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日,考古队出发进驻兴姜罗布泊地区。从航州出发三千六百多公里,需历时两天。
后勤、保卫、通讯“部队”三十余人从兴姜省会南下,京都方向二十余人西进和航州部分近七十人在长安汇合,一同朝西北方向进发罗布泊。航州队整整装满两辆大巴车,仪器设备和个人行李分别由两辆中型货车装载。
我和菲菲坐在二号大客车中间位置,山路崎岖,甚是颠簸。一路晕车呕吐,一路欣赏美景,一路聊天打趣,一路音乐相伴,一路相拥而憩。
加上中途休整补给,整整三天半,穿过羅布坡就看到了梦幻中的楼兰古城遗址。
以前去过张掖,都是沙漠地带,但这里却更加荒凉宁寂,植被稀少。放眼望去,方圆三百五十米左右的楼兰古城遗迹,到处可见土坯加木料筑成的残垣破壁,但建筑布局分明,城外还有佛寺、烽燧等遗迹。
据《汉书?西域传》记载,楼兰古国是扼守在汉朝进入西域的桥头堡,到长安六千一百里。住有一千五百七十户人家,人口一万四千一百人,军队二千九百一十二人,可算得上是西域泱泱大国。
公元前一七六年前建国,繁华了近八百多年后,于公元六三零年突然神秘消失。
对于楼兰古国消失之谜大致有三种版本:传言之一说楼兰王安归死后,其弟尉屠耆继位,举国迁往汉地若羌境内,经理几代国君,由盛转衰,百姓离散,逐渐亡国;传言之二是楼兰古国遭遇外来物种入侵,又不能消灭这些物种,国内官民逐步搬离;传言之三是该国乱砍滥伐,生态破坏严重,河流改道,水源枯竭而亡。
楼兰古国消失之谜如同夜郎王国、古滇王国一样充满神秘色彩和各种传说,但都缺乏证据支撑,只有不断地考古发掘,才能慢慢解开许多文明密码和不解之谜。
考古队营地就搭建在楼兰古城遗址外一公里左右的沙漠上。一百多人的营地,如同一个村庄,在这块神秘的沙漠大地上,仿佛再现昔日繁华。
后勤组提前到达,营地建设基本完工,呈现品字形格局。为防止风沙,全部都是低矮的一层集装式建筑,周围打了很多定风桩,可抵御十二级左右风沙袭击。
靠楼兰古城遗址一面即东面为办公区域,办公区后面、宿舍区和伙食区中间有块空地,插五把大太阳伞,放置了许多休闲椅,两台三千瓦以上功率柴油发电机和许多太阳能光伏发电设备,一辆移动通讯车和三辆防暴军用保卫车,还有航州开过来的一辆医疗救急车。
北面为宿舍区域,足足十四栋,按照男女分区,上下床,里面有个简易洗澡卫生多功能洗漱间,外面顶板上装有太阳能热水器,每个宿舍住七八人。
南面是伙食区,蒙古包圆顶大帐篷食堂,两辆运水车,一大堆木块燃料,还有几个大冰箱。整个营地应有尽有,如同现代化的型村镇,晚上有电灯电脑,只是没有电视机而已。
一个组的成员基本上住在一间宿舍,我和航州省博的朱峰,同校的叶默、张东、土木工程学院王军、地质学院的李雷住一间;菲菲和航州省博宣传部李佳佳、周巧巧以及京都来的三个女专家住一间;李飞和哲大计算机学院刘得江、张凯、哲大考古与博物馆实验中心马海军等住一间。
营地外围拉上密密麻麻带刺铁丝,大门安装了简易铁门,门口保卫室有两个保卫值班。营地四周都建设有哨岗,分别有五个保卫值班。看这阵势,完全一前军指挥部阵势,看来是要干大事啊。
三天三夜连续坐车,体力耗尽大半。菲菲晕车厉害,我稍微好点,可以照顾她。经过西宁,菲菲就已狂吐黄水,我趁休整间隙,溜下车给她买了些姜片、陈醋、晕车贴等,陈醋对温水,闻闻姜片,肚脐贴晕车贴,绞尽脑汁,尽量缓解。到达营地,和菲菲室友商量,要了一层床位。我帮她铺好床铺,简单洗漱后扶她休息了,估计一两天才能恢复。
简短休憩,张德立教授已经给我们安排了任务,今晚必须安装好我们组各种设备,明天择良辰吉日开工发掘。
天色渐晚,在张东、叶默和组其他成员勠力协作下,设备全部安装调试到位,开工工具全部分类整理完毕。
“砰砰砰!”食堂传来焖沉的油桶敲击声,这是食堂的开饭暗号,真是鼎食之家啊,我该去看菲菲了。
我住在零五号宿舍,菲菲住零七号,中间隔着一间,但也不远。清洗干净满手的机油味后胡乱洗把脸,朝零七号宿舍走去,菲菲已经帮我把饭盒洗好。
穿过办公区后部的设备和休闲空地,便是食堂。
菲菲晕车刚刚恢复,食欲不佳,只喝了些许清粥,吃了几块糕点。静静端详着我的吃相,看到我津津有味样子,不时满足地微笑着。
晚饭过后,大都回宿舍。有的聊着惊心动魄的考古经历,有的聊着各种风水鬼神传说,有的在办公区敲打着电脑
营地有规定,除后勤保障组之外,其他队员晚上禁止擅离营地,组长每天早晚准时点卯。我们组组长是张德立教授,点卯差事交给了我负责。
坐在休闲区的椅子上,呼吸着梦幻已久的神秘领地的空气,遥望闪烁的星空,我依然无法理解“宇宙有限无界”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菲菲,如果时空真的可以穿越,你是尊贵的公主,我只是个平凡的老百姓,你还会爱上我吗?”
