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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冥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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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鲁尼,阿良木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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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良,你真的要走了吗?”一个像年有四十的瘦削中年男人从少年背后走来,稍长的头发后面绑了一根辫,胡子拉碴,窝陷的眼睛前架着一副度数已对不上的镜片,衣衫褴褛,披着兽毛披肩,左手拄着一根木制的歪脖子拐杖,把手部位已经被摩挲得光滑发亮。

    中年男人半拖着左腿上前,他身形站定,面色略带复杂地向崖岸边的少年发问。

    此时已至深夜,夜空浓云密布,唯独没有遮住月亮,明亮的月轮将青蓝的月光恣意倾洒在两人站立的岸崖上。少年一头黄色的头发,左颌有一道疤,脖子上挂着一条兽牙项链,身上只穿一件轻薄单衣和一条缩了尺寸的长裤,脚上的草鞋却看着非常结实合脚。

    听到中年男人的声音,少年转过身来,看向了他。少年的颜背着月光,让人看不真切。然而,中年男人知道,此刻的少年稚气未脱的眉没有紧蹙,轮廓秀气的眼没有迷茫,锋锐轻薄的唇没有紧抿,少年,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

    少年名叫阿良木,他与眼前的鲁尼在大山里生活了七年,七岁之前的事,阿良木已记不真切了,他尝试去回想,大多数结果只是使脑子一片混沌。但他唯独记得鲁尼,记得他的腿在早时是完好的。

    ……

    周围一片白色,自己坐在床上,一个不知面目的人蹲在眼前…

    依旧是那片白色,那个人又来了,对着自己口齿张合,不明所谓地说着些什么…

    每一次,自己独自在房间里的时候,那人总是会前来讲话…

    次数多了,自己有意无意地瞥了几次他的脸…

    有一次,那人正在像往常一样与自己说话,随后进来几个人把他强硬地架走了…

    那人之后就不来了…

    好长一段时间,自己在房间时一直坐到天黑…

    一个人,好久…

    突然有一天,那个人再次回来了,还没等他说话,自己抬头望向了他。那个人怔住,哭了,随即他却回头关上了房门。回过头,继续看着身前的苍白地板…

    当天晚上,那个人又来了,没有说什么,他拉起自己的手走出了房间,走了一段路程,这时刺耳的声音声响起了,人群骚乱,那人拉着自己开始跑起来,背后有人在朝这边射击…

    又宛若片刻过后,自己跪坐在下水道里,眼前躺着的是那个人…

    那个人貌似醒过来了,领着自己继续走,不知何时,已经走入了人群熙攘的街道,突然发现,那个人走路已经一瘸一拐了…

    东躲西藏地或许是绕了不知多久,出到了野外…

    一直在风餐露宿,遇上商队,那个人便付出酬劳请求搭上便车,中途下车后,继续在野外步行…

    有好多次怪物袭来,都被那个人拿出一个物件击毙了…

    后来走入了一处深山,那个人找到一处山洞,杀死里面的野兽,在山洞里居住了下来…

    那个人出去打猎,回来就跟自己说话,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几许,期间那个人给自己做了条兽齿项链……

    有一天,自己想跟那个人说话,对着那个人说:“鲁…尼。”

    鲁尼惊了,也哭了,滂沱的泪水无法止住,他想用手去擦,却一手擦在忘记摘下的眼镜上,最后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将这个七岁的孩子抱在怀里,满脸喜悦,自顾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

    月下的阿良木只是看着鲁尼,却迟迟没有开口,脑海中浮现的一幕幕,试图缠住他早已下定的决心。然而,他有着非走不可的理由。

    ……

    自阿良木开口之后,鲁尼开始教他写字,开始教他各种知识,没有教材,没有图鉴,鲁尼就自己拿树枝在地上写,拿石子在石壁上刻。阿良木就在这种原始的条件下,一点一点地成长着。

    十一岁,阿良木发现自己能操纵灵力,他略显期待地告诉了鲁尼。然而鲁尼缺大惊失色,他郑重其事的告诉阿良木,决不能使用这股力量,它会给阿良木带来毁灭!

    阿良木口头答应,却心有芥蒂。每每鲁尼不在时,就偷偷练习灵力的操控,在大山里的这些时日,阿良木也有些狩猎经验。

    某个清晨,阿良木独自一人溜出住所,到了傍晚,鲁尼还没有见到阿良木的身影,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夜幕降了下来,外出搜寻无果的鲁尼回到洞穴,不理会身上的枯枝败叶,和屁股墩上的泥印子,就地而坐,心灰意冷。

    不知过了多久,鲁尼听到了树林里有动静,正笔直朝着这边过来,经验告诉他这是个相当大的家伙。鲁尼起身警戒,摸出了腰上的枪形灵械,这是当年和阿良木逃亡时带出来的。

    灵械是一种在古代就已经大范围普及的灵力武器,它只需要在其灵槽插入储存灵力的物件——灵栓,就能发射灵力弹,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使用。灵栓能缓慢地积蓄周围的灵力,缺点就是威力远不足灵武强大。

    那物体靠的近了,鲁尼才发现有不对劲,它挪一段停一段,像是拖行的声音。

    “鲁…尼。”没等到身影显现出来,树林中随之传出了让鲁尼又惊又喜的声音,是阿良木!

