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顶大帐篷之中,富坦·赫尔静静地安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今年只有二十八岁,但头上早已生了许多白发,一眼看上去像是快四十岁的人。尽管如此,他依然拥有赫尔家族世代相传的俊美外貌,举手投足间都显出高贵的气息。
他正对面坐在一位身披铠甲、年龄已过半百的将军,将军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富坦思考了很久后,淡定地说道:“我认为,我没有错。”
将军摇了摇头,说:“不,我的意思并不是你做错了,相反,我认为你做得不错。看,外面召集了那么多能干人物,但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是接下来的计划。”
“接下来的计划是重夺芬尔贡。”
“我已经说过了,外面那群人的实力并不够!区区一两千人,虽然都有武装,而且有着不错的决心,但毕竟是临时凑合出来的,连迈过边防线也够呛,直接进攻古尔塔堡?简直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赫尔家族的新任掌权人富坦拿起手边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品了一口茶,然后才慢慢道:“我有策略。”
“什么策略?”
“现在还不可以透露,我甚至未知道你是敌是友呢。”
将军的表情皱成一团:“我不可能做鬼王的走狗,我的妻子和女儿都被鬼王军杀了。”
“谁知道呢?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这个人,说不定你就是鬼王派来的。”
将军有点激动,他握紧拳头,用沉重的语气说:“你要知道,如果我真的是坏人,我现在就可以当场杀了你。”
现在帐篷里只有富坦和将军两人,听到将军那颇具威胁性的话语后富坦并没紧张,他继续轻轻地品了一口茶,说:
“我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你要知道,我现在是已经是赫尔家族的家主,即亦是芬尔贡之王,我有权利亦有义务夺回属于我的领地。”
“没有人拦住你抢回芬尔贡,我只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与我们法丘尔斯军联手而已。”
“哼,”富坦轻蔑地笑了一下,“安德尔将军,你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想法吗?不仅是我,即使是三岁儿也清楚你们的想法吧。”
“不管如何,联手也是一件好事,大家的目标都是鬼王军。”
“好吧,既然你那么坚持的话,我答应与你们全作,但前提是你们出兵与我们一起攻打芬尔贡的鬼王军据点,而不是我们跑到法丘尔斯去帮你们防守鬼王军的攻击。”
“你太不理智了,”安德尔将军说,“我都说了主动进攻没有任何胜算,现在一起守卫法丘尔斯才是正途,只要法丘尔斯不陷落,我们就有反击的机会。”
两人口中所说的法丘尔斯,位于芬尔贡西北方,主要由群山与群山之间的山谷组成,与芬尔贡一样都是当年索托帝国国王封给手下将军的领地,同样是过于偏僻而没被战争波及过。
但现在的境况不同于往日,鬼王军已经占领芬尔贡接近一年,利用芬尔贡的资源大规模生产武器的消息也早已传遍南方各地。既然鬼王军的目标是西方的暗帝军,那待鬼王军准备齐全,第一个要消灭的对象自然是西北面法丘尔斯的人类。至于鬼王军为什么不趁早动手,主要是由于法丘尔斯周围主要是岩石山,除了树木外没有过多资源,而且鬼王军看不起人类,于是便像无视掉躲进群山之中的赫尔剩党一样无视掉正在发抖的法丘尔斯居民。
“法丘尔斯是绝佳的防守堡垒,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任何敌人都别想攻陷它。”
“那纯粹是你天真的想法,你难道就没听说过东方的鬼王军已经攻破了仄族的永日之城吗?你难道认为比起伟大的永日之城,的法丘尔斯更加坚不可摧吗?”
安德尔将军被反问得无话可说,他叹了一口气。实际上他自己也认为法丘尔斯很难守得住,但他受了法丘尔斯领主的命令,被要求向外寻求援军,为此不得不在这里苦口婆心地劝说年轻的芬尔贡领主。
“现在唯一的希望,”富坦说,“就是对古尔塔堡进行奇袭,那里聚集着敌人的核心力量,只要摧毁了它,其他兵就不足畏惧了。”
“但是……”
安德尔将军话只说了两个字,帐篷里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外面的光线全都照射不进来。黑暗正中,一团蓝色的火焰冒了出来,火焰逐渐变大,还发出了诡异的男人声音:
“你们太看鬼王了,鬼王比你们想象中更加强大!”
