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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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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悲剧的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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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我娘也不知道,我爹更是不知道,在我还没来到这个人间之前,我在我娘肚子里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第一回是在大雨滂沱的夏季,我娘跟着我爹和我奶到田里给稻谷挑担子,脚底打滑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当晚回来,五个月的我在肚子里就不再踢她了,医生告诉我娘,若是明天早上再没有动静就得堕胎了。

    被摔疼了的我就是犟,愣是一整晚都没有动静。

    一大早,当我爹问在报社当记者的三叔借了一辆永久自行车,载着我娘打算到诊所去堕胎的时候,吓得我赶紧踢了她两脚,我娘坐在后座激动得尖叫了一声,震得我爹车头一歪,两人给滚到田里去了。

    我爹摔了个狗啃泥,我娘又是一屁股坐了下去,我算是被摔了第二回。

    虽然被摔得不轻,但我再也不敢犟了,不然又得被拉去堕胎了。

    第三回,镇上有人家办满月酒,我那酒品一向不好的爹喝了个烂醉,回来就拉起躺在床上睡觉的我娘,将睡眼惺忪的她狠狠地抽了两个大嘴巴子,我爹倒是闷头就打起了呼噜,我娘却被抽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本以为七个月大的我不流产也得早产了,谁知道我娘的子宫就是厚实,羊水没破,肚子也不疼,就是屁股有点疼。

    我娘心大,知道我爹酒品不好,不是成心的,揉了揉屁股,摸了摸被抽得火辣辣的脸蛋,就又掀起被子,钻到我爹旁边睡着了。

    直到农历八月十五那天,花粮镇有个习俗,在中秋节这一天里,所有的女人都不能在家里洗头,村里和镇上也不行,一定要洗的话,只能到野外的溪流地或者山上的河边洗。

    我娘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女人,刚好前一天没有洗头,中秋节这天她和村里几个婆娘一起上山洗头去了。

    洗完头回来的路上,我娘眼尖,发现了路边有不少黑乎乎,颗,看起来挺馋人的野果子。

    其他几个惜命的婆娘不知道这是什么野果子,怕满足了口腹之欲会丢了命,都只是馋得流口水,没人敢放进嘴巴里。

    只有我那嘴馋又不怕死的娘,洗也不洗,擦也不擦,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塞得满嘴发黑。

    馋是解了,心也舒坦了,但是,当天晚上,我娘就感到头晕乎乎的,连月亮也拜不了。

    最要命的是,躺下没多久,肚子就阵阵绞痛,短短半个时里,前前后后就跑了八趟茅坑,就差没将八个月大的我直接拉进粪坑里了。

    第二天,我爹将花粮镇最令人敬仰的妇科圣手独手大夫请到家里给我娘看病才知道,原来我娘昨晚误吃了商陆果,那是一种毒性很大的野果子,误吃的话,轻则眩晕、腹泻,重则就命不保了。

    可幸的是,我娘的消化系统很强大,大部分毒性都被我娘特殊的体质给自行分解掉了,不然,这第四回我就死定了。

    接近临盆的日子里,我爹和我奶简直将我娘当佛一样供了起来。

    因为,从我娘那不太圆,反而有点尖尖的肚子形状看来,我奶坚信那百分百是个大胖子了,因此,每次我奶看着我娘尖尖凸出的大肚子,都乐得拢不住嘴巴。

    为了让我娘有力气顺利生下大胖子为花家开枝散叶,我奶每天都会烙很多大烧饼堆着给我娘吃,而我娘最好的就是这一口,听说当年貌美如花的我娘肯下嫁给我爹,全都是奔着我奶那烙得一手好烧饼的绝活来的。

    之前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健康,我奶烙的烧饼不能多吃,可把我娘馋坏了,这回一大堆烧饼堆着任我娘吃,已经胖成两百斤的我娘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令她本人也意料不到的是,由于吃得太急,被大块的烧饼死死地堵在了喉咙里,咽又咽不下,抠也抠不出来,杯里的水和壶里的水也干了。我娘被咽得缺氧,满脸通红,像只大猩猩一样猛捶了几下自己的胸口就背过气去了。

    当我奶捧着一堆烧饼从厨房过来时,我娘才刚断气不久。

    我奶吓得脸都青了,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出门叫人救命也是爬着出去的。

    当我娘的尸体被送到诊所的时候,刚好遇上独手大夫出诊回来,不然还没看一眼这人间的我也得跟着我娘背过气去了。

    独手大夫不愧是妇科圣手,在众人乱成一团的时候,他淡定有余,行云流水般就剖腹将我取了出来。

    由于在肚子里缺氧了一段时间,被取出来的我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乖巧得异常,两只大眼睛黑溜黑溜的,看着就让人怜爱,就连我那向来重男轻女的奶奶也一时爱不释手,当即就将“花怜爱”这个又俗又清新脱俗的名字赐了给我。

    我爹没有看我,第一时间去抱着我娘那血淋淋,甚至有点硬梆梆的尸体呼天抢地的,在外人看来,甚是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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