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径直开进了紫鑫区。行人纷纷驻足观望,区里的居民们也都把脸贴在窗玻璃后面窥探着。
夜幕已经降临,居民楼斑驳错落的灯光像是一条条二维码悬挂在被城市所辉映的夜光中。红蓝闪烁的警灯很是显眼。两辆警车停在一栋楼下,们一下车便走进楼道。
杨楚澜迷迷糊糊地醒来,房间里很黑,厚厚的窗帘只肯透露一丁点路灯的灯光进来,只有床头柜的手机虚弱地闪着亮光。他稍稍发力起身,但左脸从枕头上抬起来的时候脸颊和枕巾之间有一种粘稠的东西被轻轻撕开。杨楚澜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脸上摸一把,按上大拇指一捻,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结合左鼻孔里干涸硬化的堵塞感,他知道自己又流鼻血了。
他摸索着按下床头的开关,冷白色的光芒便充斥了房间。杨楚澜闭上双眼,渐渐适应强光环境。他坐在床边,支出一条手臂扶住额头。脑海深处的痛感还没有消失,他觉得自己的颅骨甚至有些发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杨楚澜这次流鼻血的量有点大。他低下头,仔细查看沾了血的枕巾和床上有血迹的位置,并用手把每一寸布料都捻了个遍。
“怎么……没有?”杨楚澜疑惑地喃喃道。
搜寻了半晌而一无所获后,杨楚澜用那隐隐作痛的大脑回忆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但他还没有想出清晰的脉络,就被楼下传来的一阵骚动打断了。杨楚澜轻轻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对面楼下红蓝闪烁的光芒便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脸上。
杨楚澜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好像在欣赏一幕喜剧。
不久的功夫,两名便把一个两手铐在身后的嫌疑人从楼道里推了出来。嫌疑人浑身烟味和汗味,好像一个瘦高的木偶,软绵绵地移动着脚步。他被推进警车的时候,警灯刚好照亮他的脸:刘博渠目光涣散,两眼无神。楼上还有两名在调查现场,隐约传来年轻女子的啜泣。
杨楚澜微微一笑,合上窗帘,来到洗手间里,在洗漱台前清理脸上的血迹。镜子里的杨楚澜目光深而平静,好像一只温顺的大绵羊。
“楚澜?你在里面吗?”有人敲响洗手间的门,虽然门并没有关好,只是随便拉上而已。这套公寓并非杨楚澜所独有,他和另一个人在这里合租。
“是我。”
“门怎么不关呢。”
“我在洗脸呢。”
于是室友拉开门走进来,打开洗衣机的盖子,并把另一只手提着的桶里的衣服塞进去,然后往里面放水。
“又流鼻血了?”室友回头看到杨楚澜半边脸上的血痕。
“是的,这次有点多。”
“我看你去检查一下吧,我记得你这两个月都六七次了,之前好像从来没有。”
“大概是夏天开空调,空气太干燥,鼻粘膜出血吧。”
“说起来,你这鼻血有点怪啊,”室友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你好像是每隔十天,晚上就会流鼻血?”
杨楚澜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慌乱,随即支吾道:“是吗?没有吧……不过,我都不记得的事情,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杨楚澜随着这句话转头看向室友,但两人目光一接触,室友立刻回过头去。
“嗯……因为毕竟是出血吧,我有一点印象的。”室友往洗衣机里倒洗衣粉,借这动作避开了杨楚澜的目光。
“我刚刚睡醒,发现流鼻血了就来这里清理。说起来,外面对面楼下出什么事情了?”
“哦,这个啊,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听人说,好像那栋楼的一个姑娘被侵犯了,看样子是我们学校的女生。”
“哦……真恶心啊。”杨楚澜面无表情地接话。
“是啊。不知道怎么的,那女生跑出来报了警,居然没让那混蛋跑掉——我是说,他强奸完少女居然还待着等来抓。”
“你怎么知道他在床上等着来抓?”
“我也不怎么了解,是听楼下围观的大妈说的。”
“哦。”杨楚澜往鼻孔里喷水,以软化血痂。
“等一下,”室友突然回头盯着杨楚澜:“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在床上被抓的?”
杨楚澜楞了半秒:“我随便猜的。”
“这样啊,”室友笑笑,“我还以为从我们这边看到了全过程呢。”
一段沉默。这期间杨楚澜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着脸。他忽然问道:“我说超哥,我要是强奸犯你怎么看我?”
“哈哈哈,你?你可不像强奸犯。你子这几年一直都这副与世无争的清高模样,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于是两人发出一阵友善的笑声。
“话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把那强奸犯抓进警车。那人跟个混混一样,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进区的,这紫鑫区的门禁可是出了名的严格。跟门卫保安熟悉还好说话一点,要不熟悉,就算国家,没有门禁卡也不肯放进来。”超哥一边扣上洗衣机的盖子,按下启动开关,一边自言自语道。
杨楚澜擦脸的动作缓缓停下了。他对着镜子,眉毛逐渐收紧,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平静的眼神里升起一种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似的焦虑。
“我他妈,把那个东西忘了……”杨楚澜懊丧地轻声说道。
“啊?”超哥拎着空桶已经走到洗手间门口,听见杨楚澜在念叨什么,转身向他看去。
杨楚澜听见超哥这一声,也转头看向超哥。那一瞬间,超哥觉得,自己不心看到了一条藏在树林里咀嚼着骨头的狼,正用他那对狡黠的发着微光的狼眼睛回头打量着他。超哥心里陡然一惊,连忙转过脸去,匆匆走回自己的房间。
杨楚澜把毛巾搓洗干净,挂到墙上,并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洗去血迹之后他的皮肤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而清爽。只是镜子上方投下来的灯光像是无法逾越两块对于亚洲人来说突兀了一些的眉骨,因此他的双眼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但杨楚澜退后一步,灯光便在新的角度下把他的脸重新勾勒得温柔清秀。他对着镜子笑了笑,随即回到自己的房间,顺手锁。
房间里没有开灯。杨楚澜走到窗边,伸出两根手指挑起窗帘。此时一名女警官领着情绪尚未平息的涂怡坐上另一辆警车。看样子应该是例行笔录一类的工作。杨楚澜远远地看着涂怡哭花了妆的脸,像刚吃饱什么东西一样舔了舔嘴唇。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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