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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妃她又柔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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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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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方过,伴着一场微凉的春雨,院子里树上的枝丫也沁出芽儿,嫩绿嫩绿的,生机勃勃,分外喜人。

    院中的房门却紧闭着,正中央的桌子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桌上的茶杯都倒扣着,无半点人气。女子躺在床上,微昂着头,吃力地看向窗外。

    这女子不过二十来岁,却发如枯槁,面色苍白如纸,两颊的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涩发白,隐约可见几道裂开的口子。一双眼睛也失了神采,此刻浑浊如一潭死水,不见半点波澜。

    “咳……咳……”女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胸口猛烈地起伏着,似是要把胸腔里的空气都咳了出去。双手紧紧攥着身侧的被子,呼吸急促,苍白的脸也憋得通红。

    良久,咳嗽声渐渐了,直至房内只余粗重的喘息声。女子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微微颤抖的眉头与额角的细汗无不显示刚经历过一番痛苦。又过了一会儿,呼吸有些平稳了,女子从身侧掏出一块布巾,忍着痛苦,一点一点地拭去嘴角的血迹。

    “嘎吱”一声门开了,先进来的是一名丫鬟。后面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均着华服,男子的手正大喇喇地搂在女子柔弱无骨的腰上,二人说说笑笑走了进来。

    “江辞,你这命够大的,倒是熬到了今日。”男子语气凉薄,面上满是讥诮。

    江辞转了转眼珠,吃力地侧过头,看向门口不远处的男子。这是当朝晋远候周宜年,也是她江辞的夫君。周宜年丰润如玉,长相俊朗,是天盛有名的温润书生。此刻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江辞舔了舔嘴唇,艰难地开口,“周宜年,为什么?!”她病了许久,说话的声音嘶哑干涩,难听非常。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周宜年温柔轻挑地掐了一把怀中女子的腰,逗得她娇笑连连。“自然是因为这温香软玉,让我情难自禁!江辞啊江辞,你只不过是出身好,投身到了国公府上。实则比起婉儿来,你一无是处,如今做了我周宜年的正妻三年之久,也该让出位子给旁人了!”

    “讨厌,夫君竟会打趣婉儿。”婉儿娇嗔出声,声音媚得能滴出水来。一双大眼妖娆轻蔑地看向床上的女人。

    江辞心底发寒,周宜年突然的变脸她也猜到了几分。如今亲口听到却还是寒心不已。

    如今天盛新贵晋远候周宜年,当初只不过是她父亲手下的一个侍郎。周宜年是周家长子,长相上乘,面如冠玉,待人谦逊有礼,又有几分才华。虽出身不高,却仍然有不少世家女子爱慕。

    彼时她是闺中少女,早年丧母,不得父亲宠爱,只得循规蹈矩,端庄隐忍。但哪家少女不怀春,她正是灿烂年华,自也无法免俗,因缘际会,遇见这般温润男子,一见倾心。

    后来,如她所愿,心上人也对她有意,周家上门求娶,定下亲事。她一向端庄规矩、心谨慎。嫁了人自然也是恪守本分,以侍奉夫君、孝敬婆母为首要。从闺中少女到周家主母,她自认虽未十全十美,却也面面俱到。

    江辞虽不受父亲重视,但毕竟是江府的女儿,江修言既为堂堂国公,自然会对自家的女婿有所提携,一来二去,周宜年的官越做越大,她的婆母周夫人孟氏底气渐足,也从一开始的低声责怪变成颐指气使。最后甚至戳着她的脊骨语言粗鄙地说她下不出蛋来!

    是了,她唯一的错处便是入府三年,一无所出。

    当初孟氏指责她时,她委屈得眼泪凉湿了枕头,周宜年在她耳边温情低语,周家这辈不只他一个男子,无后也没有什么的,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如今温柔喃语犹在耳边,但面前的男子丑态毕露。话间冷意,令人如堕冰窟,遍体生寒。

    “夫君,药来了!”原本娇弱地靠在周宜年怀中的婉儿此刻直起身子,接过粉衣丫鬟手中的药碗。

    粉衣丫鬟的手微微颤抖,药碗递出后偷偷望向床上的江辞,眼里快速闪过一丝不忍。

    江辞知道这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怕是送她归西的。嘶哑着嗓子道,“周宜年,我被毒死在府中,江家不会善罢甘休!”

    周宜年闻言勾唇一笑,“还以为江家会替你出头呐!夫妻一场,我不妨让你这个蠢女人死个明白,你可知你为何身子无甚问题,却三年没怀上孩子?”

    什么?江辞惊恐地睁大眼睛,瞳孔遽缩,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子。

    周宜年轻飘飘地开口,“你母亲魏氏倒是个心狠的!她说能让你嫁入江家,也能让江国公提携与我,条件就是让我喂你喝下她送来的绝子药,让你此生无子,孤寂凄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江辞脑中似有惊雷,她有些听不清周宜年在说什么!眼睛大大地睁着,却流不出泪来。三年!整整三年!竟不知枕边人狠心若此!