“嗯我只想珍惜现在,我能摸到你,你能抱着我,其他的没想那么多。”菲菲翘起嘴唇思索一番,说道。
“那假如呢?”
“我才不要,古代的公主那么可怜,都是政治礼物,送来送去的。不过也有可能,王宝钏不也下嫁给了薛平贵?”
“哈哈,那是电视剧,不是历史。”
“真有那么一天,还会爱上你。哲大的硕士研究生,在古代至少也是个将军吧!”
“将军大都会战死。”
“如果你战死了,我就上吊自杀来找你,哪怕时隔三千年,我也要找到你。”
“啊呀!”左手上的胎记突然烫了起来,一阵刺痛。
撸起袖子一看,胎记由原来暗红色变成了血红,轮廓更加显现,一朵莲花状清晰可见,把菲菲也吓一跳。一会儿,胎记又回复原样,没见异常,心中的疑惑和苦闷无法解脱。
菲菲建议,等这个项目结束陪我去国内最顶尖的医院看看。看到菲菲为我担忧的样子,内心一阵阵温暖和悸动。我把菲菲抱入怀里,轻吻着她那温热柔软,带着淡淡清香的嘴唇。
“被人看到!”菲菲双手推开我的胸脯,脸颊泛起一片潮红。
送菲菲回她宿舍,当我返回零五号房间时,队员们全部已经进入梦乡。我的床就在进门的右边一层,那是他们挑剩下的。疲惫了一天,简单洗漱过后,呼呼进入梦乡,但我睡觉从来不打呼噜。
好冷,我放眼望去,茫茫无边的沙漠,近处一条快要枯竭的河,树影斑驳、粗细不均的胡杨树,伴有沙沙作响的风沙声。
“看看那边,仔细找找,一个汉人都不要放过。”脚步慢慢逼近又逐渐远去。隐约间,一队打着火把的人群从城墙一头穿过后远去,我起身便朝已被风沙覆盖只剩模糊沟痕的道跑去。
我使劲跑啊跑啊,实在太累了,跑不动了。
“在那里,快追。”人群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继续跑啊跑啊不断重复,过了许久,人群终于没有追上来。
“安吉哥哥,我好冷,我好冷!快来救我”
有个女人在喊我,真的在喊我。逐渐地,我看清她了,我看清她了。一位穿着红色丝布赤裸着的女子越来越近,是菲菲?很像,却又不是。
我大声喊道:“你是谁?”
“我是张东。”
几把手电筒光,照得我眼睛刺痛。睁眼一看,室友们围着我,奇怪地看着我。我这才明白,原来是噩梦。向众人解释这只是个噩梦,大家才散开,各自爬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和菲菲商量,把我手上胎记奇异变化和长期噩梦的事情详细向张德立教授汇报。
张教授其实早就知道我手上胎记的事了,他说我那次中刀后医生叫家属签字,菲菲表明是我女朋友,医生反而不让签字,是张教授冒充我父亲签的字。
我问张教授,我父亲早就过世了,他为什么知道我父亲的名字。他说,他也不知道,只在纸上签了个“柳德立”。
张教授道:“你这子,害得我都改姓了!当你进入急救科手术室的时候,你的手从推车上耷拉下来,大家都说没救了,但我看到你左手臂上胎记忽亮忽暗的,我敢肯定你没事!你看,我的判断没错吧,生龙活虎的!”
