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了解释,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红棠呆呆地立在阴阳八卦图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片刻后,她猛地睁开眼睛,抬手压住心脏,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从地上站起i,推开门,走出去,此时还是夜晚,明明感觉自己经历了许多,却仅仅只过去了两个时辰。
陈霖看着走出i的红棠,冲她点了点头。
红棠收敛了心神,笑了笑:“玄君可是一直等在此处?”
“嗯。”陈霖又恢复成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可寻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红棠点点头:“真是多谢玄君。”
陈霖摆摆手,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好说好说。”
红棠没说话,定定看着陈霖。
陈霖一脸莫名:“你看着我做甚?”
红棠摇了摇头,往外走去。
陈霖不依,一跃而起,将红棠堵住:“说清楚。”
红棠笑了笑:“玄君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
陈霖绕着她踱了两步,俯下身看她,吐出两个字:“不知。”
红棠点了点头:“嗯。那么玄君是从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陈霖垂着头没有说话,片刻后,略带笑意地问她:“你是什么身份?”
“明知故问。”
陈霖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笑道:“管你是何身份,反正现在你不是前世那个你,他也不是前世那个他。”
红棠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陈霖:“没什么意思,你看到的那些,不需要太过在意。”
红棠:“我根本没在意。”
“呦呵――”陈霖走到她身边,装模作样地打量了她两眼,一字一句道:“根本没在意?”
红棠点头:“我没在意,就像玄君说的,他不是前世那个他,而我――”顿住,红棠抬眼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恰巧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消失不见,她看了片刻,缓缓开口,“而我也不是前世那个我了。”
陈霖笑了笑,点点头:“确实如此。很晚了,我劝你快回去休息。”
红棠点头,正打算离开,又转回去看着陈霖:“他会知道前世那些事么?”
陈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说呢?”
红棠抿了抿嘴,没说话。
陈霖嘴角一扬:“他若不i找,我自是不会告诉他,他若i找了,那我也不会阻拦。”
红棠笑了一下:“这样就行,多谢玄君。”
陈霖点了点头:“快回去吧。”
看到红棠离开的背影,陈霖思索片刻,忍笑想:自己在意就说在意的话,何苦一面说着不在意,一面又不想让他知道前世那些事儿,女人真是一种……难以捉摸的物种啊。
陈霖惆怅片刻,忍不住鼻子一痒,毫无预兆地打出一个喷嚏,他拍了拍自己的头,暗道自己是真的老了,熬不住了。
……
走在路上,红棠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此时还不到二更天,她却没有丝毫睡意,索性溜达了起i,想着前世的种种,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重天魔域,她细细地辨认着,最后忍不住乐了。
没什么好认的,一千年了,时过境迁,难道她还真要从中找出些什么不成。
老天让她重活一世,并将她送到即墨无谦身边,可不是让她沉溺于前世的。前世他因为她而死,这一世她要好好活着,只为他一人而活着。
惟愿他,享一世安乐。
红棠面对着月亮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用下巴抵着手指,眼睛闭着,嘴角含笑。
季陌,老天不忍你和秋海棠的情意刚刚开始就结束,所以让她的灵魂投生,成为现在的红棠,陪你i了。
‘你且等等我,一年,五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无论多久,你我终会再次相遇。’
季陌,你瞧,我没说假话,虽然已经过去一千年了,但你我还是遇见了。
她曾听人说,投胎转世,不管经历了几世,永恒不变的,只有爱。
她想,这话说得还真是中肯得很。
……
四更天,红棠回到院子,将一切收拾好后,就朝着内宫而去。
看着越i越近的崇华宫,红棠却突然打起了退堂鼓。前世,她不顾他的意愿,自作主张地让他陪她死,她怕即墨会怪她。
但当时除了这样,她想不到其它办法,在石牢看到他,她就知道,仙家就算拿到了魔魂令,也定然不会让他活着离开两鞍山,若真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活着,她又怎么舍得将匕首推入他的胸膛。
在门口站了许久,红棠微出一口气,终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即墨还没有醒,红棠轻手轻脚地走到内室,看到了他紧紧蹙着的眉头和唇色浅淡的嘴唇,叹了一口气。
将暖炉煨热,然后又往即墨无谦身上加了一床被褥,想了片刻,出了门。
天还没有回暖,即墨无谦那么怕冷,这个冬天注定不好过。
红棠思索半晌,便跑去徐晨子的药园看了看。
徐晨子的药田四季恒温,生长着很多药材。她一个一个看过去,想找一些能够祛寒的药材。
别说,还真叫她找到了,虽然种类不多,但红棠还是心满意足了。
生姜、附子、羌活、肉桂、苍耳、香薷、紫苏以及雪里蕻等。
看着这些植物,红棠思索。
目前她并不知道导致即墨身子寒凉的根源是什么,所以没有办法对症下药,不如就用这些药材炼些温性的丹药,配合着温性的食物调养。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样能起多大的用处,但也能让他相对舒服些。
打定主意,红棠就奔着紫苏和雪里蕻而去。
摘了些紫苏叶和雪里蕻,红棠二话不说,拿着这些就拐进了崇华宫左侧的一条巷道,巷道尽头是一间火房。
她打算先用食物试试,待她向徐晨子将炼丹金鼎要i,就给即墨炼丹。
卯时一刻,红棠端着一个食盒走到崇华宫门口,敲了敲门:“陛下。”
“进i。”
听到那声进i,红棠一时有些征愣,在门口呆了一瞬,然后走了进去。
即墨无谦刚起i,正在束发,看到红棠端着食盒走入屋子,胳膊一顿,一缕青丝滑脱,在耳侧摇荡。
红棠将里面的黑米粥,紫苏汁和一小碟清炒雪里蕻拿出i摆在桌子上,然后朝即墨无谦行了一礼。
即墨无谦点了点头,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在她面前的食物上面停留一瞬,然后移开目光,放到红棠身上。
半天才开口,语调淡淡,与平时并无两样:“拿走。”
红棠没动。
即墨无谦眯眼看向她:“大清早的,你是i给本尊添堵的么?”
