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动了,我不由浑身一震,意识到自己将要离开这魂牵梦绕之地,我真的来了,又真的又走了,再见了荆州!再见了古城墙,再见了东堤街尽头的圣婴堂,不知她给我留下了多少故事?列车渐渐加快速度,车箱上方打出字幕:下一站是潜江。我半躺在坐椅上,闭着双眼回想着聚会的场景,渐渐睡去……。
突然我被一个姑娘推醒,她问:你是这个座位么?我立刻意识到汉口站了,从行李架上拉下旅行包,慌慌张张出了车箱门,刚走出车门,身后的车门便关上了。我与列车逆向而行,忽听我的手机响,以为又是阿义打来的,我知道他已为我安排了食宿,但我和他讲过,湖艺同学让我在他家住,他有架长年未调律的钢琴需要我来调,因为调琴师都不敢给他调,惟恐把弦调断。我翻出手机,但这里嘈杂无比,而且我的手机声音甚,因为那是我儿子报废的手机,把我急得抓耳挠腮,喊着那边是哪位?可那边却关了手机。
我好不容易摸出了车站,在汉口站广场上,背着旅行包四下搜寻,说好了同学要到这里来接我,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同学在手机里问我在哪儿呢?我说我刚从地下通道钻出来,正在这儿转悠呐。同学让我站在那里别动!
同学带我去了他家,他家住在六楼,是个老式复式楼,同学把我安排在楼上,以前是他儿子的天地,儿子是电视剧演员,上演了几个电视剧,现在北京发展。那复式楼梯很是陡峭,初上楼时,我怕自己从楼梯上滚下来,所以把四肢全部用上,像猩猩爬北京香山鬼见愁,
爬了数次我才解放了上肢,以至后来能上下自如了。
晚饭时,同学把文工团的阿玲和湖艺的同学阿跃约来,因为同学是桥口区的馆长,还是阿玲的领导。可我觉得阿玲倒像是同学的领导,同学跟我私下说:“这还是因为你在那儿,阿玲怕你难堪。”我问同学是不是有什么短处让她捏着呢?同学说我哪有什么短处,当这个文化馆长就是我的短处。我明白了,同学这个馆长是竞聘而来的,多是娘们儿给他的选票,不过大事还得听同学的,事就得听娘儿们的了。
第二天一早,我把同学的钢琴大卸八块,才知调琴师为何不敢给他调了,怕治聋子不成反治哑巴了,我心翼翼将琴调了一遍,没把中央调至标准,惟恐断弦,因为音高相差比较多。阿义打来手机,说午后要带我去游黄鹤楼,我说正好,我去过两次黄鹤楼都没留影,阿义说到时开车来接我。忽然间,我闻到股股家常菜香味,我狂吸了几口,同学的老婆在厨房为我们做饭,吃了八天的山珍海味,闻着家常菜格外亲切,一是我饿了,二是我想老婆了。想起我年轻时经常出差,每到这时就想儿子,现在儿子已成家多年,有了自己的生活,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太自我了,典型的八零后。所以我该想老婆了,我悟到为什么人老了,不叫老婆而叫老伴了。
吃了午饭,我在楼上等着阿义开车来接我。武汉要比荆州热且潮湿,刚过五月就已三十五度了,得熬到哪天是个头儿呀!我在武汉曾经度过夏天,那是在湖艺上学,一间屋子要住六人,那时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而且还要捂个蚊帐,不禁又使我想起文工团那教堂,那时我住在主楼上中央的套房里,如果阿之不和我闹别扭的话,把三扇门前后窗户都打开,风从江边吹过,简直妙不可言……,突然,我的手机又响了。
同学和我来到约定地点,我给阿义、阿媛夫妇介绍了同学后,就上了阿义的车。
阿义开着车对我说还要去接一个人,我问是去接谁?阿波吗?阿义没回答我,但从后视镜中,看到阿义在坏笑呢。
