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路口掉头,用不到三分钟就可以到达高速公路的入口。
秦敢把车子停在了一棵高高大大枝叶繁茂的香樟树下面,抬起头来,透过挡风玻璃,睁大着眼睛遥望着。
远方的天际没有一颗残星的踪影,月亮早已躲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睡懒觉去了。现在,秦敢能够看到的,是一片淡淡的鱼肚白,鱼肚中间夹杂着一抹淡淡的粉红,像是少女的香腮,但是秦敢更愿意相信那是申屠燕秀美的脸庞。
啊,燕子,你老公我就要在这个注定将会灿若花开的黎明,开始一次在灵魂最深处期待了太久太久的轰轰烈烈的远行了,祝我一路顺风吧……
没有打开车灯,借着黎明的熹光,秦敢打开微信,先打开昨天晚上跟老妈对话的界面。
看着自己昨天晚上给老妈发的那条信息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对话框的最下面,秦敢点了点屏幕最下端的输入框,一个的光标马上在输入框里跳动了起来。
沉吟了好一会儿,秦敢没有打出一个字符来,终于还是退出了那个界面。哎,也许老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自己发过去的消息呢,所以,还是不要再打扰老太婆吧……
蓦地,他又想起了老妈昨天下午在电话里面甚是得意地跟他说什么已经订好了过几天到欧洲的机票。“哎,老妈呀,祝你一路顺风吧!嗯,你也祝儿子一路顺风吧……”他不禁在心里面默念起来。
顿了顿,把老妈先放到一边,秦敢又点开了和“阿拉丁神灯100”的对话界面,既然已经正式踏上了征途,总得跟“他”汇报一下,既然答应了——即使是被迫答应了跟“他”一起玩这个游戏,那就总得要遵守游戏规则啊。
但是想了想,他还是退出了跟“阿拉丁神灯100”对话的界面,返回到主页,犹豫片刻,找到了申屠燕的头像,轻轻地点了一下,那感觉,仿佛就是在轻轻抚摸她光洁的额头。
终究,老婆才是他秦敢生命中可以相伴到永远的人,所以,暂时撇下那个天知道到底是什么东东的神秘人而先跟老婆打个招呼还是理所应当的呢!
对话界面打开了,秦敢一边思忖着一边慢慢腾腾地页面最底下的长方形框里输入:“燕子,我这就出发,奔向遥远陌生但是肯定也是无比壮美辽阔的大草原!你和雨霜在家里好好地等着我,等着我回来给你们娘仨讲大草原上美丽的故事。”
文字打好了,秦敢又检查了一遍,却又拿不准这样的措辞能不能打动老婆,又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发出去。
终于,在纠结之中,手一抖,右手的大拇指重重地落在了“发送”按钮上。马上,那几行文字主像一串欢快的精灵一样飞到了长方形框的上方。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是老天认为这段文字没有问题而替我作主发给燕子咯。”秦敢的嘴角翘了翘,幽幽地想。
甚至,他都已经在心中勾勒着申屠燕看到这条消息时候是怎样作出反应了——为他终于拥有了重新出发的勇气而高兴?为他路途上的安全而担心?为他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到这座城市而祈祷……
手机屏幕不一会儿便陷入了一片黑暗,秦敢赶紧将大拇指重重地屏幕下方的指纹区按了一下。马上,屏幕又亮了,只是,现在重新映入他眼帘的和申屠燕的微信对话框还跟刚才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其实,秦敢不可能不知道,即使他不点亮屏幕,申屠燕回消息过来,他的手机也会接受到也会“叮咚”一声给他提示同时屏幕也会自动亮起来。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好像忘记了这个电子时代的常识。
不管怎么说,申屠燕根本就没有回复秦敢刚才发过去的消息!
“呵呵……”秦敢的嘴角又翘了翘,只是,这次的嘴角上翘比嘴角下撇还要难看。
“燕子,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为什么?”秦敢在心里呐喊起来。
远方天际的那一抹粉色渐渐地越来越明艳,仿佛申屠燕的脸庞越来越清晰,但是秦敢的心里却越来越灰暗。
“燕子,你难道就不能不再和我闹气吗?我错了,我认错了,这还不行吗?”他在心里面对老婆认输,努力而又徒劳地想要跟她和解。
怨恼而又羞惭地思虑着,秦敢闭上了眼睛,再不看远方天际越来越明艳的粉色,就好似生怕会突然看到申屠燕板着一张脸逼视着自己。
此时此刻,他想彻底将自己放空,让脑子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片空白。
“叮咚”,手机发出的一缕信息提示声狠狠地往秦敢满脑子的空白里倾泄着紧张,他全身所有的神经一瞬间都紧绷了起来。
紧张之中,他又瞬间爆发出一些激动,“燕子回过来了,一定是燕子回过来了!”
然而,一看手机,秦敢马上又失望了,同时在失望之中又生出了新的紧张。
是“阿拉丁神灯100”发过来了一条质问:“天都亮了,怎么还没有出发呢?你有拖延症吗?”
呃,顾不得再想申屠燕了,秦敢在紧张之中马上给神秘而严厉的“阿拉丁神灯100”回了过去:“已经快上高速了,刚才一时疏忽忘记跟你打个招呼。而且,也怕时间太早了,给你发信息会打扰到你。”
“你不用胡思乱想什么太早不太早的问题,我一天二十四个时都在关注着你!”
