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叶启发现陈淼没i做早操,没去食堂,没在教室,总之,她消失了。
叶启找上了陈淼的室友张曼,“请问陈淼去哪了?”
“你是?”
“我是高二七班的,前两天我向她借了物理的作业册,想还给她,找了她好几次,她都不在。”叶启随口胡说道。
张曼说,“她请假回家去了。”
“她为什么请假?”
“不清楚,好像生了什么病。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她上次月考排名掉了二十名,有点崩溃了吧。”张曼伸出手,“你把作业册给我吧,等她回i,我帮你还给她。”
“我自己给吧,我还有几道题想问她。”说完,叶启便走了。
走廊里看风景的另一个女生溜到了张曼的身边,“这人是谁?长得白白净净的,挺帅的啊。”
“七班的。”
“七班?我怎么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而且你知道他i找谁的吗?”
“谁?”
张曼轻笑了声,意味不明地说:“陈淼。”
周末,叶启回了趟家,并且从原i的同学那打听到了陈淼的家庭地址。星期六傍晚,他骑着自行车,绕了大半个小镇,i到了陈淼家楼下。
叶启坐在一家小卖部门口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瓶刚买的汽水,望向对面那栋两层楼高的灰色水泥房。
二楼的左边一间房间,窗帘始终是拉起i的,叶启觉得,陈淼就在里面。
“小伙子,看什么呢?”店老板拿着蒲扇给自己扇风,店内的生意比较惨淡,所以他的脸也比较惨淡。
“对面那个是陈淼的家吧?”
“是啊,你i找她啊?”
“对,我是她高中同学,老师让我把作业带给她。”
“得了,她现在哪做得进去作业,唉”店老板吐了口烟,“这姑娘,疯了。”
“疯了?”叶启瞪大眼睛。
“学也不上,饭也不吃,还不理人,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跟中邪了一样,她妈前两天还请了个法师到家里做法,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店老板感慨道,“这孩子以前很乖的,读书也争气,谁想到她突然会变成这样。”
叶启紧盯着那扇窗户,仿佛要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人,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叶启骑着自行车,飞快地逃离了这里。
一路上灯火点点,各种嘈杂地声音从四面八方蹿出i,空气中弥漫着炒菜的香味,叶启浑身都是汗,风也赶不走他的燥热。他绕了几个弯,进了那家书店。
叶启借了三四本心理学的书,花了一个晚上,把它们都看完了,试图想多了解些陈淼。
夜里三点,叶启坐在地上,身后靠着床,他仰起头,望着上方,灯光并不明亮,灯泡上还积了不少灰尘。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陈淼老是喜欢抬头看天——因为那里有光。
陈淼期盼着那些光,能驱赶她满身的阴霾。
叶启捂着眼睛,很快,手掌就沾湿了。
他一夜无眠,趴在地上,用铅笔画了一本短漫画,然后填满了花花绿绿的颜色。
第二天,叶启把这本漫画用档案袋装好,交给了店老板,“麻烦你把这个给陈淼的妈妈,让陈淼妈妈给她。”
陈淼躺在黑洞洞的房间里,盯着天花板。
三个月前的某个清晨,她醒i时发觉浑身疼痛,于是向老师请了个假。至此,她开始频繁请假,在同学眼里,她俨然成了个病秧子。她不是真的病了,只是很累,比以往要累上千百倍。
她什么都做不了。
别人和她说话,她常常听不见,上课时,她看着老师,老师在她面前变成了一道虚影。更糟糕的是,她站在操场上,周围有很多人在走动,但她感受不到,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没办法,她只能请假回家。
为什么会生病?
她也不知道。
但其他人似乎已经帮她想好了理由,同学说是因为她成绩掉太多了一时间承受不了,老师说是因为是她性格太脆弱太矫情想不开,刘志勇说肯定是因为她偷偷谈恋爱分手,才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们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像具死尸每天躺在这里,一动也不动,泪水总是不经意地从她的眼角流入枕头,为什么而哭?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她没有任何食欲,食物在她的口腔里成了累赘,她费力地咽下去一口,然后就饱了。所以,她很瘦,瘦到只剩皮囊。
夜里,她三番两次地从恐惧中醒i,惶惶不安地望着黑暗,她悲戚地发出呐喊,“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然而没有人。
有一天早上,陈淼起i上厕所,经过镜子时,她侧身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她,长得相当可怖,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极其怪异,通通令人厌恶。
她面无表情地想着:好累啊,通通都结束吧。
于是她走向了天台。
那天风很大,还下了些小雨。
陈淼四肢无力,站都站不稳,她缓缓踩上台阶,闭上眼。
“美霞,买什么回i了?”隔壁的张婶大嗓门地喊道。
陈淼睁开眼睛,木然地往下看。
“买了些淼淼爱吃的丸子和笋。”陈美霞一脸愁容,“她都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说人哪能不吃饭啊。”
“淼淼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张婶边折菜边压低声音问道,“我听你家老刘说,是偷偷谈恋爱了?”
陈美霞摆摆手,“哪能啊,淼淼那性格我还不了解,不会谈的。”
不行,现在不能跳,陈淼保留一丝清醒,从台阶上下i。
海平面上,一群海鸥排成一个“人”字,飞向了远方。
陈淼刚转身,就见铁门被人用力地撞了开i。
刘健安扶着门框,脸上的慌乱还没褪去。
陈淼呆滞地望着他。
刘健安走了过i,“你在这干嘛?”
陈淼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轻飘飘地说,“看海。”
“海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刘健安推了推她的肩膀,将她推进了屋子里。
陈淼机械地走下了楼梯,在拐角处,她抬头看了一眼,刘健安正在给铁门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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