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
陨石般的炸弹爆炸了，它掀起的泥土就像女人的巴掌抽打在李敖的脸上，将他抽醒了过来。
他迷瞪着双眼，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身影，就像进入了黑白照片中一样，耳边不断地想起炮火声、子弹穿梭的声音和骇人的嘶喊声。
“我在哪里？”他自言自语地问着，嘴巴感到里一片干。
“你在哪里都没关系，快点把枪给我捡起来！”说话的是个身子矮的男人。
“到底怎么了？”
“别废话，快捡起枪还击，你到底——”
个子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炸弹碎片击中了脸，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他的脸被碎片削去了一半，不断往外渗血，仿佛半个血骷髅，歪着脑袋，直瞪瞪地用眼睛看着李敖，身子仿佛还在痉挛。
李敖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醒了过来，哇地叫了一声，不断地蹬着双腿往后退，眼泪猛地从眼眶里挤了出来。
“哭什么，快点开枪！”
“开枪，还愣着干什么，他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他全身发抖，只如一个机械般的木偶，由人操控着，听到有人告诉他怎么做时，他脑袋里一片空荡，脸色卡白，双腿不断地打着摆子，就像计算机接收程序员的指令一样，哆哆嗦嗦地拿起枪，但身子还是抱着枪，一边哭，一边窝在战壕对面。
“干什么你，还不滚过来开枪？”
“窝囊废，快点开枪，不然我们送你去枪毙！”
李敖的脑袋里响彻着他们的恐吓自己的——枪毙——嘣，他感觉子弹已经穿越了自己的脑袋，在自己的脑门前后留下了两个洞坑，血液布满了自己的脸。
他像一条受惊的狗一样，缓慢地向不到一米的对面土壁爬了过去，一边抽搐一边哭泣，终于爬到了目的地。
“露头开枪，你在干什么？”
他哆哆嗦嗦的，看着自己的枪杆子，感觉手里的东西就像是一根无用的烧火棍，根本不知道怎么用。
李敖从土坑底慢慢站起身子，双腿弯曲着撑在地面上，满鼻子的湿气味道。他的眼睛才露出来，就被一片荒芜的土地给占满了。
战火笼罩住的战场上，来来往往的士兵就像辛勤的蚂蚁一般在战壕中移动，被炸弹掀起的尘土就像喷泉一般，枪管子里发出的枪声和落在阵地上的炮弹声吓得他尿了裤子。
他看着周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一个个又由其他人给填补上。
过了好一会，一架低飞的飞机出现在了他的眼睛里，那飞机是他在页上经常看到的中国最新隐身战机。他忽然有了勇气，从坑道中站起身子，像一个突出的靶子一样冲着飞机大呼叫。
“你在干什么，快点下来！”
“我们的飞机！”
“闭嘴，我们没有飞机！”
他并不听周围同伴的话，依旧吆喝着，居然没有一颗子弹伤害得到他。
“炸死他们，”他叫道，“炸死——”
李敖的眼前一黑，后脑勺被人用枪托猛揍之后，掉进了坑道内。
“乱叫什么——”
士兵咬着牙齿看着他，才想骂一句话时，天空中的飞机忽然又调转方向，飞了回来，一连向地面发射了好几枚空对地导弹，还未等爆炸，那隐身飞机就在短短的十几秒时间内凭空消失了，而敌方战场上瞬间火海一片。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只记得自己的手重复着被电视剧里和战场上的士兵填装弹药、开枪动作指挥着，胡乱地操纵着枪，向阵地上的日本兵开枪，看到一个个的敌人在自己的眼前倒下，自己身边不断有人在嘶嚎中被人拖走，等到他再次醒来时，正站在一群队伍中。
这个队伍里只有十几个人，四周都是破败的房屋和灰不溜秋的土地再加上一些衣服脸皮被灰土覆盖着的伤员。
他就像一个被抽了灵魂的人一样站在集合队伍中，像一颗被风刮得两边摇晃的杨树，最后摔倒在了地上。
“这个兵——怎么回事，你没事吧——把他扶起来！”
连长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穿的这身衣服，这——我们连有这个人吗，我怎么没印象，你叫什么？”
“李敖！”他终于机械般地回答着。
“报告连长，我们连队没有叫李敖的士兵，而且他打仗的时候怂得像头猪。”
“第一次上战场吗？”连长看了一眼他湿漉漉的裤子和布满鲜血的衣服。
“嗯——我不是你们这个年代的人，对了，这是哪一年？”他忽然反应了过来，忍不住问道。
“这人大概是被吓傻了，说这种话，要么就是兴奋过头了，我们打赢了一场规模的战役，也用不着激动得说傻话！”
“我真的——这是哪里？”
“连长——还是查查他，他不是我们连队的人，我们连队没有这号软蛋。”
“也许是其他连队的。”
“谁知道呢！”
“你们找个人去问一下好了！”
他们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的手表还在，而时间却停留在二零一八年，指针没有动静，静止了，自己的模样也没有变化。
