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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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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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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四十年前你外公带着你母亲还有两个老家人,找到这幽冥谷,然后在这谷中打理、营造和守护。而你爷爷那时也只有我和你叔父两个孩子了。那时我七岁,你叔父五岁。你爷爷在一个安静的镇子上做教书先生,每年,都会在学生放假的时候,出去寻找和打探。你爷爷因为修习了祖上传承下来的典籍,其实是一个非常能人,只是机缘未到,他一直没能找到这里。但他会把自己曾经走过的地方,都制作地图标注出来。没有找过的可能地方,也都做了标记。你爷爷平常外出,都会把我们留在家里。你爷爷有识人的天分,他传授给你叔叔的,多数都是工程营造方面的技艺,说他资质如此。而对我就放得比较松,那个存放家学典籍的箱子,在你爷爷出门的时候,就让我保管着,我所学就比较庞杂了,家里的藏书,我感兴趣的,基本上都有所涉猎。三十四年前,我十三岁的时候,你爷爷的右腿,不意间摔伤了,从此跛足。也就在那年,他让我一个出门去寻找先祖收藏典籍之所了。”

    “家里不是有家学吗?为何还要找?”邹思灵又积极发问了。

    “傻孩子,这是一种景仰先祖、追宗怀远的情思啊,同时,作为后辈,也想亲眼看看先祖留下的古圣之学还安在否,能否帮忙守护。另外,家里传承的只有部分先祖誊抄的,好奇之心好学之心都会让人想要寻找。”

    邹思灵睁着杏仁大眼认真倾听,又发现问题了:“爹,既然是先祖藏的书,他为何不留下标记,或者告知后辈子孙藏书之地?为何不给后辈子孙留下一个记录或是标记图呢?”

    “也许是他老人家不愿意留下吧,总之传到你爷爷的时候没有记录和标记图。也有可能是,记录和标记图也没有用。”

    “爹,此话怎讲?”

    “阿翊,你这一次进来的时候,是走的涧里吧?”公羊愈之突然问慕容翊,慕容翊点头回答“是”。

    “你们知道那个山涧原先是没有的吗?”

    “什么?”三人俱是一惊。

    “那个山涧,是用来掩藏、阻挡进谷的那个山洞的,是后来营造的。那瀑流和那涧中曲折的地形及标记,都是后来营造的,这乃是先圣之学中的奇门遁甲之术。”

    “好高明啊!这些是谁营造的呢?”邹思灵不休不止地问。

    “你外公和我。”

    慕容翊暗暗惊诧:这不似那移山倒海之术吗?原来师父的技艺竟达到如此境界!

    公羊愈之总结道:“这样说来,记录和标记图是没有什么用的。山川地理是会发生巨大改变的,即使那个地点不变,但是外在的环境发生了改变,无缘之人终究是进不来的,也终究是找不到的。”

    “那爹您就是那个有缘之人啦?”

    公羊愈之没有回答女儿的问话,继续说道:“我十三岁那一年开始寻找,整整找了一年,三十三年前,我十四岁的时候,走到了这座山脉旁。”

    “爹,您不是随便走的吧?”邹思灵看父亲已喝了半杯茶,赶紧再续上,既逢迎又乖巧地问。

    “是啊,爹那个时候远远就观望到这座山脉有五采云气蒸腾而上,直入云端,很不寻常,但是此山脉真个浩大,走近面前又不知祥瑞具体能在哪里,又如何进入山中?

    “爹,那您最后是怎么进来的呢?您是怎么找到娘的呢?”

    “事实上是你娘奉了你外公之命,在那谷外故意采茶,把我引入谷中的。”

    “我什么时候故意采茶引你进谷中啊?我明明是真的奉父亲之命,在谷外采茶的。”这时师娘邹学敏气鼓鼓地端着茶盘和糕点站在门口。

    邹思灵赶紧跑过去,一手接过茶盘糕点,一手拉着母亲,把母亲拉到父亲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放下茶盘,自己另搬了张椅子坐在母亲身边,依偎着母亲。

    师妹真懂事呀!像师妹这样的女孩子真讨人喜欢,要是杨彩琳以后给我生个像师妹这样的女儿多好啊!不知道为什么,慕容翊看到师妹的举动,想到的居然是希望有个像师妹这样的女儿!他难道成亲就老了吗?不对啊,他怎么又想到那个逃跑的女人了?

