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周桧洋问。
“你是指我们身上出现的白光？”吴聪明答。
周桧洋点了点头：“不仅如此，白光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点奇怪，就像突然横生一种无力感。”
“我也不太清楚，我猜那只妖精是不是窥视了一遍我们的内心？”
“在那么短的时间？”
吴聪明沉思了一阵子，说：“世界无奇不有，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而且妖精可是传说中具有操纵大自然力量的能者，大自然中又包含了所有的生命，窥视生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那也太逆天了吧。”
“当然，妖精可是原始种族之一。不过就我估计，妖精们也有她们的力量界限，否则也不会任由其它邪恶种族在大陆之上胡作非为。”
“或许她们只是热爱和平。”
“如果她们真的热爱和平，那为什么这次会允许那么多人类踏足蓝色森林啊？妖精不喜欢人类可是众所周知的事。”
“所以你的看法是？”
“妖精们为了自己日后的生存不得不开始和人类合作。”
周桧洋点了点头：“确实，她们那么，武力值可高不到哪里去，即使妖精操纵自然再厉害，也很难抵挡得住鬼王大军。”
“坦白说，我认为人类也抵挡不了鬼王大军吧。”
周桧洋听后有点不开心，白了吴聪明一眼。
“我只是说实话，人类的优点只有数量多、繁殖速度快而已。论力量，大概是所有种族的中下水平；智慧不错，但也很难挤进前十。当初人类崛起纯粹是抓住了伊坦娜之战后其他种族的衰弱，待黑暗东山再起，人类便到了该没落的时候。”
“你也是一个人类！”周桧洋怒气满满地说。
“我也知道我是人类，但历史的趋势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嘛。”
“历史吗？我也懂点历史。我知道当初人类的辉煌是凭着先祖们的努力而创造的，只要我们这一代努力一点，重回辉煌时代也不是不可能的。你看仙族不也曾有过没落后再度恢复至荣光的时代吗？”
“仙族的武力与智力远不是人类能比的，如果仙族居住在大地上，人类和兽族根本不可能会有统治大陆的机会。”
“那你现在跟着来维尔塔厅堂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家躺在床上等死？”
“因为战死沙场也是历史趋势嘛，历史上的成功者是由无数失败者堆积起来的，我充其量只能当一名失败者。”吴聪明意味深长地说。
“哼，看来妖精说你腹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妖精不也说你是白痴么，你赞同吗？”
“我知道自己不够你聪明，但我只要有武器就行了。”说罢，周桧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背后大刀的刀鞘。
吴聪明苦笑了一下，说：“或许你日后真的能成为一名英雄。”
太阳已经升到两人头顶之上，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吵杂，远处林木间的人影若隐若现，道路逐渐开阔，两旁的树木越来越粗壮。
终于，两人走到了道路的尽头，眼前展现出了一片开阔的广大空间——那就是极负盛名的维尔塔厅堂。
有十六棵参天巨树以规则的正方形围绕着这宽阔厅堂，顶上由无数的枝叶交错形成屋顶，底下铺满柔软的青草。这个厅堂主要模仿自妖精们的故乡青色之丘里的伊安露露厅堂。大概在数万年前，青色之丘覆灭之际，彼时的妖精们分散逃离，其中一部分由妖精维尔塔领导，她带着族人来到南方，在南崇山脉北侧山北面的一片森林里定居下来，久而久之森林里的树木受到妖精的影响而叶子转变成蓝色，此森林日后便被呼作蓝色森林。妖精们为了纪念已经消失的故乡和逝去的亲友，模仿长者口中述说的传说厅堂，建立起这个维尔塔厅堂。
放眼望去，维尔塔厅堂之上，人潮涌动。许多人身上都佩戴着护甲，装备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保守估计，人数起码在千人以上。
作为厅堂木柱的大树上方，在枝叶之后，许多蓝色光芒闪烁着，那是监视着人类的妖精们所发出。妖精一族向来只会与热爱自然的种族来往，因此特别讨厌擅长破坏的人类。但现在这个世道，人类已经丧失了破坏的权利，权利被转移到黑暗种族的手里。
周桧洋两眼放光，心情激奋，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今天就是传说开始之日，”周桧洋说，“这场大会会被记载到史书之中，以后会有无数的诗人编写诗歌赞颂这美好光辉的日子。”