富坦与安德尔被惊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连忙拔出了佩戴在身上的宝剑。
“你是谁,是鬼王吗?”富坦变得慌张起来。
“不,我不是鬼王,”蓝色火焰答道,“我是法师迪凡德。”
蓝色火焰扩大至人形大,然后渐渐熄灭,现出一个披着漆黑斗篷的男人。当火焰完全熄灭后,光芒重新透过帐篷照射进来,帐篷内恢复了光明。
迪凡德足足有八尺之高,身形瘦削,除了头部外全身被斗篷包裹着。他拥有一头油亮的紫发,脸色苍白愁苦,眉毛紧锁。
富坦与安德尔都没有收回武器,而是继续警戒着。
在当下人手紧张的情况下,两人都没太多手下。富坦有一个谋士和两个仆人,安德尔有五个士兵。富坦让谋士负责勇者大会相关事宜,两个仆人也供谋士差遣;安德尔则是为了向富坦表示出自己的诚意没让士兵呆在附近。因而此刻,没有外人发现帐篷内出现状况。
“迪凡德?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富坦说。
将军边盯着迪凡德边问富坦:“他究竟是谁?”
迪凡德说:“我刚刚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我是法师迪凡德。”
“不,应该是黑法师迪凡德才对吧,”富坦指出,“我可是听闻迪凡德背叛了自己所属的高贵种族。”
法师脸部变得更加阴沉:“那是我的选择。每个生物都会有他自己的选择,可以选择生,亦可以选择死,当然也可以选择背叛与逃走。”
“哼,我才不管你与你族人间的事,但你现在突然闯进来是想干什么?”
“我只是受了某人的委托向你们提出忠告,这个忠告就是——鬼王很强大,远比你们想象中要强大。”
“某人是谁?”
“抱歉,我不能说太多。”
“那么你的建议又是什么呢?认为我们该怎么做?”富坦略带嘲弄地问道。
迪凡德沉默了数秒,缓缓开口:“逃走,尽可能地逃走。”
富坦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而另一边的安德尔将军却皱着眉头说:“我们不能逃走,我们不能放弃法丘尔斯。”
迪凡德原本望向富坦的脸转而望向安德尔,说:“对于你们人类来说,生存就是胜利,如果要硬是与鬼王军开战,你们只有死亡一途。”
但安德尔摇了摇头。
“如果你是为了劝我们逃走的话,那我还是得请你离开吧。我们人类有我们自己的尊严!”安德尔说。
富坦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迪凡德淡定地说道:“我已经把话传到了,我的职责也完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就是要亲眼见证南部人类的命运。为此,我暂时还不会离开。”
“你是打算赖着不走吗?”富坦说。
迪凡德忽然用充满威胁的声音说道:“我如果不想走,你们有办法赶我走吗?你们大可试试用你们手中的剑刺向我,看看能否刺出我一滴鲜血?”
这句话激怒了自尊心相当高的富坦,他毫不犹豫地把剑刺向法师。只见法师被刺的部位化作一团蓝色的火焰,剑穿透火焰从身体另一侧而出。
富坦相当震惊,马上收回剑,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看到了吗?我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然而鬼王甚至他的得力部下们,都比我还要强大。现在在古尔塔堡指挥鬼王军的正是鬼王麾下六魔奉其中之一,号称鬼行人的莫察卡!单凭他一个就能把你们在外面的召集的那群人类全数歼灭!”
富坦与安德尔难以作答,只好选择沉默。
“我已经说过了,每个生物都有自己的选择,你们也有你们自己的选择,但一旦你们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其相应后果。”
说罢,法师迪凡德转过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帐篷,他走路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如同鬼影一般。
这个时候,帐篷里再次只余两人。富坦把剑收回剑鞘,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用右手拿起茶杯,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陷入深深沉思之中,他打算斟酌或者重构一下他脑海中早已安排好的计划。
安德尔将军望了富坦·赫尔一眼,知道他已经没有心情与自己继续聊,便收了剑走出帐篷。
帐篷外,太阳已开始下山,抬头往上望,能稍稍看见蓝色树叶间隙中那被染成残红的天空。
“妈的!”安德尔狠狠地骂了一口,恨不得帐篷内的富坦能听到。
现在安德尔必须做出选择,既然他不能劝说富坦·赫尔,那他只能劝说每位勇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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