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枯倒草木、干裂满布泥土,都预示着这片土地并不适合生物生存,至少并不适合人类。
在这样一片缺乏生机土地上,略显残破的要塞却依然矗立,似乎在述说着自己和这片土地曾经的繁华辉煌。
城墙虽屹立不倒,但与岁月相伴,还是为它留下了很多很多痕迹。
放眼看去,这要塞称不上废墟,当可以确定这是某种遗迹。
但就是在这个遗迹的城墙上出现了某个人的身影。
这个时候应该说有人出现在这种遗迹真是让人意外比较好吧。
但想想,好像又没那么意外,反而有点理所当然。
大概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吧。
这个人穿着的盔甲很简陋,整套盔甲只有头部、胸部等要害部分用金属加强过,其余大部分是用某种皮或者布料代替了。抛开做工质量和磨损,很明显这是一种制式的盔甲。
虽然看上去瘦弱且年轻得过分,但这个手持长矛的人是一名士兵,至少看上去是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城墙上的士兵转头向身后不远的楼梯看去。
正在走上来的也是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
从微微戴歪的头盔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可以看出。
这个一手持着长矛,另一只手在摆弄腰带的士兵应该是迟到了吧。
“新来的,挺早的嘛。”
摆弄腰带的士兵调整了下呼吸,边说边走到先来者身边。
“是前辈迟到了吧。”
新兵在确认了来者身份后就恢复到了原来的姿势,听到呼唤后就那样平静地回应着。
“你好意思说。你知道是和我一起站岗的吧,为什么不叫上我?”后来者抱怨。
“你这不才叫我新来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前辈会在哪。要是让我去找你,我还害怕自己迷路了。”
新兵觉得该抱怨的是自己,不应该前辈来找新来的比合理吗。
“随便说一下,前辈你头盔歪了。”
“啊,是吗。”
被称为前辈的士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扶了一下头盔。
可能是想在新兵穿着上找点毛病来挽回点作为前辈的尊严,前辈士兵开始打量着新兵。
察觉到什么的新兵斜眼看了前辈一眼,然后无言地继续眺望远方。
打量了好一会的前辈没能挑到什么骨头,但发现了些违和。
“嗯真不合身。你是太瘦了还是因为制服太大了,这看上去松松垮垮的。”
“都有吧。我这人身上是没什么肉,再者这套已经是仓库里找到最尺码的了。”新兵耸了耸肩并回答了问题。
“我们这是缺人,不过你这种瘦弱体格是怎么被选来当边境哨兵的?”前辈终于抓到了重点。
“这不是很明显吗,凑人数啊。”
无法反驳的理由,令前辈一时无言。
似乎是因为一时间没有找到话题,前辈也跟着一起看着远处的地平线。
两个士兵似乎回归到他们的工作中。
虽然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前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新来的,迟到的事记得不要告诉队长。”前辈转过头看着新兵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新兵叹了一口气,默默看了眼边上的士兵,没有说什么。
“你这什么意思,你是想打报告吗?”
“不,你迟到的事怎么都好,你不说我已经忘记了。不过算算时间,你这迟到快两个时也是很惊人。”
被称为前辈却被一个新兵这样说,挫败感让这个前辈一时说不出话。
新兵并没有在意前辈的脸色忽然变差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看见。
不过关于这个迟到的话题,新兵也没有继续聊的打算,转而说道:“虽然我不是不满,不过我好歹有一个名字。而且是昨天才介绍过的。”
“你昨天那一句话的自我介绍也太短了,我么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提起自我介绍,倒是前辈有点不满。
“说名字一句话够了。还要说什么吗?”
“你认真的吗?就算没人教过你,至少你应该看见过别人自我介绍吧。”
似乎对前辈的问题感到有点疑惑,新兵皱着眉头沉默着,像在思考着或者是回忆什么。
“我以前在的地方的自我介绍都只要说名字就好了,更多的时候会有别人代替我们说。何况,我们要是说太多的话可能会被骂的。”
跟随着话语,新兵的回忆在空气中飘荡。
“这、这样啊。”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前辈有点懵。
这新兵在说什么?