    “周宜年,魏婉秀,你们好狠的心!”声音嘶哑凄厉,恨意毕现。

    周宜年懒得废话,看了旁边女子一眼。婉儿收到示意,端着药碗扭着腰走到床前,“姐姐,喝药吧!”。

    见江辞别过了头,伸手一手用力捏着江辞的双颊,端着药碗就要喂她喝下。

    江辞死死咬住下唇,她好恨!好恨!药灌不进去,浓郁的黑汁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弄了女子一手,她有些恼了,冰凉的碗仍然顶着下颚,涂满猩红蔻丹的手不动声色地摸到江辞的手腕,渐渐用力,长长的指甲慢慢地钻进肉里。倏然一阵巨疼,江辞忍不住疼松了松口,黑色的药汁灌进嘴里,迅速流向四肢百骸。

    “周宜年,你如此对待我,我诅咒你一生无所出!一身功名一朝丧,跌入烂泥,被人踩在脚下!”江辞恨恨道,她温婉隐忍一生,此刻不惜用尽全力发出恶毒的诅咒。

    周宜年不甚在意,床边的女子将药碗搁在凳上。笑出了声,“姐姐,只怕你的话无法实现了!因为夫君就连与姐姐大婚前那一日都是呆在婉儿那里的,婉儿与夫君的孩子名叫周宜安,已经四岁了呢!”

    “四岁……四岁……”江辞不敢置信地望向周宜年,嘴中不住地念叨着。周宜年却嫌恶地撇开脸来,不欲与将死之人多说。

    三年无所出,一步一步被婆母厌弃。或是当着众多妇人的面指桑骂槐地讥讽,或是当着下人的面直接戳着脊梁骨责骂,或是鸡蛋里挑骨头借题发挥,她忍了。

    那些妇人们轻蔑的眼神,讥讽的笑意,同情的目光,她都忍了。

    还心翼翼地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一脸愧疚地觉得对不起周家,对不起周宜年。殊不知周宜年在娶她之前早已佳人在怀,还有了孩子。当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江辞突然笑了,笑容冰冷凄惨,声音粗嘎难听。

    周宜年心里有些不耐烦,微微皱了皱眉,对着床边的女子道,“婉儿,走了!”

    女子柔柔地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弯下腰,凑到江辞耳边,“姐姐,做女子呢,还是应当柔弱娇媚一些,就如同婉儿这样。夫君他曾无数次说你在床上僵硬木讷,如死鱼一般,不如婉儿解风情呢。”

    言罢,看着江辞心冷如死灰的脸,娇笑着起身,走向周宜年,二人一如来时,亲亲密密,说说笑笑地离开。

    江辞死死瞪着周宜年的背影,眼里满是怨恨,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灰白的双眼死死盯着头顶的帷帐,左侧的手腕鲜血模糊,隐约可见三个月牙形的血洞。指甲狠狠地掐入掌心,身体渐渐发冷。

    身体里的热度在一丝一丝流失,但一双眼珠仍然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帷帐。

    周宜年,魏婉秀,所有害过她的人,不得好死!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定当血债血偿!

    ……

    漫漫黄沙,飒飒冷风。

    正中央的军帐里,还是烛火分明。

    案前的年轻将军身着月白色翻领长袍,眯着眼睛看着案上的行军地图。随从掀帘进来,恭敬地递上一封信。

    他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信封边角,将翘起的褶皱慢慢抚平。信件在路上颠簸了一月有余,有些褶皱也是正常。

    他来这边塞已一年有余,京中来的信也收了七八封。

    “……秦夫人安好,不必忧心。”年轻将军面色柔缓,接着往下看,“……新帝推行仁政,民之所向。一时之间,百姓津津乐道……”

    “……周宜年连晋三级,被封为晋远候。”

    “然其妻子江家姐──近日病死家中,发丧之日,江家无一人前来……”捏着信的手突然顿住。

    “将军,可有何不妥?”

    烛光摇曳,一片寂静。

    良久,有嘶哑狠绝的声音传来,“传信回京,可以动了!”

    随从怔了怔,定定地看了案前之人两眼,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末了领命退下。

    夜已深,那人端坐案前。

    恍惚中,天慧寺中,有女子悠悠起身,转头看见来人。柔柔一笑,端庄温婉地道——

    “将军定会凯旋归来!”

    ……

    天盛二十六年。

    朝廷新贵晋远候科考舞弊一事传遍京城。墙倒众人推,往日包庇罪人,私收贿赂等隐蔽之事,也接连被捅了出来。

    周宜年罪行昭昭,满朝骇然。圣上捏着眉心,只得派大理寺彻查此事。

    不足十天,证据确凿,奏折呈于案前。一朝候庭,满门抄斩。

    已是五月,京中柳絮飘飞,有人一身青色长袍纵马入京。

    奈何斯人已逝,徒增怅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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