当问及胎记、我和梦中那女人是否有联系时。
张教授语重心长地说道:“宇宙万物,无穷无界,神秘奇异。万事皆有联系,也许今天的存在就是明天的梦幻。真实的不一定真实,虚假的不一定虚假,就如我们现在看到真实存在的星光,其实都是假象,大多已是五十几亿年前的历史影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分得清呢?一切随缘,顺其自然。”
简单召开动员布置会后,已是上午九点左右。原来此次墓葬遗址发掘就在营地北面,也就是紧邻住宿区二三十米左右。测绘组已经按照前期勘探绘制的图纸,每隔几米都订上木桩,撒上石灰线,石灰线外围已经建立了临边防护。
发掘组进入了场地,对着地面三鞠躬以表对亡者尊敬之意。
科学院考古与博物馆研究院院长姚强华开挖第一锄。“哐当”一声,锄头被弹起,姚院长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坐在地。
顿时晴天反转,天色阴暗,狂风四起。只听见“隆隆!”声越来越大,地动山摇一般,远处沙丘瞬间被卷入空中,飞沙走石。
“沙尘暴来了,快回营地!”,营地高音喇叭喊道。
人群一阵惊慌,仓皇逃回营地,躲进集装宿舍。大风夹杂着砂石“乒乒乓乓”砸在宿舍顶板上,宿舍左右不停晃动,还好都是铁片做的,外面加固了定风桩。
我不顾室友阻拦,扯件外衣披在头上,从零五号宿舍冲了出来,直奔零七号宿舍。见众女紧抓着床角的钢管,尖叫着,不见菲菲。
“菲菲呢?”我问李佳佳和周巧巧。
“菲菲还在办公室呢?”李佳佳道。
坏了,宣传组办公室不是铁皮集装建筑,是蒙古包。
我顶着外套,冲向宣传组办公室。一出门,大风把我掀翻在地,泥沙打在脸上无比刺痛。我再次爬将起来,半蹲着身体,扶着实验组铁皮集成箱。宣传组蒙古包被风沙吹瘪了下去,屋顶不停变形,眼看快要被撕裂了。
我快速跑进宣传组办公室,只见菲菲趴在地上,右手抱着一台摄像机,左手抓住东摇西摆的办公桌,尖叫着。办公室一片狼藉,台式电脑显示器栽倒在地,主机箱也被吹翻。
我一个箭步过去抱着菲菲,爬过去抓住蒙古包中央的承重柱。我右手使劲抓着柱子,左手紧紧搂抱着菲菲的纤腰,还是那么的柔软。
“你怎么来啦!你傻啊,这里危险!”菲菲在我耳边大声叫道。
“我找不到你,你们宿舍的说你在这里,我担心你,就过来啦!”
风停了,偶尔听到沙子坠落的声音,整个营地突然安静了下来。
“疼不疼!”菲菲双手捧着我的脸道。
显然,我都没有意识到脸被飞沙擦伤,这么一安静下来,还真有些辣乎乎的。
“不疼,你有没有受伤?”我问。
菲菲道:“我没受伤!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乌鸦嘴,我们必须要活动九十岁。如果你死了,我就去地下找你!”
菲菲放下摄影机,双手合围在我的腰上,紧紧的抱着,依偎着。
“各组注意!各组注意!请抓紧清点组员,请抓紧清点组员!抓紧检查维修各组设施设备。如有损坏的,抓紧报后勤处!”营地广播打断了我们,我在菲菲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便朝办公室跑去。
地上有本皱巴巴的书,不知道哪个掉的,是本《鬼替身秘术》,里面的字全是甲骨体,看似竹简上拓下的复印本。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修炼这邪术啊,我还练过九阴真经呢,心里想着好笑,捡起书收了起来,继续走着。
整个营地狼狈不堪,地面上、屋顶上,车辆上,厚厚的覆盖了一层沙粒,索性没有人员伤亡,只有我脸上挂了彩。
今天没有再开工挖掘,明天八点半开工。
开工第二天,天气晴朗,型挖机轻轻推动着表层的泥土,民工们各自分工配合挖机的行动。
根据探测,墓葬群就在沙土不深的表层。正式因为沙漠特殊土层结构,表层的沙粒将雨水快速滤干,缺水环境导致很多细菌无法滋生,墓葬才能不受水分侵蚀风化,甚至千年不朽,埋葬太深反而不利于保存。
表层砂石清理到一定程度全部改为人工细心挖掘。大约挖到两米深时,张东发现一块硬硬的东西,却又不像石块。
“是块粗泥陶做的!”叶默惊呼。
张德立教授叮嘱大家心谨慎,不要弄坏。将大铲改用手铲,慢慢挖掘。随着周围的土被掏空后用铁瓢舀了上来。再从四周将土掏空,直到整个土层平行下移。
经过两三个时的挖掘,一块泥陶石碑矗立着,足足有一米五高,竖向刻着一排佉卢文。
“麦提菲菲之墓”我指着上面的刻字,嘴里念叨着。这字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熟悉,仿佛是自己亲手刻上去的,这种感觉无比奇妙。
“泥鳅,你行啊,佉卢文你都认识,什么时候偷学的!”叶默说着,手掌朝我膝盖上轻轻拍了一掌。
叶默继续道:“不过这种文字几千年前流行于印度和我国西部,现早已失传了啊!”
“我没学过啊,但我就认识上面的字。好像好像就是我自己写的”
众人惊愕,都在议论说我干得太卖力了,累得神志不清,出现了幻觉,叫我回去休息。
“这可能就是一座比较有价值的古墓。张东,快拓下来送给姚强华院长翻译,他可是国内著名的古文字学家!”张德立教授吩咐到,我只好坐在旁边的泥沙堆上休息,看着他们继续发掘。
几分钟后,姚强华院长和张东一道走了过来,递给张德立教授一张a4纸。张德立教授打开对折的纸,看着上面的字,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张教授把纸张递给我,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沙土,打开一看,上面是用黑色签字笔写着的“麦提菲菲之墓”六个大字。
众人听说,奇怪地围拢了过来,传看着这张奇异的纸张,不解地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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