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漂浮着清新的茶香味,谢狄双手捧着杯子,美美地抿了一口。茶水的温度很高,他只能用嘴唇吸取液面上最扬汤止沸的那一部分,即便如此,沁人心脾的感觉还是在口腔和鼻腔里蔓延开来。
“哟!谢队,您今天咋舍得喝您的宝贝龙井啦?平时不都在柜子里供着的嘛?我和李每天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儿就是对着您那宝贝龙井鞠躬三次,以表示对谢队的尊敬!”王抱着几本卷宗推门进来,见谢狄喝茶的情形揶揄道。
“行了,我哪有你子说得那么抠。”谢狄笑道。
“对,谢队哪里抠了,谢队是人民里的一介书生,我们逢年过节喝酒,您逢年过节喝茶,修生养性啊。”王把卷宗放进档案柜里,又说:“我说谢队啊,这么多年咱兄弟几个还是知道您的性子,你这龙井是给你自个儿庆功用的,怎么,有啥好事儿吗?”
谢狄把鼻子凑到杯口一边嗅茶香一边说:“没错。陈浊宇的事情有眉目了。张大夫找到一个很有分量的专家,要对他俩的情况做进一步研究。我听张大夫的意思,这两人很可能是在一种罕见的脑部寄生虫感染的情况下犯罪的。只要有了合理的解释,这件奇怪的案子有望告破啊。”
“我去,寄生虫?这寄生虫牛逼啊,能让弱不禁风的孩子变成杀人犯?哎我记得好像猫身上就有一种挺厉害的什么弓虫,这虫子在猫屎里下蛋,然后不知道怎么钻到人脑子里面去让人发疯。哎哟太吓人了,我表姐这坐月子呢,我回头告诉她让她离她们家那猫远点,不然生一个杀人犯出来我可别在警队干了。”王掏出手机发微信。
“那你抓紧通知你表姐吧。一会儿咱们去张大夫那里接陈浊宇。我昨天联系过他的父母,看这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了,他们坐我们的车一块儿过去。”
“那孩子没事了?可以让他爸妈接回去了?”
“这倒没有。两口子这么久把孩子留在精神科肯定也提心吊胆的,叫他们过来是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前两天他还打电话问我陈浊宇要判多少年。”
“那咱们把陈浊宇接哪去?”
谢狄啪啪按了几下键盘,把电脑屏幕转向王:“接到省疾控中心去。看,这个人叫王一树,是张琪联系到的脑外科专家。局里领导同意了,让他来研究这两人的情况。如果是比较罕见的新型寄生虫的话,可能咱们还要签保密协议呢。”
“这么牛逼吗,那这教授写论文的时候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咱们?”
“不仅要感谢,还要把你王福磊的大名写在共同第一作者那里。”谢狄难得开开玩笑。
大竹市是该省的省会城市,疾控中心坐落在城市南方,谢狄和王开着一辆面包车带着陈浊宇的父母先去张琪那边接他。亲人相见,感慨万分,无须赘述。张琪还有事,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按照规定,陈浊宇此时还属于犯罪嫌疑人,谢狄和王这一趟多少有点押送的意思。但谢狄想了想,还是去掉了陈浊宇的手铐,让他们一家人坐在后座说会儿话。
面包车开进疾控中心的停车场。王取出手铐带着一脸歉意朝陈浊宇一家人笑了笑,陈浊宇微笑着点点头,主动伸出双手。
“这是规定,请您理解。”王对陈浊宇的父母说道。
谢狄锁好车门,瞥了一眼停车场四周,他注意到一辆轿车很眼熟,仔细一看,那车牌他在水南区派出所见过。想必是廖明他们的车。
确实如他所料。廖明和吕伟已经把刘博渠带来了。疾控中心也很周到地给刘博渠和陈浊宇安排了两个病房。王和两名护士将陈浊宇带进病房,他的父母就在病房里陪着他。但刘博渠的待遇就不那么好了,吕伟把他铐在病床的铁柱子上,他的活动范围之内最危险的物品只剩下柜子上的一个陶瓷水杯。吕伟就坐在刘博渠的运动半径之外盯着他。
疾控中心的脑外科主任亲自迎接谢狄和廖明,并把他们带到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穿白大褂的和一看就穿过白大褂的人。他们都想和王一树有一面之缘。
“王教授,我介绍一下,”主任把谢狄和廖明带到会议室的一角,“这是负责两名犯罪嫌疑人案子的两位同志,这是谢警官,这是廖警官。”
王一树和两人握手。
和谢狄从搜索引擎上获得的王一树的图片资料不同。王教授今年不到四十岁,但头上已经能看到不少白头发。这位教授虽然戴着一副考究的金丝眼镜,但却并不很修边幅,和陌生人会面也没有打理嘴唇四周的胡茬,中等身材搭配简单朴素的便装站在人群里几乎注意不到他的存在。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这位教授脚上居然蹬着一双年轻人才穿的篮球鞋。
“两位同志你们好,我叫王一树,想耽误二位的时间,了解一些情况。”王教授的笑容很和善,眼镜后面传来真诚的目光。
“当然可以,我们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把我们掌握的情况告诉您。只是……”廖明环顾四周,用目光示意会议室里的人。
主任顺着廖明的目光一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廖警官,是这样的。因为王教授在我们脑外科的名气很大,他来这一趟呢我们很多同僚都不想错过和王教授见面的机会,所以都挤进来了。如果案情不方便公开的话,这里有一间茶室,可以单独让你们交流,之后如果有还有时间呢希望王教授能赏光给我们谈一谈学术上的事情。”主任打开一扇侧门,请他们进去:“你们尽管谈,不用管外面的人。”
王教授点点头,走进茶室。谢狄和廖明也跟了进去。就在谢狄要关门的时候,一个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也跟了进来。
“很抱歉,现在我们有事和王教授说,稍后会有时间安排你们和王教授见面。”廖明把他往外赶。
“廖警官,请不要介意。他不是疾控中心的人,他是我带的,叫他徐就好。”
徐喆微笑着点点头。
“您的?”谢狄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是的,是我的。是他把这件事告诉我的。”
谢狄点点头,几人各自落座,徐喆给王谢廖倒茶。
“两位同志,”王一树喝了口茶开始说:“这两个嫌疑人的犯罪过程,我基本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脑断层扫描图我也看过了。根据我的经验,我推测,应该是一种学术界比较陌生的疑似寄生虫的病原体感染了他们的大脑,并导致突发的犯罪事件。因此我才会过来,想在临床上对这种疑似寄生虫的病原体进行详细的研究,甚至不排除要手术取出该病原体的必要。当然,具体怎么做还要等我检查了他们的情况之后再考虑。你们二位是直接接触患者的人,所以你们一定能为我提供最直观准确的资料。”
谢狄和廖明点点头。徐喆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做记录。
王一树就陈浊宇和刘博渠的情况问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张琪已经通过徐喆告诉过他,只不过他想再确认一下。问完了这些老生常谈的问题之后,他又问道:“我听说,你们最近好像发现了一个和这两例患者有关的人,而且关系很可疑?”
谢狄和廖明对视一眼,心知王一树指的是杨楚澜。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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