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尹沫,身体虚弱还要一边趿着棉拖鞋,紧拽着红色白绒外套,气喘吁吁地上到戈弗雷大叔的房子前,看见他正在晾晒她那对帆布鞋,又激励了她继续往上爬。
可等到她爬到山顶,来到奶牛的身边时,已经虚弱得唇白青脸、两腿颤栗,站都快要站不稳,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跑,跑,那么,快,我,我……”
“你看,钟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奶牛不管她,悄然来到她的后面,低下牛头从她跨下钻过去,轻轻地把尹沫给举起来,让她坐下歇会,看得更远更清楚。
尹沫居高临下,果然看见断崖下面隐约有座面朝山谷的中世纪欧洲古堡,这是她第一次随大家追牛的时候没有发现的,因为当时他们根本就没有走近崖边。
古堡不算太漂亮,被岁月侵蚀了好几百年,有些城墙的颜色已经老旧如泥,有些还倒塌了,让四周的藤蔓荆棘爬满了城墙根。
古堡中间唯一还算完整的就是近山腰那座高大的塔楼,几百年以来还坚挺着,塔楼里依稀有个大笨钟,但在山风中却纹丝不动。
“看见了——”尹沫以前只在画册中见过这种中世纪古堡,今天在奶牛的指点下得以一见,很是高兴地回答它。
“那就下去吧,帮我弄掉它,让它不要再响——”
不料奶牛一高兴,居然一下子从她跨下缩回脑袋,顺便叮嘱她。
可是,这要怎么下去?
还不等尹沫心里发问,奶牛缩回脖子的时候让她坐不稳了,一个趔趄直往前扑,可惜前面没有可以扶手的东西,而是一个空旷而高耸的断崖!
“啊——”
在一声凄厉的惨叫之下,她整个人扑腾着下去,布棉鞋掉了,红衣白绒外套扔了,不了解的路人,还以为她要急着跳下去呢!
“哼,竟然想要拿我去做手术,以为我是白老鼠吗?不知道什么叫手术,那你就错了,大错特错!”
奶牛晃了晃牛,舒适了一下牛脖子,又昂起头,在山风中突然轻蔑地说。
原来,尹沫刚才和邬翼的对话让它听去了,它才立马想个办法,把尹沫骗上来拱下去,目的当然是先下手为强,把想要干掉它的尹沫先干掉,至少让她永远爬不上来。
可怜的尹沫,这回真是好心没好报,亏大了。
但她掉下去的空中还在喊:“怎么能这么下去,要死人的,还有,我要怎么弄?一个人搬不动大钟——”
话还没喊完,接下来眼前一花,随着崖下那些枝蔓藤萝‘噼呖啪啦’地脆响不断,邬翼为了不让矮老头子发现她的奇怪,昨晚就收回了她的‘邬斯达圈’,结果这时候用不上。
“啊呀——”
转眼间,她一只雏鸟似的钻进灌木丛里,一大堆树枝藤蔓触手般戳破她的脸皮、划伤她的手臂,摔折她的腿,让她蒙了一脸泥土与灰尘,鲜血立即从她幼嫩的肌肤潸然而下,她还不惨叫连天?
“我不行,光一个人做不到,我受伤了,快把我拉上去……”
尹沫躺在灌木丛里,仰看天上的蓝天白云,想想这么安祥的美景和自己惨痛的遭遇,坚决不接受这么艰难的任务,赶紧朝山崖上边的奶牛抗议。
“快去,古堡就在你身后,你行的,别浪费了这一次……”奶牛则在崖边昂头迎风,继续为她助威呐喊。
“浪费?”尹沫懵了,她现在浑身都是伤,只穿着背心还头崩血流、鼻青脸肿的,到底什么才是浪费,她心里有数,“不行,我真的不能拖着伤去,照这样下去,还没有爬到古堡,我已经流血不止而死。”
这时候她说到‘爬’字,是因为她发现全身就剩下左手左脚能动的,坐起来,往上走,用不了两条腿,也用不了两只手。
下去还是上去?两相比较,下去的古堡里不仅没有人,还没有药,那她最后还得再爬上来,耗去的时间那才叫浪费生命,随时都会半路嗝屁。
所以,为了不流血不止而死,她就得往上爬,因为崖上面还有戈弗雷大叔,他还有绷带还有药水,还有他的关心和慈爱。
于是,尹沫这时候真不接这趟任务了,她在奶牛的鼓励下,开始抗议、叛逆,开始紧咬着牙,一手一根蔓枝,一脚一个坎地拖着她剧痛的右手和骨折的右腿,拼命地往上爬。
“可恶的邬翼,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生气就跑,你是女人吗?要杀老狮子也不在乎让它多得瑟两天,现在我都得瑟不了了……”
尹沫这时候才知道邬翼的重要,可惜她无法跟它特别通话,只能靠着咒骂它的恨意,发力再攀上几步,也幸好早上喝过戈弗雷大叔给她冲的那杯香醇奶茶,要不然早就没有力气了。
奶牛见她不听话去古堡,更是着急地在崖边团团转,心里也想跳下去但没有慷慨就死的勇气,
而在这时,后面的村民和老师学生们已经追上来,它只能喟叹一声,继续任由他们把它推下山腰的村子里去。
“快来看,她在下面,就是她偷的牛,我没说谎。”那个金发女孩又在崖边发现下面正爬上来的尹沫。
“我的主啊,真没想到,这个外国人竟然想要偷走我们村里唯一的营养供给,现在,我们就要抓她回去审判。”
村民们当然不会让尹沫轻易逍遥法外,于是他们找来十几个男人,手牵手结成人绳,把手伸到尹沫的面前。
尹沫这才觉得人间有情地感动得想哭,把手伸给他们后,他们就把她给扛上去,顺便把她的红色白绒外套和布棉鞋捡回来。
在路过戈弗雷大叔的房子前,戈弗雷大叔听说尹沫居然想偷走村里唯一的奶牛,顿时勃然大怒,把尹沫晾晒的帆布鞋一扫而倒。
奶牛重新被绑回树下,尹沫左手左脚被绑在秋千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下了什么大祸。
“怎么把我也绑上了?”
她既问旁边的奶牛,又问脸色阴沉走过来的金发女老师,因为他俩都会汉语。
奶牛心虚,它这时候当然闷不作声,假装不会说人话和听人话。
但是,老师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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