    阿良木左手板着一头巨兽的上颚拖了出来,那是北山林的野猪王!这头野猪王是一头突变种,粗壮的四根獠牙锋利无比,经常把坚硬的石壁凿得百孔千疮,偶尔还造成过山崩,身形庞大,背上裸露着森森的骨棘,单是四蹄立地就有三米多高,凶暴嗜血,没有任何猛兽敢去招惹,是这片山林中的绝对霸者。

    然而如今的模样,却是兽毛散乱,尾巴齐根截断,四条粗壮的兽腿被尽数折残,侧腹部被挖出一个大洞,里面血肉模糊,有些内脏已不知去向,连坚硬的前额上也陷进去一个大窟窿,窟窿里坑坑洼洼,内容物混杂一片分辨不清,下颚也没了,獠牙也被掰断,有一根插穿了它的颈脖,还有一根深深插在脑门的窟窿里,剩下的两根不知去向。

    比起野猪王的尸体,鲁尼更加在意阿良木,正要上前,却发现情况诡异。

    黑暗中走出来的阿良木,衣衫破烂,浑身都是半干的血迹,脸上还有一道大口子,胡乱敷着些止血药草,鼻梁间与眉头紧紧拧得起皱,眼睛怒睁,眼球凸得几乎要掉下来,两颊的肌肉极力牵扯着嘴角,把嘴咧出一个夸张的笑。

    然而,更为惊人的是,阿良木浑身散发着令人发悚的气息,连周遭稍近的植物都垂焉枯萎。

    鲁尼未及接近,就觉得肉体和精神被无数的毒针刺透,生出了挥之不去的恐惧,那是宛若死亡般的恐惧!

    “我回来了。”阿良木说话了,语气中透露着抑制不住的癫狂。

    早已因恐惧而僵硬动弹不得的鲁尼,又被这句话慑得从头顶到脚跟都变得无比冰冷。

    鲁尼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冥界地狱的最深处,无数的阴尸腐骨爬满自己躯体的每一个角落,黑冷的阴风灌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甚至可能下一刻自己就会化脓腐烂,连灵魂都腐朽殆尽。造成这番幻象的原因,皆起于眼前的阿良木,这个宛若深渊里爬上来嗜血勾魂的恶鬼一样的半大少年!

    与野猪王的战斗,阿良木从一开始就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拼了命地躲避攻击。就算是奇灵士,赤手空拳与这等兽王对抗也得万分心,稍弱的恐怕也是落得丧命的结局。阿良木灵力才觉醒不久,还是个刚满十一岁的少儿,不要说将这头兽王打倒,甚至连逃跑都不可能。

    阿良木已经不知道驱使自己动起来的是本能还是别的什么,此刻他只觉得无比的懊悔,不该无视鲁尼的劝告,不该独自出来挑衅野猪王。现在,近在咫尺的死亡所带来的恐惧充斥着阿良木的每一根神经。

    终于,不知是力竭还是丧失了斗志,阿良木闪避不及,被野猪王暴戾冲撞产生的余波卷向了远处,重重砸在了土壁上。野猪王几乎是瞬间将庞大的躯体扭转,迈开将土地震得土石翻滚的四蹄,带着歇斯底里的吼叫排山倒海地向阿良木的方向冲过去。

    阿良木一动不动,野猪王已经冲到了跟前,举起了铁块般的巨蹄朝着阿良木重重地踩了下去!

    这一蹄踩下,地动山摇,使野猪王半条腿都陷进踩出来的土坑里,它粗暴地将蹄子抽出来,也不看它踩出来的土坑,他知道这个人类鬼肯定变成了肉酱。

    野猪王甩了甩脑袋,扭着屁股扬长而去。然而,没走出多远,野猪王锐利的直觉感受到了身后的异常,它迅速摆过身体,定睛一看,站在那里的,是刚才那个本该被自己踩得面目全非的人类鬼!

    野猪王感到了隐隐的压迫,直觉告诉他前面的鬼很危险,然而,作为从未败阵过的兽王,怎能在这等瘦猴子的眼前退缩!

    野猪王马上摆好架势,头颈下弓,蹄腿掘地,猩红的双眼死死瞪着阿良木,下一刻,它四蹄狂奔支撑岩山般的身躯,卷起巨大的风暴,势不可挡地朝阿良木冲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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