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江辞到的比昨日稍稍早些。
进门的时候,便听见刘清悠高声夸赞,“江冉,你这衣服可真是好看,料子也不错,是在哪家铺子里做的?”
白薇与刘清悠有些不对付,听到这话勾起嘴角讽刺道,“还是别了吧,衣服也是看人的。你穿不过是东施效颦。只有江冉穿,才能是这般姿态!”
“你……”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江冉轻轻一笑,拉住刘清悠道,“清悠,这衣服是在季掌柜店里做的!”转头接着道,“白薇,都是姐妹,日后不要再这么说清悠了!”
一场争吵还没吵起来,就被江冉轻声细语地化解了。真不愧是善解人意的才女啊!江辞勾了勾嘴角,朝着自己的位子走去。
前面的人围着江冉聚成一堆,后排只有韩依依趴在桌子上,显得有些——孤零零。
韩依依听到脚步声,忽地抬起头来,打量了江辞片刻道,“江辞,你这簪子真是好看,晶莹剔透,是在哪家铺子买的?”
韩依依声音有些大,一下子就把前面围在一起的五六个人的目光拉了过来。
江辞忍不住想笑,觉得韩依依这么一本正经地学着刘清悠说话的样子霎是可爱。
刘清悠嫌弃地看了江辞头上一眼,冷哼一声,“什么破簪子!”
韩依依没有理睬她,见众人都看了过来,更是变本加厉。拉着江辞的手,转了一个圈,夸赞道,“今儿这身衣服也很好看!”
韩依依也不是瞎夸,江辞今日确实穿得清新秀丽,与往日大不相同。鹅黄色的绫罗裙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配上晶莹剔透的碧玉簪,很是好看。
江辞一愣,目光落在韩依依拉着她的手上。韩依依素来不喜欢江冉,对她更是没有好脸色,今日为了气江冉还不惜对她做了这般亲密举动,真是孩子心性。
微微叹了口气,不由得也扬起笑,配合起韩依依来。老老实实答着,“衣服和簪子是我外祖家哥哥送来的。依依,这簪子你若是喜欢,我改日送你一支!”
众人一愣,孟蝶儿好奇问道,“她二人何时这般要好了?!”江冉没有答话,而是恶狠狠地看着江辞,眼里满是嫉恨。
她自然知道这些首饰衣服都是白家人送来的,往年这些都是她的,谁知道今年吃错了什么药,硬是将她的衣服首饰都搬进了江辞的院子。这闷葫芦今日还在她面前洋洋自得,想到这里,指尖都捏得有些发白。
“江冉?”有人唤她!
江冉微微侧头,又是一副端庄如仙的才女样貌。
旁边的吕容兰揉了揉眼睛,定是她看错了,江冉怎么会做出如此扭曲的表情呢。许是早上温书温得眼睛有些花了。
今日是书法课,授课的是汪太傅。汪太傅早年在宫中教习皇子公主书法,如今待在同文堂,是唯一一个在学而院和知者院两边授课的夫子。
老太傅身材瘦长,蓄着胡子,穿着白色的袍褂,略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素日跟着他的童抱着一摞书稿先进了门,堂内就安静了下来。
众女子起身行礼后,老太傅捋了捋胡子,准备开始评讲前些日交上去的书法。
“首先,还是江冉的簪花楷,清婉摇曳,灵动飞扬,甚是不错!”老太傅笑眯眯地夸赞道。
老太傅鲜少夸人字写得好,学而院这边唯有江冉的一手簪花楷入了他的眼。
江冉才名远扬,当然不仅仅是靠这一手楷,她诗也写得不错,据说是流畅婉利,堪比谢道韫。并上她长相秀美,端庄温柔,一时之间,才女之名远近闻名。
在众人艳羡赞美的目光中,江冉如往常一样,微昂着头,姿态纤纤地上前取回了自己的书稿。
老太傅轻咳两声。众人都微微低了低头。按照惯例,后面就该开始批评她们了。
“接下来是江辞!”