写完湖北之行十三,大概还有最后一节吧,不久前,阿堂和我商量,让我像阿武、戴老师那样,将我的文工团往事印成书,我让阿堂不要着急,我要把往事整理一下。大家对我写的文工团往事怎样想的都有,有恨有妒有怨有恼有喜有怒有哀有悲有惊有恐有羞也有悔,我虽有夸张但绝不失实,有好几篇我写了并不打算贴出来,因为那几篇不在笑谈之例,我的本意是想让大家乐乐,那几篇有的人会受不了。
阿义不让我坐前排,却让我坐后排,孤零零的,不知那座位给谁留着呢。阿媛扭头对我说:“你误会了。”阿媛以为我没懂内中的含意,又说了一句:“你真的误会了”。这样的话我好像听阿玲说过。
阿秋早在一九七三年就不和阿媛在一起了,她根本不了解阿秋以后的轨迹,那时阿秋和阿玲行影不离,阿玲和阿媛的性格迥然不同,阿玲热情,人鬼大,阿媛冷漠,自视甚高,我告诫阿媛不要再说了。阿义在阅马厂拐了一个弯儿,停在路边,我看见一个花哨的身影钻进车子,那女人香气逼人,我本能地贴靠在车门上,像只壁虎。
阿秋没坐定就拿出两个十分花哨的包包,一个递给前排的阿媛,一个塞给了我,她虽没说什么,我知道那个包包是送给谁的。阿义边开着车,边打手机和阿北通话,我听出阿北和阿玲在一起,他们已经到了黄鹤楼,在那里等我们,我想他俩在那里聊他俩的结晶宝贝闺女吧?顺便也谈一谈阿秋和我?
我们游黄鹤楼,拾阶而上,我想到我们六人的关系不是很融洽,甚至有时还挺别扭,实在不该凑在一起,好像在演习过去的什么?其实离婚的离婚,分手的分手,而且阿玲和阿媛的关系素来不好,阿北和阿义曾一度不和……。阿义右手拿着相机,左手持着一只相机架,为拍照尽职尽责;我尾随阿北不放,尽管阿北不知不觉又和阿玲凑在
了一起,想必在等我们时他俩重又找回了共同语言,想起当年他俩就是为我和阿秋的幽会而搞在了一起,想起那些日子,又看如今,不免令人哀叹。那三位女士在一起没啥可聊的,凑在一起尽是废话,而我发现当俩女士凑在一起时要诡异,尤其阿媛,阿媛多次想让阿义偷拍我和阿秋的合影,但都被我瓦解了,刚才我还说阿玲人鬼大呢!
晚上阿义夫妇在同学家附近请的客,除了游黄鹤楼的六人外,又
来了我的同学、阿波和阿江和我的同学。我是随阿北的车从黄鹤楼来到餐厅的,同车还有阿玲,听阿玲说阿秋明天中午要为我送行,订在太子饭店,阿秋从来没请过任何人呢!我受宠若惊。这时阿北说了一句实话:“她觉得对不起你!”我正在想着阿北这句话的含义,阿玲又说:“你真的误会了!”我终于忍不住,说出我本不愿说出的话:“那时她还看得起我吗?”车里顿时静得可怖,只有车子行驶的声音……。
阿江从荆州搭便车赶回来参加晚宴,因为年轻时他曾在荆州住武汉办事处工作。但他没怎么发言,也许他因牌局熬了通宵,因此我几乎没听到那浓郁的武汉话,也许是大家都没怎么说话,燃不起阿江发言的欲望。那晚没拍照,只记得阿波送了我一提兜武汉特产,还记得大家从餐厅出来话别,阿义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样东西交给我,说:“阿璋,这是你的!”我以为是阿义送我的东西,就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不用,又玩又吃又拿东西多不好意思,”可我还是把那东西抓在手中,借灯光细看那东西,认出那是阿秋送我老婆的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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