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木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双眼黯淡,看着极速冲撞过来的野猪王,他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笑。
野猪王已经冲到了眼前,用两条后腿撑起庞大的身躯,顺势就要将两条高抬的前腿狂暴地踩下。
前一刻阿良木还在呆呆伫立,下一刻阿良木的身影却消失了,他错开了野猪王的前蹄,鬼魅一般地钻入了野猪王的下腹,犹如毒蝎一般向上朝它的肚皮挥出了纤瘦的拳头。这一拳,直接贯穿了它的皮肉,打入了野猪王的体内!
野猪王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可未等它有所动作,阿良木就已经单手拽住它的肚皮将它重重地扳倒在地,拖在地上抡了半个圆弧扔飞了出去。
野猪王的身躯飞落到远处,砸在地面拖出一条又长又深的痕迹,压断了沿途的几棵树木。半响,野猪王挣扎着站起来,它终于明白了自己不是眼前这个鬼的对手,它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未及站定,野猪王就慌忙转身企图逃离,不愧是兽王,决意果断,在受了这等伤害下还能用不亚于先前的速度奔跑。
正当野猪王觉得自己能逃出生天的时候,它突然感觉到自己粗壮长满鬃毛的尾巴被一股巨大的握力扯住了。
(是他,是那个魔鬼!)
野猪王被扯住尾巴,竟被拉得寸步难行,四蹄徒劳地刨起地面的泥土,粗喘吼叫,却前进不得半分。野猪王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尾巴被五根细的指头勒得变形,恐怕尾骨已经被捏碎了,它正在被身后的恶鬼慢慢地拖入死亡的地狱。
(没时间犹豫了!)
野猪王癫狂的扭扯起身体,猪尾巴也因这股暴烈的力量生生扯断,它忍着剧痛,逃脱了阿良木的魔掌。
阿良木发呆地看了手上鲜血淋漓的断尾,若无其事地丢在一旁,看着远去的野猪王,阿良木觉得再追上去好麻烦,但又得把它杀死让鲁尼见识自己的力量。
于是阿良木拾起了地上一块脑袋大的石头,远远地朝野猪王投掷了过去,这一投,石头像型的彗星一般势如破竹地冲开了气流,带着强劲的冲击力砸中了野猪王的后脚,随即石头四分五裂地四散飞去,然而,四分五裂的还有野猪王的后腿骨。
野猪王发出了凄厉的咆哮,后腿传来的冲击与剧痛使它酿跄倒地,然而它再次站了起来,跛着一条后腿继续逃跑。这时,野猪王身后再次飞来了一段木头,砸中了它的另一条后腿。
野猪王终于站不起来了,即便如此,它还是靠前腿奋力的拖动庞大的身躯前行,它不想死。
阿良木把石头扔过去后,看见野猪王还在逃跑,他又向它扔了一截木头。
阿良木慢慢朝着野猪王走过去,沿途地上有石头木头就捡起来,向野猪王投过去。呼啸而来的石头木块砸在野猪王的肩上,背上,臀部上,野猪王死撑着向前挪动。
终于,野猪王的左肩胛骨也被砸碎了,左前腿卸力支撑不稳,身体倒下,再难以前进半分。
阿良木走到野猪王身边,没有理会它布满恐惧的表情,没有在意它徒劳踢蹬的前腿,他伸手捅入了它的侧腹,连连扯下几大片血皮。
似是恼于野猪王尖厉的嘶叫,阿良木掰掉了野猪王的下颚,用坚硬锋利的獠牙插穿了它的气管,见它前腿乱蹬,阿良木又把它踩断,见它眼珠乱转,阿良木又往它头上疯狂锤打在残忍虐杀这头兽王时,阿良木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自始至终是何等的癫狂,还有愉悦。
许久,阿良木发现自己脸上流血了,他记得要用药草止血,他看见野猪王的尸体,他记得要带回去向鲁尼炫耀。
阿良木拖着尸体站在鲁尼面前时,鲁尼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阿良木很恼火,他上前一步,而鲁尼竟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怕我!”阿良木出声质问,鲁尼的这一系列举动,让他眼神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为什么!为什么!”阿良木发出了失声而又癫狂愉悦的咆哮。
突然,他安静下来,脖子慢慢向前伸出,两目睁得更大,对着鲁尼满脸邪笑又充满试探地声问道:“你想死吗?”
鲁尼跌坐在地上,才发现刚才几乎心脏都要停止了。然而恐惧还在侵袭着鲁尼的身体,阿良木最后的一句问话,让鲁尼大脑中一片黑暗,在这等压迫面前足以致人昏厥。
但是鲁尼没有昏厥,他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将他拉回了现实。鲁尼挣扎着用冰冷僵硬的手脚爬回洞里,阿良木慢慢跟了上来。
鲁尼在一堆杂物里手忙脚乱地翻着什么,阿良木再也无法按捺,如恶虎扑食般冲向了鲁尼,鲁尼被阿良木压在了身下,阿良木抬手呈爪状,二话不说就企图向鲁尼的头颅抓扯而去!