有这样的地方?
那是奇怪的什么地方?
有点像商品?
这些问题在前辈脑海中闪过些问题,不过都没有答案。
除了最后一个,是有点像商品呢。
“这听着你们有点像是些被推销的商品呢。哈~哈~哈哈”
可能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至少是自己感到的尴尬,前辈打趣着笑了起来。
不过很快,爽朗的笑声在新兵的沉默中变成了干笑,接着干笑也戛然而止。
就在前辈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而开始冒冷汗的时候,新兵说话了。
“那前辈,自我介绍还要说些什么?”
新兵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对话表现出太多变化。
“啊?那个嘛。”
虽然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前辈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为掩盖刚刚那个蠢笑话而组织起了语言。
“你看,比如你在哪出生、来这里之前在哪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来了这个地方。自己有什么技能、爱好之类。都可以说一下嘛。反正能让别人还能了解到除了名字以外的事。”
“那我现在该再自我介绍一次吗?”
“哦!可以试试,就当练习练习。”
前辈似乎是个挺热心的人,说到这里已经有点莫名兴奋。
“那我想想该说些什么。”
边说,新兵抬头看着天空思索着。
就这样周围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可以说安静得有点可怕。
单凭眼前的那些倒下的枯木和干裂的土地,会让人有种时间停下来的错觉。
只有偶尔微风拂过时,在耳边萦绕的风声似在推动着时间齿轮,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流动。
在这片缺乏生机的大地这大概才是常态吧。
“那么,我再自我介绍一次吧。我的名字是路尔。”
新兵,不,应该是路尔。路尔似乎是习惯性的停顿了一下,想来还是不适应名字以外的自我介绍吧。
“原来叫路尔啊。”
在路尔还没来得及继续,被称为前辈的士兵似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接上了话。
“你居然连昨天那一句自我介绍都没记住么?”
虽用上了居然一词,不过这个词并没有表现在路尔的脸上。
“也不能怪我,昨天我去了镇里补给,还遇上了意外。那时候刚回来很累的,都快站着睡着了。”
前辈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准确的来说是在挠头盔。意识到自己带着头盔的士兵,讪笑着放下了手。
并没有注意到边上的尴尬,路尔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前辈叫什么名字?”
“啊?那你才没资格说我没记住你的名字吧!”
把心中才冒起的那么一点点歉意一扫而空,被称为前辈的士兵不禁提高了音量。
“我的名字叫塞安德。”
“我不太擅长记别人的名字,昨天我没记住你的名字。”
路尔没有解释什么,直接承认了。
“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虽然我比你早个些时候来这,不过我也不比你大多少。叫前辈也有点别扭。”
塞安德并不习惯被叫前辈,因为他自己也是当哨兵不足一年。
“那么,塞安德。自我介绍还继续吗?”路尔试图把话题的方向拉回来。
“啊,继续。”塞安德也想起来了。
“我的名字叫路尔,是一名孤儿。听说是在几个月的时候就被送到了一个孤儿院。可能是在四、五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冈特斯的进修学院。在我记事之前的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因为学院里面禁止我们打听自己的出身,特别是我们这种孤儿。所以关于我的出生地,我并不知道。刚刚所说也只是我无意听到的零碎,还有我自己的猜测。在我记事起,我就在学院里”
“等等,不用这么详细。”
即使是神经大条的塞安德也察觉到了这个新来的来历有点不对劲。
“不是你说要多说点的吗?”
被打断的路尔感觉很疑惑。
“不,说太多会吓着人的,特别是你这样的。你试试把刚刚说的话简洁一下。”
虽然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但塞安德还是试着解释着。
“麻烦。要不前辈你示范一下。”
看来被打断的路尔不但感到疑惑,语气中还带着不耐烦了。
“为什么又叫起了前辈?”