红棠抬起头看着即墨无谦,轻声道:“陛下多少吃一些吧。”
即墨无谦嗤笑一声,起身走到红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为何?”
他的目光七分无谓,三分玩味。
红棠迎上他的目光,细细地看着他,他的长相与前世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果然,他不再是前世那个他。
而她,也同样不是,如果非要说出与前世相同的地方,那可能就是他们二人的灵魂了,想着想着,红棠抿唇笑了,却没有回答。
即墨无谦蹙了蹙眉,他觉得今日的红棠与以往似乎不一样了,但他也看不出到底哪儿不一样。
盯着红棠看了一会儿,即墨无谦道:“本尊让你拿走。”
红棠依旧没动。
即墨无谦再不理会她,束好发,看都没看桌上的那些菜,转身就走。
“陛下,我做的不难吃。”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即墨无谦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她,然后走到桌旁,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红棠一眼,拿起黑米粥,毫不犹豫地松手,只听清脆的一声响,连碗带粥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紧接着是紫苏汁,最后是那一小盘清炒雪里蕻。
红棠:“……”
看着满地的狼藉,红棠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后莫做这些。”即墨无谦说完,不带丝毫犹豫地转身离开。
红棠看着即墨无谦潇洒的背影,无语凝噎。
回到内屋,即墨无谦随手拿起一个暖炉抱在怀里,然后听到红棠收拾屋子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有些心烦意乱。
一个时辰后,红棠又做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然后摆好放在桌子上,这次她没有叫即墨无谦,只是站在桌旁等着,眼巴巴地看着竹帘后的即墨无谦,然后每隔一刻钟就去火房热一遍,热好了又端回宫殿内,在桌子上摆放好。
如此循环了整整一天。
在热过十八遍后,红棠端走之后就没有再端回i。而是煮好茶,端给即墨无谦,然后在暖炉里加好炭火,又往香炉里添了一小块安神香,看到即墨无谦喝完茶,躺好,随后离开。
即墨无谦若无其事地想,她该放弃了。
第二日,第三日……直到第九日,即墨无谦起床走到外室,都能看到红棠站在桌旁看着他,而桌上摆着的还是一碗黑米粥,一小碗紫苏汁和一小碟清炒雪里蕻。
他第一次感到非常苦恼,但这不足以让他妥协。
他没有看红棠,自顾自地洗漱完,然后像是没看到红棠一般,往北殿而去。
红棠凌乱了,即墨无谦何时变得这样难以相处了?
看着她辛辛苦苦做好的饭菜,心里实在有些不甘。将饭菜收拾好放到食盒里,她直奔子虚道人处。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奈。她总不能撬开即墨无谦的嘴好让他吃下去吧。她有些想不明白,横竖不就是不顿饭么,为什么一定要拒绝,难道她还会在菜里下毒害他不成?
其实,还真叫她猜对了,即墨无谦就是担心她会在菜里下毒,毕竟他真真切切地经历过一次,而要不是那次,他可能还是垤垌山大弟子,与重天魔域也不会有任何的关系了。
子虚道人依旧炼丹,明晃晃的炼丹金鼎热哄哄的,他坐在一旁,打坐练功。
“这么多天不见你,今日怎的跑这儿i了。”徐晨子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道,眼神探究。
“唔……i看看道长。”说完,红棠略微有些心虚。
徐晨子哈哈一笑:“你竟还会想到看我这个糟老头子?”
最初的心虚过后,红棠索性厚着脸皮点头:“是啊。”
徐晨子若那么好糊弄,那就不是活了上千年的徐晨子了。
“到底什么事?”
红棠悻悻笑道:“道长能将这炼丹金鼎借我使使,然后……能把药田的地分我一小块儿么?”
说实话,她还是不想放弃。
既然黑米粥、紫苏汁和清炒雪里蕻他不吃,那她多种些药材和菜,只要有温补功效的都种,然后一样一样试,她就不信即墨无谦没有一样喜欢的。
“啊?”徐晨子走到她面前,打量了她两眼,面色惊恐道:“怎么,你想祸害我的药田?”
看到徐晨子佯装惊恐非常的脸,红棠忍不住乐了,感觉心里舒坦了些:“我有用处,道长给么?”
徐晨子不点头也不摇头,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红棠,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呷了一口,咂咂嘴才开口:“金鼎我暂时用不着,你若要用就用吧,至于药田……等我喝杯茶,陪你去药田看看。”
红棠知他是答应了,不由眉开眼笑。
徐晨子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瞧把你乐的。”
“道长不问我做什么用?”
“随你做什么了。”徐晨子毫不在乎道。
红棠点了点头:“多谢道长。”
徐晨子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然后放下喝空的茶杯,拿起浮尘,踱着方步走了出去,红棠也连忙放下茶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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