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博渠过足烟瘾之后一点一点地有了一些自主意识,廖明得以和他进行简单而有些迟钝的交流。本来他们下午是要去中铁七局访查的,但突然出现转机,于是所里另外派了人去。
关押室里的能见度被这几根烟明显地改造了,但谢狄和廖明还是坚持凑在窗口顶着呛人的烟味和刘博渠对话。刘博渠好像很享受这云遮雾罩的意境,面不改色地随缘发出几句回答。当然,他面上也没什么色来改。就在刚才,他神经质地勉强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烟是不能再抽下去了,但或许是抽得不够多,刘博渠除了看心情说几个字之外也没有别的起色。谢狄和廖明就这么和他你一句我八句地说着,身后的王李张吕站得腿都有些酸痛了。很快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刘博渠嘴里吐出来的信息还没有廖明手里的多。
谢狄站起来扭扭腰,打打哈欠,廖明仍然整理着刘博渠惜字如金的发言。虽然谢狄递烟的方法算是个不的突破,但毕竟他不是水南区派出所的民警,更不是负责刘博渠的人,因此虽然他很想晚上再给他喂几根烟,也不能不回自己所里。再说刘博渠的状态,看样子是不会有别的进展了。于是一行人走出派出所,阳光还很强烈,就算是习惯了风吹日晒的们,也明显感觉得到皮肤上的灼热感。
“今天多少也是有一些进展。跟刘博渠相比,那个孩子达到他今天这种状态至少过了一天左右。”
“你是怎么想到给他抽烟的?”廖明好奇。
“其实也是巧合。那个孩子还在我们所里的时候,他的双亲来探望了一次。就那次他表现出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我虽然不清楚两个嫌疑人出现这种精神状况的具体原因,但我推测合理的刺激可以明显改善他们的状态。”谢狄伸出一只手遮住强烈的阳光,“从刘博渠的嘴唇和牙齿看来,烟龄少说也有十五六年才能达到这种程度。但他才1岁,所以烟瘾肯定很大。我就想用烟来试试,看他有没有反应。”
“而且为了加强刺激效果,您还把过滤嘴给撕掉了。”廖明笑着说道。
“我是成瑛区的,刘博渠的案子我也不方便插手。但是,两个嫌疑人表现出来的情况实在匪夷所思。我看,明天还是让张大夫过来看一下。我回去之后也会和领导反映。看来,咱们要一起解决这个案子了。”
“那样的话,还要多多仰仗了。”廖明说。
谢狄点点头,他不习惯说这些客套话。
回到所里之后,李拉着王要他请吃饭,还说那包烟是明天要和老丈人吃饭的时候拿出来递的。总之两人拉拉扯扯地去吃饭了,谢狄摇摇头,回到办公室。
在他们还在伺候刘博渠抽烟的时候,张大夫和陈浊宇已经经历了一番愉快的沟通,并且录下了一份音频发给谢狄。谢狄打开电脑,戴上耳机播放音频文件。
陈浊宇恢复得不错,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除了有些细弱,他和张大夫的交流已经很流畅而且愉快了。音频大概有一个时,谢狄听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张大夫和陈浊宇的对话发生在午饭后。张大夫很懂沟通的技巧,陈浊宇心情不错,话还挺多。张大夫巧妙地套出了陈浊宇在行凶杀人之前的回忆。张大夫特意告诉谢狄,他没有提任何他杀过人的事情。
陈浊宇说,那天晚自习下课之后,他照常回到寝室里,开始洗昨天的衣服。陈浊宇清晰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他所记得的下一个场景,已经是拘留室的屋子里空空如也的四壁。
而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也确实乏善可陈。乏善可陈的日子是陈浊宇乃至于广大高中生的日常生活,这平静之中的唯一波澜恐怕就是女孩子送的奶茶了。陈浊宇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谢狄甚至听得出他微微低下了头。看来王的预料还不错,谢狄想。
谢狄刚刚取下耳机,王和李便推门进来。
“谢队,这是您最喜欢的烤兔腿,这狼心狗肺的李林闵赖了我一顿饭吃完就想回来,也不想想咱谢队还饿着肚子在衙门里办案呢。”王把一个香喷喷的塑料袋放在谢狄桌上,“还是我对您贴心啊,还不忘捎条兔腿回来。”
“拉倒吧姓王的,兔腿还不是我去买的,转眼你就借花献佛?”李跟王推推搡搡。
谢狄拆开兔腿咬了一口。工作的闲暇看这两个活宝打打闹闹也挺好玩。
“谢队,咱们是要跟水南区的哥们儿一起办这事儿了是吧。”打闹完了,王坐下来问道。
“对。”
“那是你负责还是他们的人负责?”