    不着痕迹地轻轻甩甩头,拉回思绪,再看师娘撇过头不看师父,但还是坐在了师父旁边,看着这一对夫妻,慕容翊心里眼里都感受到了一种温馨的甜蜜,虽然师娘在生气,但是他知道,这个气是不会长久的。

    “好好好,对不起,我说错了,请夫人见谅!你是奉了父亲之命,在谷外采茶,我是看见了你,跟着你走进了谷中。”公羊愈之对妻子赔礼道,即使有徒儿在也毫不执着‘己见’。

    “这才是事实嘛。”邹学敏也即刻对夫君释怀了。她对着孩子们说,“孩子们,来尝尝看这个糕点怎么样?”然后又随手拈起一块,递给丈夫公羊愈之,“你也来尝尝看。”

    “夫人做的吃食,都很味美,这个肯定也错不了的。”公羊愈之从善如流地接过糕点,还没放入口中,就评论道。

    “娘,下次你把榛仁少放点,我不想吃太油腻的了。”

    “不想吃就别吃,你要想吃什么样的自己可以去做呀。”邹学敏刚刚被丈夫揭了“短”,这个时候又被女儿挑剔一番,难免脸上挂不住。

    师妹(妹妹)也太不谨慎了,刚刚贴心的做派倒好,这个话说得就太不谨慎了。慕容翊和公羊尚益暗想。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笑意在眼底。

    “灵儿,晚上没有帮你娘收拾,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挑三挑四,很没规矩啊。”公羊愈之沉声对女儿说道。

    “娘,对不起,我知错了,我下次做糕点给您吃,娘,您想吃什么口味的?”

    “也没有什么,算了算了。灵儿,你要不想吃这油腻的,我那里还剩有几块昨天做的桂花蒸糕冰镇着。你待会儿想吃,就自己去厨房拿吧。”

    “谢谢娘!我娘最好了!我娘最美了!”邹思灵眉开眼笑地把脑袋依偎过去,抵靠着母亲的肩膀撒娇,并且偷偷的对着她师兄和哥哥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

    “好了,安静着,听着你父亲接着讲吧。”

    公羊愈之喝了一口茶,接着再次从容地说道,“我十四岁进入谷中,在你外公的教化下学习,过了三年,才上到天化楼上研习先圣之学。”

    “爹,为什么您没有一开始就上天化楼去啊!”

    “因为我的武艺,是后来学习的,每天上上下下的也有困难和危险。”

    “噢,爹,原来我是和您一样,才不爱学武的呀。”

    “别多嘴了,妹妹!好好听爹讲。”这时公羊尚益也忍不住地说了一句。

    邹思灵此时也安静下来,很乖巧的样子,没再说什么了。

    “在天化楼上,我研学了三年,二十岁那一年,也就是二十七年前,突然有一天,师父把我叫过去,对我说,徒弟啊,你顺应天道、承担大义的时候到了。”

    邹思灵忍不住又问:“什么‘天道’‘大义’?”

    “原来我师父,也就是你外公夜观天象,知道外界正在发生变乱。当今天子与诸王正在交战,争夺帝位。当今天子仁厚,是天命所归,师父所谓的“天道”“大义”就是要我顺乎天意去解救当今天子,辅弼他登上帝位,安定天下,造福万民。我于是出谷来到当今天子――当时还是懿王的身边,替他谋划。一次饮宴中,有混入的奸细给我的酒杯边沿涂了毒。我当时虽觉得心绪不宁,但是也不明所以,恰巧你三师兄的父亲有懿王的命令传达给我,他当时是懿王的近卫,我就请他坐下一起饮宴。他为人豪爽,拿过我的酒杯就先干了一杯,说口好渴。哪知却代我中毒了。”

    纵然是慕容翊,也不知道师父和自己的父亲竟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真个惊心!