突然间,阿良木感觉腰腹间传来一股刺入感,没来得及弄清状况,阿良木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鲁尼手上握着一支针管样的物件,那是当年带着阿良木逃脱时带出来的唯一一支特殊的镇定剂,而今用在了此刻,若是阿良木再有这样的状况发生,鲁尼怕是要束手无策了。
……
阿良木必须要走,他知道自己十分危险,而且不知何时会再次失控,而一旦失控,就会危及鲁尼的生命。
……
暴走的阿良木平息下来,等他醒来后,鲁尼告诉了阿良木他的身世。
光灵会,是北方斯奈克城落顶尖的灵力科研机构,表面是在进行领域的研究和开发,背地里却做着不可示人的危险实验。
鲁尼也是光灵会的一员,也一直在做着背绝人道的工作。
然而有一天,机构决定用没有觉醒灵力的孩子做活体实验,胁迫鲁尼将他两岁的孩子提供为实验材料,鲁尼回去把妻子和孩子藏匿到别处,而抱来了另外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阿良木,鲁尼杀害了阿良木的父母把他夺了过来。
阿良木被用作了冒充鲁尼孩子的实验材料,鲁尼虽心有愧疚,却也因自己的孩子逃过一劫而暗自庆幸。
然而,在某一天鲁尼得知了他逃匿中的妻子和孩子被光灵会抓了回来,惨死在光灵会手中,鲁尼悲痛欲绝。
之后,为了弥补给阿良木带来的苦难,鲁尼带着阿良木从光灵会的研究机构中逃离了出来,而阿良木会暴走的根本原因,可以说是是经鲁尼之手造成的。
……
鲁尼知道阿良木去意已决,也不多作挽留,月光下鲁尼的脸上有着担忧与不舍,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挽留阿良木的权利。
“虽然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种话,但是,我希望阿良你任何时候都要好好活下去。”鲁尼对着即将远行的阿良木说了这一句话。
……
知道真相的阿良木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充满愧意的鲁尼。
过了半天,阿良木对鲁尼终究是什么都没做,反而问起了鲁尼另外一个问题: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本来,若是阿良木是个不会使用灵力的普通人,那么实验可能也不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光灵会对阿良木做的是人工异灵化的实验,因为阿良木觉醒了灵力,触动了异灵化实验的枷锁,使得阿良木化身成为嗜血杀戮的恶鬼,这比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暴走要恐怖千百倍。
人类是否拥有灵力是完全随机的,一般在九岁之后开始陆续觉醒,极少有十六岁之后还没觉醒的,在二十岁都无法使用灵力的话,那肯定是一辈子都无法使用灵力了。
异灵化可以让能使用灵力的生物获得特殊的能力,能操纵灵力,又能使用特殊能力的人类或兽类,称异灵士或异灵兽。而全阿碧亚斯能进行异灵化的地方,只有斯奈克聚落的光灵会,阿良木就是经光灵会之手诞生的人工异灵士。
鲁尼沉默半响,告诉阿良木,他能活,只要潜心控制好心性,就不会触及异灵能力的发动。
然而鲁尼心里却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人工异灵化是无法恢复原样的,实验还有许多缺陷,情绪的失控只是诱因的一部分,不确定的因素还有很多,谁都不知道阿良木哪天会再次失控。
阿良木对鲁尼说,要是下次自己再有失控的迹象,就让鲁尼不顾一切地杀了他。
这样,阿良木与鲁尼继续居住了下来,两人一直相安无事,只是从那时起,阿良木再没跟鲁尼说过一句话。
十四岁那年,阿良木原因不明地再次暴走了,鲁尼终究没能痛下决心,错过了杀死阿良木唯一的机会。阿良木见鲁尼没有下手,在自己彻底失控前拼命地冲下了山脚。山脚下走来两个人,阿良木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翻腾滚动的杀意,狂笑着冲向两人,他迫不及待地想感受将生命活活撕碎的快感
在黑暗中睁开眼的时候,阿良木看到的是鲁尼那张憔悴瘦削的脸。
阿良木醒来,鲁尼惊喜万分泪水夺眶而出,激动地想搂住阿良木,却又顾忌着什么没有这样做,双手无措地不知摆在哪里。
阿良木坐起身来,他记得自己异灵能力又失控了,可是自己为什么又躺在洞穴里?他略显茫然问鲁尼怎么回事,这是近四年来阿良木除了暴走时叫鲁尼杀了他之外,第一次主动对鲁尼说话。
通过鲁尼的回答,阿良木了解到是自己想袭击的那两人救了他。
鲁尼还告诉阿良木,他的异灵能力不仅能将自身灵力威力提高,还能侵袭敌方的心神,而那两人能将阿良木击败,还能将他从暴走状态解救回来,或许那两人知道能将阿良木拯救的办法。
阿良木要找到那两个人,他们应该在赶往附近的城落,他要走了,他要找出一条允许自己继续活下去的道路,或许,还有更为重要的缘由。
崖岸上,阿良木转身看着为自己送行的鲁尼,他深深地长鞠一躬,平静地吐出了几个字:“谢谢,保重。”
阿良木不再回头,纵身跃下了身后的山崖。
鲁尼落下了拐杖,摘下了老旧的眼镜,徒然望着洒满月光的空旷崖岸,老泪纵横,抽声哽咽,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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