“出发吧,尽情地享受高速驰骋的乐趣吧!”
“不过,还是要友情提示一下,驰骋的时候千万注意安全,高速车道毕竟不是赛车道哦!”
不一会儿,“阿拉丁神灯100”接连发过来三条消息,又是批评又是鼓励,最后还不忘记一句叮嘱。哎,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当过政治课老师……
“等等……”秦敢一急之下,想都没有想就回道。
“还等什么呢?你以为这样等下去就会自动到达宜陵大草原吗?你以为你会什么缩地的法术吗?”“阿拉丁神灯100”的问话里面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嘲。
“我想等等我老婆……”
“哦不,不是等她的人,是等着她给我回信息……我想要她温暖的回复伴着我一起踏上这美好的旅程。”
想了想,秦敢回给了“阿拉丁神灯100”一个自己认为很合情合理也很动人的解释。
然而,“阿拉丁神灯100”却一点儿也没有被打动。一条新的扎心的回复马上就飞到了秦敢的手机屏幕上:“像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等不来你老婆的回复的!况且,你自己也知道,现在的你,根本就不是她所想要看到的你!如果有一天,她看到了一个她所想要看到的你,肯定会主动跟你和解的!”
一刹那,秦敢心中顽固的期盼马上就像气球挨了一锥子,刹那间就瘪成了薄薄的一片了。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样的“自己”,才是申屠燕所想要看到的“自己”——虽然说那个“自己”正是现在的自己这次历史性长途旅行的终极目标,但是就在这一刻,他感觉到那个目标好遥远好遥远,遥远得就仿佛天际里那一片片披着黎明光辉的云朵……
可是,纵然期盼破灭了,一个声音——他自己的声音依旧不屈地在心中回荡着:“燕子一定会回复我的!一定会的,他现在只是还没有醒来,对,只是还没有醒来,她昨天晚上一定因为哄孩子而闹腾到很晚才休息……”
终于,他还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申屠燕之所以没有回复自己微信消息的理由,这片精神安慰剂马上起到了一点作用,因为他心中的怨恼和焦躁也缓解了一些。
只是,精神安慰剂也难免会有副作用,因为突然又想到了孩子,秦敢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钻心的疼痛在一直蔓延到每一根神经,彻心彻骨地折磨着他。
此时此刻,天边的那一抹粉红已然在一轮红日的映照下,化作了美丽的朝霞,像是申屠燕搂着雨霜在灿烂恣意地大笑着。
凝视着那片炫烂好一会儿,秦敢又闭上了眼睛。
“不,我现在一定要回家,一定要回家!然后,在家里等着燕子和雨霜!”心中的那个声音——自己的声音再次猛烈地响起来。
“哦不,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回到了家里,说不定燕子正站在灶台前,用那把精致的黄杨木饭勺在砂锅里轻轻地搅拌着,她的面容一定是安详而优雅的,雨和霜一定是乖巧地依偎在她的身边,整个厨房里乃至整个家里面都一定已经飘溢着诱人的粥香了……”呐喊过后,秦敢的心又倏地飞回到了家里。
哎,幻想往往总是很美丽的。
“怎么,还在胡乱想着什么呢?”“阿拉丁神灯100”又催促来了。
“虽然说路在脚下,但是如果不出发,那条路就永远只会是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大道。只有出发了,那条路才会化作你生命中美丽的风景!”
“我可不可以再回家一趟……”秦敢想了想,决定还是跟“阿拉丁神灯好好商量一下。
“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的勇气还是不够。所以,我想回到家里再好好地酝酿一下勇气,等到勇气满满的时候,再重新出发。”
“况且,你不是已经说过,说我的心已经出发了,所以耽误一晚上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所以,请允许我再延迟一两个晚上吧……”
消息发出去好一会儿也没有等来“阿拉丁神灯100”的回复,这反而让秦敢信心提振了许多,他想,这应该是“阿拉丁神灯”也在考虑着是不是要接受他的商量吧。
“看来,这个神秘人被我打动了,啊哈!”这样想着,秦敢心中地激动起来。
“不要再给自己心底里仍然挥之不去的怯懦找那些无用而搞笑的借口了!”“阿拉丁神灯100”终于回话了,然而,不是秦敢所期望的“理解”,而是一条严肃的正告。
“勇气是在漫漫长路中渐渐积聚起来的,也是你的生命从量变到质变的一个美好的过程,而不是在苦思冥想中一下子就可以酝酿出来的!如果你不出发,就永远不会有你所想要的勇气,也就永远体会不到生命那种奇妙转变过程的常常伴着惊心动魄的美好。或者,你永远只能做一个间歇性的三分钟精神勇敢者,仅此而已!”
“或许,我还应该再不厌其烦地友情提醒一下,如果你想要永远失去你的老妈你的老婆和你的孩子们,你现在也可以原路返回!”
“阿拉丁神灯100”那一串严厉的微信消息——尤其是最后一条,像一把无比锋利的刀,一下子彻底地戳破了秦敢所有的幻觉。
他霍然明白了,负隅顽抗是徒劳的可笑的是没有一丝一毫意义的!
迎着天边盛开的朝霞,秦敢终于踏上在灵魂最深处一直期待着也一直担心一直纠结着的充满未知的遭遇但是更充满未知的美好的旅程。
他的心,他的身子,总算是真正地一起开始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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