    “爹,那您为何没有算出这被人谋害的祸事来呢?”邹思灵又好奇地问道。

    “灵儿,记住,有关自己本人的命数,不能算。算了,也不会灵验的,有些祸事即便算到了,也是无论如何也摆不脱的。”

    “知道了,爹。”

    “阿翊,你爹代我被毒害后,我给他服下了你师娘曾经研制的解毒丸,奈何那毒性刁钻,你父亲从此落下了病根!这也是他三年多前就早早离世的原因了!”公羊愈之看着慕容翊沉重又愧疚地道。

    “师父,您别介怀了,我的父亲会碰巧先用了那酒杯中毒,那也是他的命数了,也不是人力可为的。况且师父待我,也像自己的父亲一样。”邹学敏慈爱地对着慕容翊点点头,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徒儿,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叹了一口气,公羊愈之接着说,“十二年前,肃王造反,一大批臣子,受此拖累,被斩杀,或者被罢官,或者奔走山林,四处逃命,这其中就包括和你父亲交好的监察史杨慎。”

    听到“监察史杨慎”,慕容翊又想起那个女人,想到她年纪就不得不跟着父母逃奔山林,也才会中毒毁容,也才会自苦覆面……不觉一阵心痛。

    “那时家师已仙逝,我再次出谷。因为自从我父亲过世,多年来,我都未有出谷去拜望亲人了。这次肃王造反,会对我唯一的弟弟有所影响。我无意中卜出此事。不忍心不管,而且,既然卜出,说明也是天意。我这次出谷,首先对你的父亲做了一番提醒,你父亲因此提前弃仕归乡,从商过活。我也告诫了我的弟弟,让他明哲保身。如今他还是安稳的工部侍郎。也是这一次出谷,我把阿翊你带入谷中来教导,这也是你的缘分。”

    “师父,您晚饭前在天化楼上对徒儿说起要我们出谷去担当大义,那如今的这‘大义’又是什么呢?”慕容翊忍不住发问。

    “我最近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暗淡,被云翳遮蔽。还有两颗流星直冲紫微,北斗震颤,天狼偏移,祸事可能四起,天下恐有灾变。但这祸事与灾变,可大可,为了天下生灵,你们所要担的‘大义’就是将祸事与灾变减,最好化为无形将之减少。这幽冥谷乃是先民为苍生留文明留福祉之处,你们恰巧与此谷有缘,由我教导先圣之学,看来是天意如此,要你们在谷外施展这些才能,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啊!

    “爹,那些祸事与灾变具体是什么事啊?又会在何时发生呢?还是已经发生了呢?”邹思灵孜孜不倦地求教道。

    邹思灵问出了慕容翊和公羊尚益心里的话,二人也等待着师父的明示。

    “那是天机,不能明白泄露,只能让它们自然发生,但是,你们的作为是能够影响它们的发展的。我叫你们出谷去,你们记住,以天下苍生为念,顺乎天意顺乎民心,但是最终能不能安定天下苍生就要看你们师兄妹的本事了。切记,所谓大义,就是要顺时顺势,心系苍生,一切都以天下苍生为重。”

    “爹,是不是如孟老夫子所说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啊?”

    “灵儿这引用注解得很恰当。”公羊愈之赞许道。

    “爹,那我们什么时候出谷啊?”邹思灵双眼发亮,跃跃欲试。

    “你们今晚准备准备,明天就是吉日,明天就走吧。”

    “需要走得这么急?”师娘邹学敏也有点吃惊。

    “年轻人嘛,这么些年没有出过谷去,没有接触外面的人事,难免好奇难耐,既是要出去,索性就让他们早些走。我想灵儿也呆不住,就明天让他们师兄妹出谷去吧。”公羊愈之回答完妻子又看向女儿道:“灵儿,记住,你们出谷,是为了天下,为了苍生,不是出去好玩的,在外面切不可调皮,一定要听师兄和你哥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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