,所以不得不把它关掉。”
如果刚才白鸽传来的消息没错,雅竹阁这一次必定是躲不过要被整治的下场,倒不如她自己痛快一点提前自我了断,免得受人拿捏。
白蔻向来对慕千朵的决定说一不二,虽然对这家店铺已经产生了感情,但是什么也比不上慕千朵的一句吩咐。
“我会尽快遣散店里的伙计,把店铺盘出去。”白蔻眼睛里已然没有一丝不舍。
慕千朵点头,“没了雅竹阁,之前吩咐你的青楼的事情便可以加快进度了,不必等到一两年后,将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之后,你就可以放手去准备。”
白蔻心里一喜,她还在发愁自己以后的去处,若是要回王府伺候,她是觉得一万个难受的,现在有了慕千朵的一个准头,做事情一下子又有了动力。
“是,王妃。只是筹备青楼不是一件事,若是有王爷”
慕千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白蔻,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王爷知道,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对吗?”
心里猛地一惊,白蔻明白自己差点犯了大忌,一仆不忠于二主,在被陌容允送给慕千朵的那一刻,她就不该再有半点为陌容允着想的心思。
跟了慕千朵这么久还是犯了这种错误,白蔻自己也很内疚,“王妃,白蔻不是想着王爷,白蔻只是觉得有了王爷的帮衬您行事会更加方便一些”
慕千朵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虽然我和王爷是夫妻,但是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让对方知道。我信任你,所以才把这件事交给你,至于其他的该怎么做,现在你了解了吗?”
白蔻坚定的点点头,“王妃放心,最多一个月,白蔻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让王妃看到一座满意的青楼!”
慕千朵微笑着说道:“那好,此事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你把雅竹阁处理完之后在外头找个地方住下,不必回王府了。”
换好了女装才走出雅竹阁,慕千朵心情有些沉重,不过刚到木暖院就听到门外临安来请示:“王爷请王妃到书房议事。”
想来陌容允也是得了消息的,慕千朵装作一直都在木暖院一般,“回了王爷,我换身衣裳马上就过去。”
青黛和白芷一人给慕千朵撑伞,一人提着食盒,踩着雨水走到了书房。
慕千朵把身上挡雨的外套挂在外间的架子上,换了双干的鞋子才走进了书房。
楚宸朔也在,恭恭敬敬的起来行了礼,“见过皇婶。”
莲步轻移,慕千朵身上一袭莲青色万字曲水的连烟锦裙和窗外烟雨朦胧的景色十分相称,看见她就像一副烟雨江南的仕女图一般。
陌容允眉眼之间带着温柔,“不是叫你慢些走,看你裙角都湿了不少。”
徐徐坐在楚宸朔对面的位置上,慕千朵朝着陌容允柔媚一笑,“夫君有召,我自然是欢喜的就跑过来了。”
二人一来一回的柔情蜜意,楚宸朔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养,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皇叔,你刚才不是说想听听皇婶的意见吗?”
陌容允深邃长眸看着慕千朵,“南方久涝成灾,灾民隐有暴动,夏子画向皇帝进献一计,言明大楚此次应是触犯了龙神,需要开坛做法祭天,才能将这下不停的大雨止住,你怎么看?”
黛眉轻轻一挑,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惊讶,慕千朵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一般,“听闻夏子画在东晋之所以地位如此之高,除了他过人的谋略能帮晋主处理朝政,还在于他是东晋有名的法术家夏家唯一的后继者。”
慕千朵声音带上几分了然,“怪不得楚翊钧会冒这么大的险,听信别国国师的进言。”
楚宸朔语气也是有些怅然,“父皇这些天病的有些重,加上心里一直对南方洪水溃堤一事耿耿于怀,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感觉,我看夏子画这一番提议,未必真的就是为了大楚。”
三人瞬间静默下来,不错,按照夏子画的要求,若是真的要祭天,必须要七十七个童男童女绑在木筏上,投入海中祭龙神。
但是此等残忍的做法,若是仪式结束之后灾情并没有减缓,大楚皇室的威望在百姓之中的会下降的多么厉害,可想而知。
“怎么说也是七十七条生命,皇上做的这个决定若是公之于众,难免引起众怒。”慕千朵理了理袖边的褶皱,幽幽说道。
“还有一件事,也是我把你叫过来的主要原因。”陌容允星眸带着几分冷意,缓缓说道:
“夏子画言明,祭天的食物之中须得有能承载百姓愿景或是能代表至美至纯功德的东西,京城各大寺庙的斋食入选这是自然,你的药膳阁在长公主的强烈推荐之下,也入选了。”
慕千朵眸中森肃之意加重,她的消息里面可没有提到,到底是哪位“贵人”这么照顾她,将雅竹阁拉下水,现在倒是解惑了。
“现在消息还没有确切的传出来,但也八九不离十了。”陌容允对着慕千朵说道。
“我会尽快把雅竹阁关掉。”慕千朵点点头,发髻上独一支的羊脂白玉兰花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
祭天的大事,若是这一场天怒民怨的雨水并没有停,楚翎施必定能用这个当借口,说是雅竹阁的食物有差才导致龙神没有息怒。
整个大楚百姓的责难都有可能因此落在慕千朵身上,若不是她和陌容允早早设了暗线传递消息出来,慕千朵只怕会被阴死在楚翎施的毒计之中。
“实不相瞒,侄儿认为此事的关键人物夏子画若是和楚翎施沆瀣一气,皇婶的境地恐怕还是依然很危险。”楚宸朔凝重的说道。
慕千朵垂眸凝思,晌久才开口说道:“夏子画的心思如何,与其在这里猜,不如直接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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