下午，底下的人告诉连长，整个营也没有叫李敖的这号人，其他营的人并不在这边驻守。他们还以他是个奸细，但又不敢肯定，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在他们眼前，穿着与大家格格不入的衣服，想不被人发现也难。
“这样——你们给他找件衣服吧，他这样子也不行，先让他安定下来再说，等他正常了我们再问他！”
他们给他一身破旧的衣物，他猜想这衣物可能是从死去的战友身上脱下来，但也不能计较这些了，更何况自己身上这套病服在这种环境中穿起来也不舒服。
第二天，他背着枪和连队转移。因为他长得比很多人都壮实，也要健康得多，不像其他人一样，大多处在营养不良的状态中，所以他们让他和几个同样看起来健壮的士兵一起抬伤员担架。
他跟随者部队向前走着，手里的重量越来越轻，身子上的破旧军服渐渐如蜢虫般飞舞。他握着的两只竹竿开始由青变黄，由黄变成死灰，担架中间的布脆弱得渐渐萎缩，在伤员从担架上掉下来的那一刻，那布撕扯成了一块破烂的褡裢一样。他赶紧去照顾伤员，却发现伤员已经僵硬，而其他的队员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向前走着，最后消失在了荒野路上。
他拽着伤员的尸体，以为对方只是昏过去了。他想要赶上队伍，让大家帮助自己，可是越到后来，他越觉得不对劲，伤员的衣服已经腐烂，身体也缩成了一堆木乃伊一般，脸上的褐色皮肉包裹着骨头，头发宛如一堆枯草，仿佛一个吸毒的瘦不拉几的男人一般，全身的肋骨都暴露了出来。越往前走，他便越发现尸体越腐烂得厉害。
李敖哭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和这个伤员就像是被大部队抛弃了一般，然后找了一个土坑，将伤员埋在了坑中，在坑上埋了一些杂草，离开了。
他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身上的军服彻底消失了，只剩套在里面如同单衣的病服，病服上的血迹消失了，和他在真实世界中的一个模样。
他看着荒无人烟的土地，既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又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能向前走一步算一步，再度发生的事情和之前的事情大不一样，时间流逝的速度是他所能清晰感受到的。
他的左脚向前，太阳沉到了西边，右脚向前，太阳升起，左脚向前，起了大风，又脚向前时，又换了一个晴朗的天气，左脚向前是一个白天，右脚向前就很快变为黑夜。他的双腿就像是钟表上的指针一样，拨动着，改变着历史的年轮，前一脚还是个晴朗的天气，下一脚就有可能扑来迎面的雨。
李敖感到身子感到寒冷，天空里渐渐下起了大雪，他加快了脚步，跑过了冬天，看着四周的大雪下个不停，土地上的大雪加速融化，天气很快又变得风和日丽起来，周围也建立起了的村庄，村庄又变为了不太发达的城市。
他看到街道被建立起来，只在一瞬间而已，慢慢的人多了起来，声音渐渐嘈杂了起来。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万岁！”
“万岁！”
他看着扎着麻花辫的女人还有穿着绿色军装的青年人在大街上展露出笑脸，一个个仿佛开心的孩子一样。
李敖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还是穿着难看的病服。他询问着周围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笑话他傻，连新中国成立了都不知道。
他身处在这个国家最伟大的时代，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眼睛忍不住流了泪，然后发了疯一般窜入了人群中，跟随者群众一起越走越远，又闯入了另外一个时空，整个人从有个幼的孩慢慢长大……
在有个现代社会中，他偷了一身新的衣服，丢弃了病服，才知道自己身处距离自己出租屋三公里的地方。
李敖换了衣服，站在马路上，一只巨大的鲸鱼出现在的天空中，惊得马路上的人张大了嘴巴，一个个都不说话了，四周安静得可怕。
现在，不论他怎么走动，都不会再看到那种明显的时间流动的痕迹了。那巨大的鲸鱼在天空中，穿越云层，发着钻入人心的鲸歌，这声音深邃得直透人心，吓得人毛孔张大。
它扬起了脑袋，扑腾着鱼鳍，猛地击碎了浓厚的云层，张开了大嘴，径自砸向了地面，冲着人群而来，吓得所有人全都用手捂住了脸和身子，却发现那头巨大的鲸鱼不见了。
它随着巨大的撞击声消失在了街道中，尾巴甩动时，在地面上掀起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大坑，翻动着石块砸伤了好几个路人，撞碎了路边的商店玻璃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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