韩依依略带同情地看了江辞一眼,身为邻桌,她还记得上次老太傅批评江辞的字规规矩矩,无半分特色。指不定今日又是如此。
“江辞这次的行书写得很是不错,如行云流水,自有一番意境!”老太傅将江辞的书稿微微举起,正对着众人。
什么?韩依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侧过头看向江辞。
江辞不好意思地接受着众人的目光,脸上微微浮起一抹羞涩。
江冉一脸怀疑地看向夫子举起的书稿。
薄薄的白纸上,字迹轻舞飞扬,收放自如,如高山流水,相互勾连,顺畅不已。
“夫子,这是江辞写的吗?”有人语气轻蔑,问出了口。
老太傅心底也有所怀疑,上次评讲书法大约是在上个月。如今短短一个月,如何可能由一手规规矩矩的楷变成行云流水的行书?
顺势问道,“江辞,这行书可是你交上来的作业?”
江辞站了起来,脊背挺得笔直,柔声道,“夫子,确是我交上来的作业。”顿了顿,“一笔一划,都是我写的!”
“不可能,夫子,我见过她往日写的字。根本不是行书!”孟蝶儿激动不已,立马站起来反驳。
前排的刘清悠跟着附和,轻蔑道,“指不定是哪里偷来的书稿呢!”
江冉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清悠,你不要瞎说,我大姐姐不会偷别人的书稿的,定是不心弄混了。”
看看,江冉还替你解释,瞬间众人看江辞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江冉,你就是太过善良了,什么人都相信!”
江辞微微一笑,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抬头问道,“夫子,学生可否当场写字以自证?”江辞声音不大,却也能让院内的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老太傅当然愿意,立马就起身让出了自己的案桌,对着江辞招了招手,“来,来这儿写!”
江辞瞥了瞥自己的桌子一眼,上头也有笔墨。却也没推辞,起身走向前头的案桌。
寥寥几步,迎来不少看好戏的目光。
上好的红丝砚摆在桌前,配的也是顶尖的松香墨。
韩依依有些担忧地看着案前的江辞。她很希望江辞能写出一副一模一样的行书让前排的那些人都闭上嘴,可是心里又隐隐有些担忧,莫不是这书稿真的是江辞“借”来的?
从笔搁上取下紫毫笔,江辞俯身,笔在白纸上游弋,飘逸的行书便在案上铺陈开来。将将写了两个字,老太傅就示意可以停了。拿起墨迹未干的手稿,正正对着众人。
霎时间,方才的讥讽与嘲笑都不见了,些许钦佩的眼神暗戳戳抛向江辞。
孟蝶儿无话可说,刘清悠讷讷地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这不可能!”
江冉也是一脸讶异,想到自家方才的话,强撑着道,“我就说我大姐姐不会偷别人的书稿的!”
韩依依闻言嗤笑了一声,“不是刚刚还有人说,定是弄混了吗?!”瞬间,有人也想到了这句话,略带惊讶地看向了江冉。
江冉咬了咬牙,装出一副冤枉的样子,“这……我实在不知道大姐姐行书写得如此之好!一时有所误会。”
才女楚楚可怜地解释,立刻便有几道不赞同的目光飘向了韩依依,像是在责怪韩依依,毫无根据就妄加揣测。
韩依依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骂着—虚伪。
老太傅示意众人安静,笑眯眯地问,“江辞,你学习行书有多久了?”
江辞起身,老老实实道,“三年!”,接着顺便解释了句,“近几日见书法有些长进,便写了作业交了上来。”
她没有撒谎,确实是练了整整三年。前世她遇见周宜年时,打听到心上人一手行书写得不错,便搜集了许多行书大家的帖子来临摹,到后来已经能行云流水、挥笔自如。
谁知周宜年看了她的字,不冷不热地夸赞了几句。顿了一会儿还补了句女子还是应该写楷,显得温柔婉约,就如……就如江冉那样的簪花楷。
她当时只觉得一腔苦心尽东流,心中刺疼。周宜年走后便让人收起了行书的帖子,再没提笔写过。
没想到重来一世,倒是用在了对付魏婉秀母女身上。
老太傅拢了拢案上的书稿,感叹道,“江家真是不简单呐,教出的女儿一个一个书法都很是不错。在老夫看来,江辞与江冉的字各有千秋,不过见惯了女子写楷,江辞的行书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啊!”
老太傅夸得很开心,下面的江冉却是难受得紧。低垂着头,尖尖的指甲微微刺进掌心。
江辞!江辞!这个贱丫头,抢了她的衣服首饰,如今还要抢走她辛辛苦苦得来的名声!一张漂亮的脸渐渐扭曲……
才下学,白寻就匆忙跑着进来,低声道,姐!姐!白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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