“……”吴聪明脸上没有多少反应。
他非常纠结，因他内心深处也像周桧洋那样渴望为人类而奋战，但看过很多古书的他知道现实是无比的残酷，亦知道自己力量之渺如同蝼蚁。在这壮丽的厅堂之下，在伟大种族的俯视之下，他更加发现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他开始犹豫了，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即使跟着周桧洋来到这里，即使跟着众人踏上了征讨鬼王军的路途，自己也真的能做出贡献吗？自己不会拖后腿吗？自己不会再一次重蹈覆辙吗？
大厅之中人声鼎沸，周桧洋一扫之前的疲劳感，兴奋地上前去找其他人聊天，大谈志向。吴聪明则独自走出厅堂，入到树林深处，找了棵附近人比较少的树，背靠着树坐了下来。
吴聪明昨天晚上也只睡了两个时不到，再上一次睡觉已经是前天的事，一旦坐下，强烈的睡眠欲望便向他袭来。他闭上了眼睛，沉入梦乡之中。
梦里，他回到了故乡。
“真是一个害人精！”
熟悉的女人声音，我讨厌那个声音。
“整天一张黑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没有人会喜欢你的！所有人都讨厌你，连你的父母都讨厌你，夜花也讨厌你！”
夜花吗？
“夜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的错！”
确实，如果没有我，夜花也不会受伤。
“如果你死掉就好了！”
我也想死，但是，我害怕死亡啊。
黑暗之中，几点蓝色的光芒亮起，就像萤火虫一样。
吴聪明缓缓睁开双眼。
午后，阳光穿过叶子的间隙轻洒在林间，尽管远处有人声，但初醒后的世界一切宛如春日。
“人还真是可怜。”树上忽然有声音传来。
吴聪明抬起头仰望，只见树干上坐着两只妖精，她们正俯视着自己。
“不能这样子说话，青儿。”坐在右边的妖精对左边的妖精说。
“没关系，这个人族也活不了多久。”左边的妖精说。
吴聪明没有说话，缓缓地低下了头。
“你在说什么？”青儿说。
“死前直觉，生物会在死前预感到自己快要死，接着回忆起自己一生的罪孽。”
那只妖精张开翅膀飞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另一只妖精青儿拍动翅膀向她追去，嘴里喊着“绯儿，绯儿”。
吴聪明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出现了两个人，那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背对着吴聪明，手牵手地漫步。
突然间，她们面前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野猪。野猪边流着口水，边向她们冲过去。
就在刹那之间，一阵烈风从侧面向野猪飞扑而去，野猪受到影响停下了脚步。
然而，女孩子们也被风吹到了，其中一个飞了起来。
旁边的地面碎裂而开，成了无底的悬崖，女孩子往着悬崖方向掉落。
另一个女孩子急忙伸出手去，但是时间太晚了，女孩子掉了下去。
野猪消失了，那个被剩下的女孩子转过身来，向吴聪明望来，脸上充满憎恨。
她对吴聪明说：
“如果你死掉就好了！”
悬崖深处传出一阵战栗的呻吟：
“如果你死掉就好了！”
面前的女孩子样子变了，变成一只可怕的巨狼，巨狼头上还插着一支箭。她张开大嘴，向吴聪明扑来……
吴聪明被惊醒了。
依然午后，林间依旧如初。
“你没事吧。”一只妖精在他面前向他询问。
那是……
“我没事。”吴聪明说。
“是吗？”妖精笑了笑。
她拍动着蓝色的翅膀悬在半空，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刚刚绯儿对你有点无礼，真是对不起。”妖精弯下腰道歉。
“不，我没在意。”
妖精抬起头来，说：“她说的不是真话，世间并不存在什么死前直觉，请不要当真。”
吴聪明点了点头。
妖精再一次露出笑容，然后挥动翅膀往上飞去，消失在交错的树叶与树枝之后。
吴聪明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被父亲撵到夜花面前向她道歉。
夜花她坐在轮椅上。因为她从山边摔下，摔断了脊椎。
“对不起。”吴聪明流着泪向她低头道歉。
夜花没有回答，只是努力地苦笑了一下。
临走前，夜花叫住了吴聪明，向他道了一句谢：
“谢谢你救了我。”
如果没有那句话，自己肯定已经自杀了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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