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色未现，星光遍天。
那若有若无的微风白天柔和，现在却带着丝丝刺寒。
城墙上，盆中火焰散发着光芒随风闪烁，地上人影亦随之晃动。
这里是哨站西门，哨站离黑雾最近的城门。
这时在火盆边站岗的是塞安德和麦森特。
打破沉寂的是一个喷嚏，感到有点冷的塞安德向火盆挪了一步。
麦森特对塞安德的动静并没有什么反应。
发觉了这一点的塞安德，微微转头偷看麦森特。
看来喷嚏打破的不只是环境的安静，也包括塞安德自己内心的平静。
塞安德张口欲言，但想起自己好像还在被罚，又不太敢。于是把头转了回去，面向要塞外。
队长自己也在被罚啊，想到这个的塞安德觉得自己现在处境是和麦森特对等的。
但塞安德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再次转头，塞安德看到的是麦森特冰冷的眼神。
虽然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但塞安德下意识地马上把头转回去，然后抬头挺胸收腹。
不管怎么说，塞安德成功引起了麦森特的注意。
“你想撒尿吗？”
“不是！”塞安德又一次转头，急忙否定。
“那你这是在干嘛？”
“我想问点事。”
“你就不能好好站岗吗？”麦森特没好气。
但想到，这家伙憋着肯定也会难受一晚上，麦森特说：“好吧，你说。”
“关于那个新来的，就是路尔的事。”本来开始泄气的塞安德听见后半句后来劲了。
“他的出生么？”麦森特猜测。
“对对对。”
“路尔时候被遗弃，先被孤儿院收养。后由于被认为有成为魔法士的潜力，冈特斯的一所学院看中了他。路尔一直呆在学院，直到成年，也就是不久前。”麦森特的回答意外的熟练。
大概是因为那个只会一句话自我介绍的路尔，作为队长的麦森特没有被少问这样的问题吧。
“等等，这些我都知道。”塞安德接话很快，快得有种打断麦森特回答的错觉。
“那你还问我干嘛？”不耐烦像写在了麦森特的脸上。
“其实还以为能在你这打听带些别的事情。”塞安德又亮出了自己的招牌笑容。
“那么，既然问完了，继续站岗。”这次麦森特没有跟着笑的意思。
但很明显，塞安德没有把头转回去的意思。
“又怎么了？”麦森特也注意到了。
“这绝对是最后一个问题！”从语气来看，塞安德的话应该可信吧。
“说。”麦森特叹了一口气。
“那个学院是教什么的？路尔那家伙没告诉我。”这才是塞安德想问的，从一开始就是。
“这个么，我也问过路尔。我想想”麦森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着该怎么组织语言。
在哨站的另一个地方，相识的问题也被提出来了。
只是，这里被提问的人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提问了。
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昆瑟开始叫唤某个名字。
“路尔。”
昆瑟看向路尔，很快发现自己没有被注意到，再一次：“路尔。”
“叫你呢，路尔。发什么呆呢。”萨班也发现了情况，加入了队伍。
这个时候，果然大嗓门的作用是比较明显的。
“前辈叫我？”正在放空自己，安静吃饭的路尔被拉回了现实。
“前辈？我吗？”路尔是回到了现实，萨班倒是像做起了美梦，笑了起来。
“叫我们名字就可以了，我们这比较随意的，还有我不想看这家伙傻笑。”昆瑟也看见某人的笑脸了。
“我们正在聊到学院呢，听说冒险者都是学院毕业的。”萨班回到现实了。
“听队长说你也是学院之类的地方长大的，你一定对学院很了解吧。”昆瑟跟上话题。
“我在的学院可不是冒险者学院。”路尔指正。
“那是怎么样的学院？”昆瑟问。
“我来自的学院叫冈特斯进修学院，对外宣称是从事贵族仆人的教育，但却很少提及大部分都是战斗方面的教育。”路尔解释。
“所以有什么不一样吗？学战斗什么的，不就也和冒险者一样吗？”在萨班眼中，冒险者是一群打架特别厉害的人吧。
“虽然都是战斗。但冒险者主要工作是进入黑雾探索，学的都是怎么在黑雾生存和对抗魔物，说不定还要学考古。而我们主要学的是怎么对抗人，甚至是怎么杀人。简单点说就是学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打手。当然，你要往好的方面想，可以理解为我们学院教人当贵族的私人护卫。”
听了路尔进一步的解释，昆瑟和萨班大概没跟上节奏，一时间没有接话。
“明白了吗？”路尔试着确认。
“啊明白了。”昆瑟反应过来了。