虽然路尔说话时都表现的挺平静,但塞安德还是察觉到了别样的味道。
“只是觉得请求的时候就应该叫前辈吧。”
“可是你这不像是在请求的语气。”
“其实我也没在求你,只是稍微意思一下。”
“好吧好吧,真不知道你们的学院是教什么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对话到了现在却有种要吵起来的感觉。
塞安德觉得自己有点头大,但还是缓过来了,然后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叫塞安德,出生在离这里不算太远的村子,沃提尔。你可能也没有听说过就是了,毕竟是靠近边境的一个村落。”
话语停顿了一下,看来塞安德其实也不太擅长组织语言。
原本面向城墙外的路尔转头看着塞安德,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像大部分村落的孩子,我在成年前都在家里帮忙农活。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我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要知道,虽然村子的土地并没有像这里一样死气沉沉,但也是相当的贫瘠,能种出食物的土地很有限。为了我的弟弟妹妹能有足够的食物,成年的时候我就有离开家的想法。但当时弟弟和妹妹还,就这样离开家的话,担子就全压弟弟妹妹身上。那我可不放心,特别我妹妹。最的弟弟还有爸妈宠着,我妹妹那身板,我很多时候都怕她累坏了。”
塞安德说到这的时候,路尔开始怀疑自己对简洁的理解是不是错误的。
微微皱眉的路尔并没有打断塞安德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塞安德。
“在我成年一年后,也就是十七岁的时候,最的弟弟也能开始帮忙分担家务了。然后我决定离开家里了,那时候边境哨站刚好招新兵。没什么特别条件,离我们村不是很远。于是,我就来报名了。其实我也没比你早来多少,我也就来了快一年而已。”
终于,塞安德发现了自己正在被路尔盯着。
“怎么了?”塞安德疑惑。
“没怎么了。就是,你这不也很啰嗦吗?”
“这这不是怕你不知道边境村庄情况,给你说清楚吗。”
塞安德忽然意识到刚刚的自我介绍也不简洁,短暂语塞后,无力地解释道。
“我大概知道你想让我简洁些什么了。那么我再来一次吧。”
对于塞安德的自我介绍,路尔也没有对这做更多评论的想法,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我叫路尔,在来这里之前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了冈特斯的进修学院。由于在成年之前都没有能被贵族选上,于是成年后必须离开学院的我被分配了到这里。”
说到这,路尔张开了口,但马上又闭上了。似乎是想继续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没了?”塞安德注意到路尔的欲言又止。
“这样也可以了吧。我要是说下去的话,你大概不会喜欢听,其他就简洁掉吧。”
“是是吗。”
路尔并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着,面向墙外目视前方,像一个站岗的士兵。
不对,这本来就是路尔现在该做的事,这才是路尔他们站在这里的原因。
但塞安德却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
“新来的,这么听你说,怎么感觉你的那个什么学院很厉害。还能在为贵族工作的吗?”
路尔再次转头,这次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塞安德。
塞安德被盯得有点慌,然后想起来了什么。
“路尔?”
“其实我们不是来站岗的吗?这样一直聊天不太合适吧。”
“也是呢。不过没关系啊,只要不被队长看到,那都好说。”
“聊天就先这样结束吧。正好我想安静的看看这里的日落。”
“都这个时间了吗。”
塞安德像是自言自语的低语表示着对话的暂告一段落。
也许路尔只是想逃避这个话题才选择结束对话,也许真就是抱着那样的心情而说出的话。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在对话结束前路尔的视野里已经铺满了橙黄。
即使是这样一片没有生机的大地,在这时候也显得柔和了很多。
古老而破败的要塞裹上了名为夕阳的披风,柔风吹过,带走了些许凄寂。
云端染红,城墙披金,人影渐长,残阳西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