“这个无所谓,如果是他们负责,我们也要全力配合。”
“嗨,明明是咱们发现了问题嘛,怎么说也要算咱们头功。”王说。
“对对对。”李难得和王一条心。
“好了,这事儿明天我去和领导说。”谢狄三两口啃完兔腿,抽出纸巾擦嘴。“死者家属这两天消停不少,没有再继续闹事。我一直都觉得陈浊宇的事情不简单,虽然看起来确实就是突发精神病而已。今天这一趟验证了我的猜想。甚至,陈浊宇和刘博渠两名嫌疑人之间很可能存在非常奇特的联系,”
“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那个强奸犯的脸色跟陈浊宇根本就一模一样啊。”王摊摊手。“超自然犯罪?”
“我听刑侦科的哥们儿说过,他们抓过几个搞邪教的神棍,那几个崽子跑农村里给留守老太太传基督教,后来上当的老太太见了人就双手合十阿门阿门地念。”李插嘴道。
“这两例嫌疑人倒确实不排除在药物作用下犯罪的可能。比如兴奋剂之类的。”谢狄说。
“春……?”王突然两眼放光,被谢狄踢了一脚。
“刘博渠的情况我目前只知道一点大概,更多的还是要等明天水南区的同事告诉我,比如说刘博渠的社会关系等等。张警官告诉我,涂怡表示完全不认识刘博渠,她的圈子里也没有什么人可能与刘博渠关系密切的。如果能够问出他那张门禁卡的来历,当然是重大突破。抓到刘博渠的从犯,事情就好办多了。我所担心的是,刘博渠的门禁卡并不是在神志清楚的时候获得的,或者他执意隐瞒。那样线索就全断了。”
“陈浊宇杀人的刀片倒是从室友的剃须刀里拆下来的。我念高一的时候嘴唇上毛都没几根呢。”王插话。
“假如两人主观上并没有想要犯罪,只是在某个瞬间忽然产生了犯罪意识并作案。他俩都是有目的性地对某个特殊而非偶然选定的目标下手,并且在犯罪之后或者犯罪过程中出现精神异常然后被捕。在拘留观察的时候,两人又表现出极其一致的精神面貌。怪,太怪了……”谢狄自言自语地叨叨着。
王和李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谢狄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谢狄掏出手机瞥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是陈浊宇的班主任杜老师。谢狄出门接通电话。几分钟后他又若有所思地回来坐下。看王和李一脸好奇,谢狄解释道:“是那孩子的班主任打来的。杜老师说,刚才晚自习的课间,她班上一个同学到她办公室反映,被陈浊宇杀死的那个高年级平常一直都和社会闲杂人等交往,打架斗殴也不奇怪。但几天前他曾经在一间餐厅喝酒闹事,打伤了隔壁桌子的人,还和同行的人把几瓶啤酒倒在那一桌的一个女孩儿身上。还好保安来得及时,不然他们可能要把女孩子的衣服扯掉。”
“这种不学好的混账做这种事不奇怪吧,他家里有钱,花点钱就能摆平,第二天还不是潇潇洒洒地该怎么活怎么活。我看死了真活该。”李忿忿不平。
“那个提供线索的当天正好也在那餐厅吃饭,他认出了那几个被欺负的人是省理工大学的,他们穿着理工大学的文化衫。”
“涂怡也是省理工大学的。”王一拍脑袋。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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