“这么说，你怎么不是去给贵族当护卫，怎么跑这来了。”萨班至少记住了‘贵族’一词。
“因为我是个不合格的打手。”路尔自嘲似的说道。
“也是呢。”萨班看着路尔的胳膊。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萨班在想这个胳膊可能两个都没有我的粗。
昆瑟用力地掐了萨班的大腿一下。
虽然昆瑟不知道萨班在想什么，但肯定是些失礼的事。
“咝——”萨班被掐疼了，然后喊道：“干嘛掐我。”
虽然路尔听懂了萨班想表达什么，但并没有在意，倒是有点被萨班的动静逗乐了。
“说起来，从冈特斯那种大城市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边境，你的家人没意见吗？”昆瑟试着转移话题。
“这就要说明一下，那个学院里面大多数人都是一些孤儿，偶尔有些无路可走的落魄贵族之类。我就是那些孤儿的其中一个。”
“不用对此感到任何歉意。我并不对于自己是孤儿感到自卑。”在说明之后路尔还是补充了这一句话。因为路尔看见了昆瑟脸上的一丝尴尬。
“你们想知道我怎么不合格的吗？”这次是路尔先开始的话题，虽然这个话题也不怎么样。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了。”昆瑟有点顾虑。
“我想知道。”但萨班可没有什么顾虑。
所以，他马上又喊出来了：“干嘛又掐我！”
虽然是在说的事情，对于路尔来说算是自己的不光彩。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跟队长也说过一遍了，队长没告诉你们吗？”但路尔的心情却是挺不错。
面前的两人的互动，对于路尔来说可是很新鲜的。
而且路尔自己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名合格的打手。
“我只知道你来自一所学院，详细也没问。”昆瑟也看见了路尔那略微弯起的嘴角。
昆瑟明白了，这些事对路尔来说都无伤大雅。
“那我继续说吧。”
“对，继续。”
萨班并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但对于能继续话题，表现得很开心。
“其实我算不上在进修学院里面毕业的学生。因为毕业的学生都会获得魔力士或者魔法士资格，而我都没考上。”路尔继续了话题。
“没考上？”不像昆瑟安静的聆听，萨班总是想插话。
“其实我在魔力士系和魔法士系都呆过。只不过魔力士考核第一个项目是举重。而我的魔力储量太低，又根本就达不到参加魔法士考核的标准。老实说，我能在学院呆到成年可以说是个奇迹。”路尔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那么的平静。
刚说完的路尔停顿了一下，然后想到了什么：“可能说是奇葩更合适吧。”
“魔力士的考试不是很简单吗？”萨班想到自己可是很容易过了考核的。
“那是对你来说。”昆瑟没好气。
“说起来，你们是魔力士？”虽然路尔本来只想问萨班。
但考虑到昆瑟的体型，最后还是用了‘你们’。
“他是。”
昆瑟的回答让路尔莫名松了一口气。
“要打一场吗？”
但萨班的回答却让路尔一愣。
“什么？”路尔有点疑惑。
萨班以为路尔没有理解打一场的意思，尝试解释：“嗯比试？”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只是话题太跳跃了。”路尔反应过来了。
“不要管他，这人只是闷得慌。我们哨站没有魔法士，只有两个魔力士。一个是队长，一个是这个家伙。这家伙没事就喜欢找人打一场，我们这哨站其他人可都是普通人，怎么受得了。”昆瑟帮忙解释。
“那队长呢？”路尔想起了那个熊一样的身板，他可不认为麦森特打不过萨班。
“这家伙只是个初级魔力士，队长可是中级的。先不说他不敢找队长，真打起来也是被单方面殴打。”昆瑟对于揭萨班的短还是很乐意的。
“你们是魔力士，那你们上过什么学院吗？”路尔虽然知道他们没有上过，但出于好奇还是这样问了。
“怎么可能，我们这个哨站大部分的人都出生于附近村庄的，而且去过最大的城镇就是附近的镇希纳莫克。”昆瑟回答。
“等等，队长之前不是说我们全是附近村庄出生的吗？”萨班想起了队长的话。
“但现在路尔来了。”昆瑟让萨班想起了这件事。
萨班无言以对。
路尔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情报。
不过路尔还有更关心的事：“那你们怎么成为魔力士的，总不会自学吧。”
“当然不是，即使是这样的边境地区，每两三年还是会有一些教团的人去各个村庄巡视。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测试孩有没有魔法天赋。天赋好的会被送去城里，有点天赋但不算太好的可能会送到镇当卫兵。队长和这个傻大个就属于后者。”昆瑟说到后面时已带着笑意。
“谁傻大个！论个头你不和我差不多吗？”萨班又发动了他的大嗓门。
“但是我不傻。”昆瑟笑意更浓。
也许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也许是知道自己反驳不了昆瑟。
反正萨班默默是接受了这个理由，虽然看上去并不开心。
“卫兵当教官吗？”虽然路尔觉得他们的互动很有意思，但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魔力士上。
“对，现在我的教官就是队长。我魔力士方面的训练都是队长指导的。”萨班也趁机脱身。
边境城镇的卫兵调教出的魔力士吗？
和学院应该不一样的吧。
虽然路尔这样想着，也想知道哪里不一样。
但再怎么说眼前这个傻大个还是正儿八经的魔力士，而路尔自己连考核资格都没有的人。
路尔傻乎乎的答应跟萨班打一场是不可能的。
“我会手下留情，就当陪我玩一玩。”萨班没打算就这样放过路尔。
“别相信这家伙的鬼话，这家伙每次都这样说的。虽然不至于出人命，但每次都下的重手。”昆瑟也很快揭穿了萨班。
看昆瑟愤愤不平的表情，想来以前也没少吃萨班的苦头。
“这不就已经手下留情了吗。”萨班的留情似乎和常人不一样。
但萨班也没有过多的解释，猛地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萨班看着路尔。
路尔先看了一眼萨班，然后看了看他那没吃完的餐盘。
“现在？”
问出后，路尔很快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从萨班那坚定得莫名其妙的眼神中。
“现在是不可能的。”路尔低头，眼前是已经不剩多少的饭菜。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但我现在是有点撑了。先不说我现在动一动会就很难受，要是真动起手来，我想我会吐出来的。”路尔补充道。
“那什么时候？”萨班接受了这样的理由，但没有放弃追问。
“我可不记得我答应你什么了。”
“别犯傻，坐下。”昆瑟也站了起来，把手搭在萨班的肩膀，把他按回座位去。
昆瑟也想起了自己差不多该干活了。
“都吃的差不多了，我该回去洗碗了。你们吃完也把盘子拿过来。”昆瑟转身，向厨房走去。
“对了。怎么没看见塞安德。没记错，他是和路尔一起站岗的吧。”萨班想起了什么。
“他么，大概是因为迟到被扣下了。现在可能还在站岗。”路尔猜测。
不知不觉间，除了这三人的声音，食堂显得很安静。
并不是因为食堂只剩下三人，而是因为其他人似乎都对这边的聊天内容感兴趣吧。
安静的环境加上距离不远，让昆瑟在厨房里也听见了萨班和路尔的话。
“他们大概下一轮岗才会来吃晚饭，队长特意让我留了两份晚餐。”昆瑟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等等，那你留的是猪肉还是肉干。”相对于塞安德，萨班也许更喜欢猪肉。
“猪肉。”
“两份都是？”
“都是。”
“你刚刚不是说没了吗？”萨班感觉自己被骗了。
“对于你来说是没了啊。”但昆瑟有着自己的基准。
“那给我换点吧。”萨班说着就拿起了餐盘，走向厨房。
“你不怕队长揍你？”昆瑟抬出了唯一可以阻止萨班的人，在这个哨站里唯一的。
“那只拿塞安德的，他打不过我。”萨班已经不说“换”了，直接用“拿”取代。
“队长今晚肯定会和塞安德一起吃饭，让队长看见了，还是会揍你。”
昆瑟笑着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个理由还是有点震慑力的。
随着昆瑟的笑声，食堂里再一次响起了一片笑声。
笑声取代了之前的安静。
相对于昆瑟和萨班的互动，之前的聊天内容有点无趣吧。
不过这些都路尔都不怎么在乎。
只是萨班的注意力从打一架转移到肉上，对路尔来说是一件好事。
路尔继续着自己的晚餐，来这个哨站的第一顿晚餐。
对于路尔更重要的是，快点结束这顿晚餐。
然后找个地方为吃撑了的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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